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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师兄喜欢我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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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鼎终于到手,这一趟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程元玉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但时玄倾苍白的面容和停滞的脉搏自他心上而过,他又有些说不出的担忧。
程元玉想到玄倾方才的状态和火螭淡然的反应,暗想这人应该不会有事,才觉得好受了些。
一向傲然的时玄倾到底是因为帮助自己获得乾坤鼎才沦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程元玉仔细回想方才时玄倾身形逐渐隐去时的眼神,心中有一处仿佛陷落了进去。
时玄倾的脉搏不像是受伤所致,起码不是这次受伤所致。
那么也就是说,这个人,其实本来就是没有脉搏的。
人好好活着,但心却丝毫不动,这样的事程元玉之前闻所未闻。
目前看来,时玄倾是友非敌,虽然嘴上说着要程元玉还情,但迄今为止,都是自己获益更多,更何况时玄倾方才还曾一命相救。
时玄倾身上的谜团一个缠着一个,但程元玉并不担心他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只是修仙也好,成魔也罢,都绕不过要以肉体凡胎作基,没了心跳脉搏,实在不合情理,程元玉现下得不出头绪,便想着回了山,见了师父复命时,多少要问一嘴才好,若真是有个什么不好,自己也好一同帮着想些办法。
想到这,程元玉心中的大事都算一一有了着落,他紧了紧手中装着乾坤鼎的袋子,小心地将它送进袖口,想到这袋子的主人,他不禁朝着时玄倾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停顿许久,才转身离开了石室。
程元玉的身形快,转瞬便不见了身影。
良久。
“主上,人已经走了。”
火螭的声音自虚空中响起。
时玄倾受了伤,声音便有些恹恹地。
“唔,我知道。”
二人的身形逐渐于半空之中逐渐显露,最后化作实体,落于地面。
火螭望着时玄倾依然有些苍白的面色,压抑中又带着探寻。
“那巫族的叛徒竟然如此厉害么?竟能把主上伤到如此境地!”
时玄倾的肩膀似消瘦了些,白发也仿佛更素然,但精神尚好,他听见火螭的询问,面上露出转瞬即逝的不屑。
“半魔半巫的妖物,仗着乾坤鼎有了些道行,竟然还想杀我,还差了些火候。”
时玄倾的语气生冷的像寒铁,火螭侍奉他近百年,深知时玄倾的脾性,主上叱咤一生,极是骄傲,自然不许这不知名的宵小触犯自己。火螭心知自己说错了话,立马将上身压的更低。
“属下失言,此等货色自然不能奈何主上。”
时玄倾似是极不耐烦,轻轻挥了挥手:
“无妨,这百年来我也不曾受这样的重伤,你一时心急也是有的,我明白,你不必再说了。”
高傲至极的人会让靠近的人冷的刺骨,但只需只言片语的好言,便可让冰天雪地春暖花开。
火螭闻言心头一热,不禁抬头去看时玄倾的侧脸。
“那主上的意思……您方才是故意受伤的?”
时玄倾不以为意地擦了擦手臂上渗出的血迹,不答反问。
“不然呢?”
石室里面没什么灯火,头顶明珠的柔光倾落下来,薄纱一般地将眼前强大的时玄倾笼上了一层氤氲。
左右这里已经无人,时玄倾的目光却还是望着方才程元玉离开的方向。
火螭心头一凛,想到这几天的种种,不禁担忧地开口。
“主上,程仙君很受感动,看样子很领您的情,只是……”
“只是什么?”
虽然时玄倾声音轻的像风,火螭却鼓足了勇气才敢开口。
“只是,我们要做的事,终究与仙道南辕北辙,大约迟早有一天会与他们狭路相逢,到时候他们恐怕将是我们最大的阻碍,既如此,您与程仙君日后,怕是会有些……不愉快。”
火螭斟酌良久,最终还是点到即止。
不愉快,什么样的不愉快?
是冷战,争吵?还是如从前那般,以命相搏?
火螭的话终于让时玄倾将头转过来,开口却是一句半真半假的斥责。
“火螭,你几时变的这般啰嗦无趣?”
火螭青白的脸瞬间又带上了红,急忙解释。
“主上,属下绝无他意,都怪属下多嘴!”
