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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徵 容(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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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阳公元斌身故,皇帝将他生前的故宅赐给了孝琬,但未能在预定的婚期之前翻修完毕,孝琬的婚礼还是得在父亲文襄帝高澄留下的府邸、现在的河南王府举行。十二月以来,皇帝高洋率军北讨突厥,皇后李祖娥也没有亲自来贺,孝琬得不到像义宁公主曜珂结婚时帝后亲临的殊荣,多位叔父、重臣也因在北方征战而不能到场,但太子高殷受皇帝的嘱托亲自来参加观礼,他们的叔父常山王高演等对此也非常重视。
宽敞豪华的府邸在孝瓘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这样拥挤过,孝瓘的心里开始赞同孝瑜另立府邸的做法了。依照鲜卑人的婚俗,在空旷的庭院的西南方向用青幔搭起了篷,华贵的毡席从大门一路铺到青庐中。前院每一个角落都是挤挤攘攘,唯独没有人踏上那毡席。
“如果你闲得无事可做,就去帮忙招待宾客。”
“哦。”曜璎的手里抱着一大捆白纱,看来合家上下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以至于曜璎需要亲自动手干体力活了。自知理亏的孝瓘不敢抵触曜璎,从墙角走出来,到人群中去。
卢妃在偏厅接待女宾,主人河南王孝瑜却不知到哪里去了,这个时候忙着接待宾客的是他们的六叔常山王高演。看着六叔不停地和来宾会面打招呼、回答他们的疑问,孝瓘突然觉得自己会越帮越忙,看到一旁坐着和青年公子们谈笑的九叔长广王高湛,孝瓘走过去找了个空席坐下。
长广王高湛打孝瓘一坐下就发现了,他正和其他人讨论在兴头上,瞟过去几眼,等到结束了这边的话题,才转向孝瓘,问:“怎么今天是河间王成婚的日子,作为主人的你们兄弟几人一个不见?”
“大哥被静德皇后叫去了,二哥不太方便见客。”孝瓘诺诺回答,他对高湛有点害怕。
“那你之前又在哪里?六哥正忙着替你们开脱,还不去接待宾客?”孝瓘知道自己在这边坐不下去了,答应了一声,离开坐席走到大堂外边去。
走出大堂,恰好遇见刚刚来到的元昂夫妇,孝瓘心里说不出的惊喜。李祖猗一看见他,就走过来笑着说:“今天河间王的大婚,四殿下一定也辛苦了。”她的丈夫元昂也随后跟过来,看到孝瓘,简单地点点头。
孝瓘苦笑:“可惜家中上下都在忙碌,我却不能帮上什么忙。”说起来有些愧疚。
李祖猗笑问:“四殿下,不知我母亲可曾来到?”
孝瓘点头回答道:“老夫人与我大嫂她们在后边。夫人若想见老夫人,请随我来。”
李祖猗回头对丈夫元昂说:“我先要去拜见母亲,可要同去?”
元昂摇首说:“女眷聚集之处,我不便进入。我还是留在这里吧。”
孝瓘忙指方向道:“元家公卿多在那边。我大哥此时有事,六叔常山王正在大堂待客,使君若要拜会主人,进到里面与他会面即可。”
元昂道:“多谢四殿下。”他的笑容中也是赞赏之意,转身往大堂里边去。
“夫人请随我来。”孝瓘邀请道,然后就在前面为李祖猗带路。
“四殿下很是知礼,待客之道也没有欠缺。”孝瓘听见,回头看李祖猗,她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没有半点造作。而她的这句褒奖,也不像恭维的言辞。孝瓘暗自得意,脸一红,赶忙转过头。身后是李祖猗轻轻的笑声。
孝瓘停在门槛外:“大嫂,乐安公夫人到了。”卢妃就坐在厅堂深处中央的主席上,远远和孝瓘对视着,自然也看到了孝瓘身旁的人。孝瓘让身一边,请李祖猗进入。
“夫人请进。”卢妃带着笑邀请道。李祖猗在门外施了一礼,走进厅中。
“三哥,快去看,四哥回来了!”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延宗的声音,足够响亮让孝瓘听得分外清晰,孝瓘迅速往大门方向跑去。厅里的女眷也纷纷离席,涌出门来。
孝瓘来到前庭,前庭已经比之前更热闹了十倍,几乎找不到立足之地。但因大家都认得他是河间王的兄弟,自觉地给他让路,让他轻易地走到了太子高殷的身边,最佳的观察位置。
静德皇后在宫女、女眷的簇拥下到来,孝瑜也不知何时和卢妃一同站在青庐侧,绍信的乳母一手拉着绍信一手拉着卢仙姿站在他们身后。孝瓘四下寻找,没有见到延宗,他大概是图热闹到门口去等了。
人群骚动,从门口起仿佛起了一重波浪,向青庐袭来。而孝瓘也看到孝琬和新妇并排走在毡席上,孝琬不时向身边的人望去一眼,深垂首的新妇的面容让人无法看清,一群年少顽皮的男孩跟在新妇身边起哄。
看着他们一步一步踏入青庐,崔徵容表现出的是孝瓘从未在她身上看到过的矜持稳重,孝琬的脸上洋溢着喜气,间或流露出一点羞涩。
追随着他们走路的方向,孝瓘的目光掠过静德皇后的脸,她今日的妆扮罕见的艳丽,原本端庄美丽的容貌也比以往更胜几分,粉白的面庞上似乎划过一道奇特的光。看见她抬手擦拭面颊,孝瓘明白了她在落泪。人家嫁女要哭,却没有听说过娶妇也要哭的。孝瓘低下了头。
曜璎开了一扇窗,尽管隔得很远,前院的吵闹连这里也可以依稀听到。身后的人双手揽住了她的腰,温热的气体吹在曜璎的耳后,仿佛低声细语。“你不应该到窗口来吹凉风。”曜璎的话里有一点点埋怨的意味。
“今天孝琬成亲,我这个兄长却贪图清静躲在屋里,觉得有些对他不起。”孝珩的口吻无奈。
“躲都躲了,就好好休息吧。”曜璎扶着他到榻上,拉起棉被给他盖好,回到窗边把窗户关上。
孝珩笑道:“我想听听外边的声音,感受一下孝琬的婚礼。”
“不听,没有什么好听的。”曜璎把头埋在孝珩颈间,低低的声音像在抽泣。
温暖的液体从孝珩的颈部滑进中衣的里面,孝珩轻轻拍着她瘦削的肩头:“我知道了。怕吵,就不听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