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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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杏林归来后，外边已经是一片天黑，小道两旁萤光点点，端的一派夏日好风光。
疏烟心情极好，她大大咧咧敲开了苏慕的门，见苏慕捧着那本她嫌弃的《五行初章》，疏烟心中更是没有半点心虚，只得意炫耀起来，“慕慕，你看我带了什么回来？”
她晃了晃手里的药瓶，想到杏林师姐亲自送自己出去时的情景，更加飘飘然，“我一说是裴师兄推荐我来的，他们就送了不少好东西。”
疏烟将一只白净的瓷瓶放到苏慕面前，道起这宝贝有多么好，言罢又道起种种，“哎，说到底还是承了裴师兄的情，明日得好好感谢感谢裴师兄。”
被打搅的苏慕没有接过瓷瓶，她的思绪似乎还沉浸在今天失败的剑课中，无比丧气，见疏烟归来，勉强打起精神，附和了一句，“嗯，裴师兄确实厉害。”
疏烟看出苏慕低落的原因，安慰苏慕说，“没事，学不来也没关系的，书院大把人不上剑课。再说了，不会还有裴师兄啊。”
她自觉这话没什么问题，不想苏慕心情更差了。少女攥紧手中书卷，干巴巴说自己练了一天的剑，想休息。
这是逐客的意思，疏烟心里不太痛快，面上还是随了苏慕，起身离去，临走让苏慕别忘了桌上的药瓶。
“这可是我亲自讨来的。”
疏烟的身影消失在小院内，待门扉彻底关上，李行争方才显形，他对于桌上那瓶丹药嗤之以鼻。
“慷他人之慨，她还好意思说。”
他不喜欢疏烟，成日在苏慕面前说裴宸有多好，生怕自己少了便宜，没法借裴宸的威行方便。
苏慕拿起那瓶丹药，粗看几眼后让李行争过目，“效果很好？”
她对于修行上的事比不上李行争，医经读的虽然多，却没见过几颗真正的丹药，故而好坏辨认不出来。
李行争挑三拣四，一块嫌弃，“寻常的归元固本药，药性温和，称不上有多好，不过炼制时多花了几分功夫。”
他很想和苏慕说这种次等品扔了便是，免得沾上晦气。可他身无分文，拿什么给苏慕换更好的。
所以他只能绷着脸看苏慕将它收好，自个生闷气。
见苏慕重新坐下看起那本《五行初章》，完全不将这事放在心上，李行争沉不住气，索性破罐子破摔，“苏慕，你能不能别搭理他们？”
他被苏慕的目光看红了耳根，依旧要说，“那个疏烟成天想把你和姓裴的凑一块，自己占好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有姓裴的，我讨厌他。”
提到裴宸李行争是恨得牙痒，只想亲自动手，将裴宸扔得远远的，别来打搅他和苏慕。
他满脑子都是可恶的情敌，苏慕却道，“你也觉得裴宸有问题？”
李行争一愣，桌边的苏慕放下手中书卷，抽丝剥茧，“我与他不过同门，交情浅薄。他是道子，我无名小卒，哪里来的交心之说。若说是我在三垢阵中的表现，着实勉强。”
苏慕轻描淡写的，不将三垢阵当回事，“世上人外有人，他这等天之骄子，早就看过不少奇人妙计。我这种小计谋，至多在他心中留一个名字，没有必要花大力气结交。”
李行争闷道，“他不是看中你的本事，而是看上你了。”
他说这话时醋到没边了，恨不得提剑出门将对方揍一顿。可苏慕眼中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
“他若是绣花枕头，以色取人，倒也不足为奇。下任道子，多少是有些能耐的。不至于因色误事，况且书院里的师姐们姿色动人，何来一见钟情之说？”
今天的剑课，教到最后裴宸都不耐烦了，却还要做贴心温柔的师兄，着实辛苦他了。