时玄倾摆手止住火螭继续说下去,牵了牵嘴角
“别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如此这般接近程元玉,换取他的信任,自有我的筹谋,你不必多虑。”
火螭方才已知失言,如今更是不敢多说,但闻言心中还是一松,刚想开口,就听时玄倾继续轻声道:
“火螭,我知你忠心耿耿,你放心,无论何时,我总不会负了你们便是。”
时玄倾的承诺,绝无可能反悔,火螭彻底放下心来,而后深深一礼,慢慢后退。
程元玉的路并不好走,这一带山峰险峻,雾气弥散,御剑而行速度之快,需要集中精力闪躲,几番之后,程元玉便索性将剑御地更高,虽然也是被云头埋没,但好过每时每刻与锐利山峰擦肩而过。
与许平铮约定的地点叫逐鹿原,是一块遍布奇花奇草,珍禽走兽的仙泽,此处距离冥翼山只有数百里,御剑而行不过一刻钟,因而此处也归属于冥翼山管辖。
过去冥翼山人丁还兴旺的时候,弟子的师父们教导不过来,因此冥翼山门人在真正下山历练之前,都会先被安排到此处,与各种奇兽率先切磋一番,赢了便可下山,输了便要回炉重造。
是以这个逐鹿原名副其实,是当真群雄逐鹿,并留下过许多终不敌神兽怪力的“英雄”们的伤心泪。
只是如今师门凋零,神魔大战之中多半殒没,在那之后更是逐代失落,到了程元玉这里,名动仙道的止水仙君竟然只剩下三个弟子了。
真是令人唏嘘。
但程元玉从不轻易唏嘘,他年纪虽轻,但已然将这天道循环的道理参悟到了一半。
有多必有少,有增必有减,往日昌隆,今日便可破败,但谁又知今日破败,明日是否可以再度昌隆呢?
此消彼长而已,只要这天下还在,一切便都可恢复。
只要天下还在,只要守住这个天下就好。
逐鹿原上有一座木制的小屋,这是若干年前程元玉和许平峥看到山下空旷,临时起意建的。此处位置隐蔽,周遭又有奇花异草拥簇,既静谧又惬意,当真是极其美丽,不论谁人居住在此处,都可神清气爽,所以这里也就成了许平峥每次挨揍之后的秘密疗养圣地。
程元玉慢慢御剑而下,还没落地,便看见许平峥背对着入口,坐在小屋前的石凳上,胳膊一甩一甩,看不出在做些什么。
他太投入,以至于程元玉已经走到他的背后,他也仿佛一无所知。
走近了,许平峥的动作便更大,程元玉慢慢看去,才发现原来许平峥正在撕扯一朵嫩粉色的臭椿花,嘴里还念念有词。
“……师兄喜欢我,师兄烦我,师兄喜欢我,师兄烦我……”
许平峥边念便扯,那朵可怜的臭椿花被扯的七零八落,只怕若是会说话,此刻已经破口大骂。
“师兄烦我?!”
许平峥平地跳起,不信邪地念叨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论魅力,我曾经迷晕过逐鹿原的花妖,论感情,我与师兄一起长大,师兄会烦我?没可能啊!不准不准!”
他说完,发泄一般地将手中残余的花瓣扔向一边,怒道:
“我这就拔了你这棵误人子弟的臭椿树!”
许平峥打人毁物的事情向来说到做到,程元玉连忙上前制止他。
“师弟,不许胡闹!人家这棵臭椿树在此处已经开了上千年,今年可是好容易才结了这一树的花,你随手摘朵花也就罢了,还要断了人家的生机,真是岂有此理。”
“师兄!你回来了!”
许平峥在此足足等了两日,每天日盼夜盼,终于等到了程元玉,不由地开心大笑,围着程元玉左看右看,好确认他的周全。
“师兄,你还好吗?”
“很好。”
许平峥却是有些懊恼。
“你不知道,我走了之后便有些后悔,后悔为何不与你同去,大不了受些伤回来,总之要好过今日牵肠挂肚的滋味。”
这话说的程元玉心头一软,他收齐面上的严肃,像从前许多次那样替许平峥抚平胸前皱起的衣襟。
“幸亏你没去,不然我还要分心,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且事情也成了。”
“成了?”
许平峥眼睛一亮,看着程元玉自袖口取出一个袋子,撑开袋口,一尊又小又精致香炉状的东西便露了出来。
“你看,就在这里,我们可以向师父复命了。”
许平峥似是听见了什么动静,转过脸笑道:
“师兄,师父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