《夜********尘》阿鹂

94、两大宗师对决

　　一月后，无相寺后院，那闲坐亭中对弈的一男一女风华绝世，令上官羽歆无限惊诧。
　　“相公，看什么呢？”戚梦怡倦怠的声音自身后飘来。
　　似怕惊扰了远处两缕清魂，羽歆伸出手，示意妻子停止聒噪。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戚梦怡一愣后开始冷笑，“我当是谁，原来是她呀，居然挺着大肚子和别的男人到这种地方幽会。”
　　羽歆眼里闪过一丝恶色，刚想出言教训，就见亭中的白衣男子轻笑起来。
　　这一笑，神态飘然，盈盈若仙。好在其所处的院落僻静，否则必令众香客七窍失魂。
　　落下一颗白子，白衣男子随口道：“阿萱呐，有人数落你呢。”视线并未离开棋盘。
　　“师父莫要乱我心绪。”雪衫女子执黑思索片刻，“啪嗒”落下一子，从容道，“专心破解此局吧。”
　　又经几轮，“平局。”白衣男子盯着棋局挑了挑秀眉，抬眼微笑道，“你的棋路日渐深沉，还真有点臻麟的风格。”
　　“哪里，是师父有心避让。”雪衫女子将手心剩下的黑子倾入棋罐。
　　心间涌起莫名的情愫，上官羽歆已然明白两人的关系：原来她如她的生父一般，优雅飘尘。
　　接着，萧逸然望向院口含笑问：“二位也想来一局吗？”视及戚梦怡不禁一讶道，“这位姑娘好面善哦。”
　　见戚梦怡脸色一沉，蓝萱便介绍道：“娘的本家侄女，算起来也是我的表姐。”视线落在羽歆身上时她浅笑问候，“很久不见。”
　　羽歆神魂颤荡，唇翕张了张却无言以对。
　　戚梦怡见他异样，终于按耐不住摇上他道：“相公，我不舒服，咱们回去。”
　　羽歆看着她，不由皱起眉头。
　　戚梦怡这时凄然盯住他道：“你还看她做什么，别忘了我才是你的妻子，你孩子的母亲。”声音虽然细不可闻，但羽歆知道以亭中二人的修为一定听得清。
　　转头见蓝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羽歆有些失望。
　　他看不到她的伤心与失望，如同那日在父亲寿诞上回望他时，她没有丝毫不悦。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希望能多看她一会儿。
　　萧逸然再次笑问：“这位公子，真的不过来坐坐吗？”
　　“不行！”戚梦怡焦急拉住迈步欲前的丈夫，再次怨毒地瞪向亭中女子。
　　蓝萱苦笑摇了摇头，自顾收拾起盘中的棋子。
　　“你安静点，不想呆着就先回去吧。”羽歆疲惫地看了眼妻子，步向角亭。
　　戚梦怡心被一锥，咬了咬唇，终于还是跟上他。
　　萧逸然让位于男子，谦和道：“请。”
　　羽歆淡笑回礼，与蓝萱对面而坐，戚梦怡则面色不渝站到他身后。
　　“公子留心哦，我这女徒棋艺了得，可不好对付。”萧逸然倚入旁边的栏座笑着提醒。
　　蓝萱心下苦笑，继抬眼问：“就要白的？”
　　“恩。”上官羽歆微一颔首。