白日里怯弱的脸庞在灯光下从容不迫，轻灵的嗓音脱离伪装后，是局外人的漠然。
“与我来往，宛如奉命行事一般。”
李行争听后下意识问，“会不会是苏年容……”
虽说他不应以小人之心揣测他人，可苏年容和苏慕的关系并不好。
“太浪费了。”苏慕捻着书卷一页，细细分析，“道子身份尊贵，苏年容想求他办事，也是棘手的大事。误我用不着小题大做。”
况且以苏年容的性情，是不会用这等手段的。毕竟，他可是风光霁月的开临城继承人。
误我两字说的风轻云淡，叫李行争心中不是滋味，他的目光落在苏慕手中的《五行初章》上，他人在记事起就背诵的，苏慕现在才有机会学到。
可惜可怜，更是可恨。
思来想去李行争道，“你好好学，等学成了直接远走高飞，不用搭理这群讨厌鬼。”
他将这些不愉快抛至脑后，重操旧业做起苏慕的夫子，督促苏慕学习。顺带扫了眼苏慕的《五行初章》，老物件，边角都磨出毛了，不大的纸张上被密密麻麻写了不少批语。李行争见了它先是皱眉，后又惊奇问。
“谁送你的？”
“玄都真人的书灵。”苏慕右手边搁置着笔墨，打算将一些批语抄录下来。
“难得。”李行争点评道，“书灵向来喜欢上了年纪的古籍，因它们得天地灵气，多少也算个宝贝。这本《五行初章》虽称不上珍本，但若是落到书灵手上，多半是不会送出去的。”
说到这李行争替苏慕得意，“知晓把好东西给你，算它有眼光。”
苏慕记下了书灵的情，打算日后回礼。眼下只专心抄录这一页批语，不懂之处问李行争。
“这上头问，五行相生相克，既有相生之道，为何没有相生之理？”
“因为万物多变，常人难辨本质。加之功法变化万千，如水中游舟，一门新的功法只需顺水推舟，在一个恰到时机的好处停下便是。但要溯本求源，逆行就要困难许多。”
李行争说，“你要拆解，还要去寻合适的功法来应对。高手过招只在须臾之间，慢一步就会输。故而无人……”
李行争的视线停留在苏慕的笔下，那一页的批语后半部分尽数是功法，单一门白水鉴心，就被写出无数道相克功法。
她抬头看向李行争，那只晦暗的左眼在李行争看不到的地方跳跃闪烁，灿烂如星河。
“要试试吗？”
……
次日一整天苏慕只上了一位真人的课，医道圣手君迁子。太玄书院的医道课由他上外，丹道也是君迁子负责。
身为数一数二的杏林高手，君迁子和他人想象中的清秀飘逸的医仙不同，乃是一位大汉，钢筋铁骨，络腮虬髯。
但魁梧外表下的君迁子是个老妈子性格，上课半天医书没翻一页，医道的注意事项说了一堆。
医道是三清天中较为特殊的一门，灵息要求极高，入门十年也不会看诊下药，问就是还没出师。
此外丹道也不像剑道那样能第一时间就尝个新鲜，第一节课苏慕没看见丹炉，师兄师姐发给她的是一本草药集。上方的君迁子说，除非已背完三本药经，否则不准开炉炼丹。
君迁子语重心长道，“医者救人，牵一发动全身；丹药入口，执掌生死。若无济世救人之心，就不要走医道。”
今日裴宸没来，引得疏烟兴致缺缺，她枕着手里的《丹台玉案》百无聊赖，甚至想睡觉。
她听着上方君迁子的念叨，抱怨着，“君迁子真啰嗦，这不准那不准的，还不如隔壁的清昼真人好玩，听师兄师姐们说，第一天过去就能玩奇门遁甲之术。”
苏慕没注意疏烟的话，大伙的注意力除去在君迁子身上外，还有一部分在不远处的身影上。
长发半束，粉黛不施，过于凌厉的眉眼让其少了柔美之色，更显英气。
想不到，这位喜欢医道。
换上道袍的白重景略有些陌生，好在那张冷脸重新提醒了众人本尊的性情。
暴躁，毒舌，甚至会打人。
这出色的特征导致没人和白重景同座，离他最近的一位学子都隔了两个位置。
由此可见，这位姐姐在书院人气着实不佳。
疏烟还说，“听人说，她冲撞了真人，还挨了训。入院第一天就得罪真人，真不知道日后会闹成什么样。”
她两人说悄悄话，邻座一位师妹也忍不住讨论，“还有呢，她一直不回住处。昨个王师姐拉她回去休息，她骂王师姐是变态。”
