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247、常 山（三）

　　“王爷！”

　　“不用追。”孝瑜止住提了缰绳就要追出去的侍卫：“二位王叔对此处地形甚是熟悉，不会有意外。我们回去等候吧。”侍卫们心有疑虑地向扬尘而去的两位王爷看了一眼，默默握着缰绳跟在孝瑜的马后，驱赶着猎犬、猎鹰。

　　他们追逐的野狗很快不见了踪影，常山王高演勒住了马，回头，长广王高湛已经停下来等候。看着一脸悠闲的高湛，高演问：“母后到邺城以来，你去拜见过了吗？”

　　“没有。这种时候去见她，不是自找死路吗？”高湛不屑道。

　　高演又问：“可有什么新消息？”

　　“他们要动手了啊。”高湛说话的口气，好像这件事完全与自己无关：“已经命高归彦准备调兵遣将了，说不定哪一夜，就会有强盗冲进门来把咱俩活捉。此事是高元海所说，高归彦刻意透露给高元海的。”上洛王之子高元海，和高湛关系密切。

　　高演不禁对他侧目，说着这样的话题，脸上竟然能是那样毫不在意的神色。看透他的疑虑，高湛轻描淡写地说：“他们要首先对付的是六哥你，六哥还在，我需要担心什么呢？”

　　高演叹息：“我们联手，把他们先铲除。”

　　“我为什么要帮你？”高湛侧着脑袋，一副不解的样子，却毫不掩饰口气中的阴森。

　　凭着对这个弟弟的了解，高演对他的这种反问没有太多的不理解，高湛就是坏得彻头彻尾的那么一个人：“今日你不助我，来日必定轮到你成为他们的眼中钉。”

　　“说的不错，可是六哥你还好好的在这里不是吗？如果此番我协助他们将你铲除，对我而言不又是一个机会吗？”

　　高演看着高湛，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毫无感情：“来日我为帝，你就是皇太弟。”

　　高湛粉红的薄唇勾起：“好。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我们击掌为誓！”高湛举起手，和高演三击掌。高湛不信这种东西，对高湛而言，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一种名为“信用”的东西，但是他知道高演会相信。

　　杨愔等复议之后，决定派遣长广王高湛出镇晋阳，以常山王演录尚书事，暂留邺城。诏书颁下之日，高演决定在尚书省宴请百官。杨愔等将要赴宴，散骑常侍兼中书侍郎郑颐阻止道：“事态尚不可预测，不可轻易放松警惕。”

　　“我等赤诚为国，光明磊落。常山王拜职，邀我们赴宴，岂有不去的理由？为什么突然生出这样的怀疑呢？”杨愔不再理会他，郑颐在他们背后露出忿忿不平的神情，也不多争辩，旋即转身背着他们的方向去。

　　长广王高湛走出后室，席间已见贺拔仁、斛律金等勋贵。高湛走至斛律金面前：“我向杨愔敬酒两杯，他一定会致辞。我第一次说‘喝酒’，第二次说‘喝酒’，第三次说‘怎么不喝呢’，你们立刻将他们捉住。”斛律金作揖表示受命。高湛又向几位勋贵交代了同样的话语，回到席上。

　　这时常山王高演和杨愔等人的笑语晏晏传进厅中来，高湛对席中勋贵一点头，众人各自交谈祝酒。

　　高演和杨愔等人各自入席，高演先祝过酒，向高湛点了点头，高湛握着酒杯，走出席。见他来到了自己面前，杨愔从容端着酒杯站起。高湛对杨愔一笑，异常绚丽。杨愔司空见惯，高湛喜欢在人前故作高深，也喜欢不动声色地炫耀自己的美貌，他因为这样的原因不招高洋待见，同样杨愔也不喜欢他的这些特点。

　　高湛微微举杯：“过几日本王就要离开邺城了，这回借六哥的宴席，向诸位辞别。”

　　“晋阳是献武皇帝发家之地，于大齐意义非凡，此后镇守晋阳的重担，就交由长广王爷了。”弘农杨氏出身的杨愔，早在年轻时就已经是声名远闻的贵公子。不仅才学盖世，风度与美貌也是举世赞誉的。高湛纵然有妖娆的美貌，在举手投足间却将他们分出了高下。

　　高湛握着酒杯，作揖：“如此，还要多谢杨使君抬举了。本王在此，敬使君一杯，喝！”

　　杨愔举杯，并不推辞，豪爽饮下。高湛令人斟上酒，再举杯：“喝！”这次杨愔迟疑了一下，依然不推辞。高湛满意地大笑，再次满上酒，向杨愔一举杯，径自饮下。酒杯离了唇边，见杨愔手中还执着盛满酒的杯子，笑问：“怎么不喝呢？”

　　话音未落，席中数名勋贵一跃而起，杨愔、燕子献、宋钦道、可朱浑天和立刻同时离席，和拦阻的勋贵缠斗之时，后室门一开，拥出数十位僮仆妆扮的青少年。席中百官纷纷躲避，任由双方闹成一团。

　　勋贵们只是将四人捉住，那些僮仆一上来竟是拿着木棍乱打，连勋贵们也只有避让。高湛一声呼喝，僮仆们停止棒打，将捉住的几人牢牢按住。杨愔怒吼：“诸王逆反，想要杀害忠良吗？尊天子，抑诸侯，我等赤心报国，何罪之有！”

　　“松手！”

　　“谁敢！”高湛拦住要离席而下的高演，冷冷看着他，“这些逆臣欲陷你我于死地，六哥还要妇人之仁吗？”高演语塞，不再吱声。高湛抬手：“逆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号令一下，僮仆们立刻举起木棍劈头打下，勋贵与大臣却只在一边观望。

　　杨愔、宋钦道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可朱浑天和也在接踵而至的拳脚棍棒下惨叫连连。燕子献突然跃起，原本捉着他的发髻的僮仆手中只剩了一束稀疏的头发，燕子献撞开他们，冲出门外。

　　斛律光追出尚书省，拦截下燕子献。燕子献反抗不过，叹道：“行事太迟，才落得如此下场！”若不是皇帝高殷的一再阻拦，今日的胜负，也许是另一番光景。

　　三人都已被打得头破血流，从杨愔裂开的眼眶中突然蹦出一只球，滚落到高湛脚下，高湛向前一步，似是没有看到般踩在了那颗眼球上。自高湛的脚下迸出一些奇怪的液体，站在高湛侧面的勋贵贺拔仁不禁闭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