　　蓝萱淡淡一笑，先行落下一子。
　　初始不觉，等到中段，上官羽歆不禁暗暗心惊。
　　他棋力不差，而她以守为攻，看似绵柔的棋力实则步步为营，处处设陷。
　　败相渐露，冷汗开始由他额上沁出，对面的女子却平静似水。
　　良久，“啊。”戚梦怡盯着棋局发出一小声惊呼。
　　毫无疑问，上官羽歆就快输了。
　　果然，一大片白子被收走后，黑子告罄。
　　羽歆长长长长呼出一口气，棋史上，他第一次输得如此惨烈。
　　“哎——”萧逸然摇头兴叹道，“不留情面的丫头，赢起来真是一点不含糊。”
　　“哪有师父说的这般可恶。”蓝萱却意味深长看了羽歆一眼道，“不过是见招拆招罢了。”
　　萧逸然笑哼了两声，转头对尚未缓神的男子问：“公子可想再战？”
　　“不了，在下甘拜下风。”羽歆茫然摇头，看着棋局再无话可说。
　　千般算计，万般谋划，东夷的下场最终只会是被吞噬。这一局中深刻的寓意，他已然明白。
　　秦紫婴这时一身常服步入院中道：“师父、师妹你们可真让我好找。”视及上官羽歆，“原来上官世子也在。”又见戚梦怡，也是微微一讶。
　　萧逸然一如既往笑道：“来晚了紫婴，错过你师妹两盘好棋。”
　　秦紫婴挑了挑眉，“师父好不清闲，明曰陪师妹上香，末了跟这下棋。”
　　“祈神拜佛不如求己，阿萱也不是笃信之人，我看此处宁静清幽，正好和她下几盘棋修身养性。”萧逸然说得头头是道。
　　“哦？”紫婴英气的浓眉又一次扬起，“师父难道不知孕妇不宜深虑吗？”
　　“是吗？”萧逸然托腮无害地眨了眨凤眼反问，“动动脑子也会有害？”
　　“当然！师妹最近胎动得厉害，殿下走时不是也交待，不能让她劳累吗？”紫婴理直气壮。
　　蓝萱觉出二人火花，忙圆场道：“师兄既然来了不如替我下两盘吧。”
　　见她神情一如昔年剑阁之上清婉，紫婴心下一软，便道：“也好，你先在旁边休息，下完这局我就带你回去。”
　　蓝萱点头应好，正要移座却见伍熙昆步入院中。
　　伍熙昆来此原是来叫上官羽歆夫妻回去，不料亭中蓝萱一行也在，着实惊讶。
　　“高手。”萧逸然本能地眯了下眼站起问，“阁下莫不是东武林魁首‘伍熙昆’？”
　　见蓝萱、紫婴都在旁，伍熙昆双目一亮道：“正是在下，尊驾想必就是西际剑神萧逸然了。”
　　“正是。”萧逸然定定望他道，“今日得与伍掌门一见，实乃萧某大幸。”
　　“先生客气了，在下才是久仰先生大名。”伍熙昆接着走近他道，“冒昧请问，不知今日是否有幸一睹剑神风采？”
　　萧逸然回笑，“哪里哪里，在下才想领教伍掌门高招。东、西两大圣尊令得主难得相遇，不分高下岂能甘心。”
　　“不错。”伍熙昆一笑，忽拉过上官羽歆道，“为防误损寺院，先生的剑最好还是不要直接触碰到在下。”
　　“没问题。”萧逸然亦拉起秦紫婴道，“在下这儿也有人媒。”
　　羽歆、紫婴反应过来，当下齐呼“不要！”
　　然而，萧逸然却撂下一句“萱儿，照顾好自己。”，便拖着紫婴跃出角亭。
　　伍熙昆一笑，亦带着羽歆追出。