苏慕，“……”
白重景要是真住进去了，那才是变态。
“总而言之。”疏烟一锤定音，“还是少与这种人接触好。”
她满打满算，和他人讨论着下午要去哪玩，不曾想下课时疏烟便撞见了白重景。
准确来说，是白重景直接来到疏烟的面前。
疏烟生的娇小可爱，在普通女子中不算矮，可在身形高挑的白重景面前完全不够看，两人面对面时，疏烟气势直接被压下去，旁人的说话声更是小下去。
疏烟不自觉提高声音，放狠道，“干嘛？”
谁知白重景连半眼都不曾看她，长臂一伸，钳住苏慕胳膊，拉着人消失在传送阵后。
后边人见状，围上来问疏烟，“没事吧？”
被白重景无视，疏烟心里不痛快，但面上还是为苏慕担忧，“我没事，但是慕慕……”
旁人安慰说，“白师妹虽然脾气差，但不会动真格，再来小师妹和咱们是不同的。”
毕竟人家一起闯过三垢阵，比不得他们这些路人甲。不过这等殊荣他们是不敢要的。回想三垢阵的鸡飞狗跳，众人不由一阵牙疼，在心里默默撇开了。
心思才放下，学馆外就起了动静。
江关山来了。
她大约是在外等了些许时间，发间落了些杂草，不失意气。见疏烟几人聚在一块，不见苏慕，不由拧了眉，趾高气昂的，“慕慕呢？”
众人降了话音，其中一位师妹小声道，“小师妹被白师妹带走了。”
江关山登时拉下脸来，大骂白重景不要脸，骂完嫌弃疏烟。“你有什么用，慕慕都看不住。”
一顿念叨完后，江关山是转头就走，至于疏烟是何感受，关她屁事。
……
等眼前光芒散去，入目是一处枯荷听雨残景，细雨朦胧，残叶落泥，尽头一处凉亭。
苏慕看了眼手中的玉钥，它已记下了此处的阵点，却无名号，“这是哪？”
白重景翻了个白眼，“谁知道。”
太玄书院地大，除去学子和真人的用地外，亦有几处闲景，这儿是白重景乱逛时发现的，因为无人认领。白重景便将此当做了暂时的落脚处。
至于会不会被主人发现，开路的白重景毫不在意。
待进了凉亭，白重景转过身来，开门见山道，“三天后我要去长明殿，你替我望风。”
长明殿是太玄书院的主殿之一，那儿摆了不少弟子的魂灯，魂灯可寻踪，故而被划为禁地。除去真人之外，禁止学子踏入。
谷镜发给苏慕他们的玉简里就提到过，闯入长明殿者，轻者被罚思过，重者逐出书院。
白重景似乎知道苏慕想说什么，抢在前头把丑话说了，“其他的事想都别想，藏书阁的事我听说了，你又惹了空冥子生气。他这般厌恶你，我若是被抓，你猜他会不会公报私仇，把你一块逐出去。”
苏慕指出问题，“是你擅闯入长明殿，我没有。”
白重景冷笑，“我会临死前拉个垫背的。”
两人大眼对小眼，过后苏慕平静伸手，意在不言中。
要手无寸铁的她帮忙，得给宝贝。
白重景被苏慕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给噎住，要苏慕望风是一回事，苏慕的态度又是另一回事。
没不情不愿，反倒要他出钱出力，活似他给苏慕打工一般。
想到这白重景更加火大，他将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木珠扔到苏慕怀里，没好气道，“别给我拖后腿。”
得了宝贝的苏慕很好说话，语气都是软绵绵的，听上去格外乖巧，“白师姐发话，哪敢不从。”
白重景，“……”
因这个缘故，白重景没在凉亭待太久，随口吩咐了几句后就要走，临走前苏慕问他。
“你去长明殿找谁？”
白重景回首，细雨中他的表情有些朦胧，看不清其中感情。
“林下士，叶止卿。”
……
那枚温润如金玉的木珠被苏慕捧在怀里，它确实是个宝贝，入手便有耳目一新感，早些的疲惫一扫而空。苏慕捧了会，照着白重景的话往里头输入灵力，顷刻前就被盛发的嫩枝淹没。