　　如雪出鞘，银光盈闪。
　　刺。叮咛之声，意气凝铸剑锋，紧逼对方。
　　挑。幽鸣无绝，击落英缤纷，溅绿草扬飞。
　　削。呼嘶长空，似翱鹰翔穹，游鱼逐浪笑。
　　破。厉啸红尘，风云聚变，气吞万里河山。
　　一剑出，四劫至。
　　剑神一剑，便胜却人间无数。

　　砺磨爱恨，淘尽风霜。
　　玄光迎击，多少情仇在指尖震荡。
　　指剑出，山岳俱耸。
　　身形若舞，幻妙衍生。

　　剑刃碎空激划，四人交战，两个气圈，斗得难解难分。
　　四掌对接，只见秦紫婴和上官羽歆横对半空，萧逸然和伍熙昆则分别在他们身后。
　　施压，萧逸然左手一加，真气顺剑身源源不断向前输送。
　　又看伍熙昆右手食、中双指并拢，凝出两簇玄光点向左掌掌背，气劲同样深厚。
　　两股真气，透过两个年轻人交战在一起。
　　汗珠跌额，紫婴和羽歆不时发出细碎的挣吟，而他们身后的两人却是面无表情。
　　电光生成，绕着气圈兹啦作响，外围，劲风疾卷，尘砾乱舞。
　　气流，不多时便扩散开来。
　　角亭内，“啊——”戚梦怡发出一小声痛呼。
　　豆大的汗珠由额头滚落，她捂住小腹，被一波波气浪冲击得面色苍白。
　　终于，周围的飞沙利叶安静下来，她怔住，感觉背心渡入一股暖流。
　　未敢轻动，她忿然泣道：“谁要你假好心！”身后的女子却未致一言。
　　掌抵着对方肩背，蓝萱闭着双目，静静运气隔开一切。
　　电流闪现，在二人周围环绕，她眉心微蹙，感觉冲击越来越猛烈。
　　看着秦紫婴、上官羽歆痛苦不堪，萧逸然和伍熙昆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二人最后一加，绝世功力骤然出击。
　　压至巅峰，紫婴、羽歆再难御控，二人同时大喝一声，纷纷将体内旋流蠢动的真力尽数排开。
　　灼浪四冲，庭院上空顷刻间雨飞漫烟。
　　两大宗师比拼内力，幸得两个后生中间消力，才不至炸响周遭，饶是如此，其压力之大一般人却是绝难经受。
　　索性蓝萱内功深厚，虽多护一个戚梦怡也无大碍。
　　接着，空中四人纷纷落地。
　　伍熙昆由衷叹道：“剑神果然名不虚传，剑意洒绝，已臻空、净上境界。”
　　“‘冥蛇幻指’亦不愧是东武林神话。灵妙造极，当属剑中圣者。”萧逸然忽然蹙下眉道，“不过伍掌门心似有忧，出招略滞以致美中不足。”
　　伍熙昆一叹，“萧先生好眼力，实不相瞒，先师当年传授‘冥蛇幻指’时，在下身边还有一位同门，只是后来这同门早逝，所以我每每使出此招时，心弦会因思及故人触痛，继而导致真气稍滞。”
　　“哦。”萧逸然了悟问，“伍掌门的这位同门可是女子？”
　　“恩。”伍熙昆点头道，“吾生挚爱。”
　　“难怪了。”萧逸然深叹，“其实这问题以前我也遇见过，只是后来试着移情，才终解决。”
　　“移情？先生移情何物？”伍熙昆不解。
　　“天地万物。”萧逸然淡淡一笑，“转旧爱于新生，将爱于无形，时间久了，心自然就不痛了。”
　　伍熙昆怔然问：“难道要忘？”
　　“未尝不可。”萧逸然道，“若要杜绝情伤，忘却最为根本。只是这法子有些残忍也最难做到。”他看了一眼亭中的蓝萱，“在下就曾因此伤害过女儿。”

　　“爹……”蓝萱隐有泪光。
　　一直以来，她都怪他不够爱自己，是以认亲后对他的感觉与先前无异。
　　而当她有了孩子后才知，他在故作疏离和淡然时一定很痛很痛。

　　“移情……”秦紫婴心中惆怅。
　　他可以吗？何时才能放弃心的自由，去爱一个不是她的人，实现父母的愿望。

　　“忘情……”上官羽歆也有些痴怔。
　　如果可以，他真想忘。
　　忘记那个温柔的她、冷漠的她、坚强的她，还有那个清丽优雅、从容睿智的她。
　　杜绝心痛，不用再痛到夜夜挣醒，望着枕边酷似她的妻子直到破晓。
　　淡香飘散，一时间，整个庭院一片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