待那点微薄的灵力散去，覆身在苏慕身上的嫩枝一缕一缕收回，苏慕看着它们，其中一枝被她压皱了叶子，没急着走，借着苏慕的衣袖理了理，这才乖乖回去。
苏慕：……有点好玩。
她试了几次，大约弄明白了这东西的用处。可借助草木掩盖气息，不过要是遇上真人那一辈的，就不够用了。
不过光靠这一个，着实有些冒险。苏慕抚着这颗木珠，脑海中划过一道身影。
不远处的传送阵散发着微光，等着人踏入。苏慕视若无睹，她从此处绕过，在这片莲田里闲逛起来。
此处格外清静，只见虫声不见人声，行走在莲田中的苏慕拾起一根树枝，做了一个标准的剑式。
剑课上裴宸数次教不会的剑招，此刻得心应手。
细雨掩金乌，天光照出一道绰约的身影，那剑影起先还有几分凝涩，几招过后，便是行云流水的优美。
……
这一天苏慕回来的颇晚，入夜后才出现在院外，叫翠微下等候的人无比烦躁。
苏慕见到疏烟时，脚边的杂草都被踩出一道圈来，一脸的不耐烦见到苏慕时甚至都未收起，眼里透着的是难掩的晦气。
但很快的，那张脸重新扬起甜美的笑意，走上小道拉住了苏慕的手，用忧心忡忡的语气关心着，“你总算回来了，我都快被吓死了。”
疏烟用夸张的语气道起白重景针对她时的情景，操心苏慕是不是被白重景欺负了，“我都想让谷师姐帮忙找人了。”
被担忧的人只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她挽过鬓边碎发，不自在着，“白师姐没有怎么样我。”
疏烟看出苏慕的紧张，问道，“那她找你什么事？”
苏慕下意识攥紧了衣袖，眼神对上疏烟又飞快撇开，干巴巴补充，“没，没什么事，只不过聊聊，毕竟……我和她一块过了三垢阵，对，三垢阵。”
苏慕眼睛一亮，好似找到了理由，语气流畅不少，“白师姐想邀我做她的同伴，好准备须臾之境大比。”
疏烟微微眯眼，这双漂亮的杏眼不笑时，有种阴冷感，“须臾大比是在一纪后，她现在找你，有点为时过早了。”
苏慕脸色微白，她支吾着，“白师姐她，是这样说的。”
她似乎怕疏烟追问下去，连忙慌张转移话题，“你等了一天，一定是累了吧，我先送你回去歇息，我去珍宝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苏慕主动凑上来，想将这事搪塞过去，但疏烟突然冷下脸来，彻底没了耐心。
她抬起眼眸，对苏慕说，“苏慕锦，看着我的眼睛。”
刻于眼底的阵法运作，宛如夜色中野兽的眼，泛着摄人心魄的恐怖与妖异，她向眼前少女发号施令，没有了之前的甜美，“白重景找你什么事？”
衣襟下的不见仙宝链发烫，少女双手自然下垂，脸上失去了灵动之色，只呆呆道，“白重景要去长明殿，让我给他打掩护。”
这是一个好消息，疏烟笑了起来，继续追问，“他去做长明殿做什么？”
“他要寻人。”
寻人二字过于模糊，疏烟皱眉，但她对白重景没什么兴趣，“你为什么答应他？”
被问及的少女神色有些痛苦，但还是一字一句吐了出来，“我想找叶止卿。”
这个回答疏烟很满意，她撤去法术，在少女还未反应过来时，一把搂住对方胳膊，亲密无间。
“都这么晚了，还吃什么。我没别的意思，你没事就好，走了回去歇息了，明日还要上课呢。”
少女神色恍惚了下，试图回忆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很快被疏烟的嘀嘀咕咕带走注意力，满心只有明日的奇门遁甲之术。
两人一道进了小院，宛如最要好的朋友，互相道了晚安，约着明日再见。
李行争从头到尾看完全程，直到苏慕进屋，他才开口，“演戏演的开心吗？”
站在门口的少女抚平衣袖，左眼随她的动作微微晃动，眸中的星河满到快溢出来。
听到李行争的问话，苏慕眨了眨眼，认真思索着，“大约还行？”
【功法：迷魂淫魄
状态：未读取
攻击范围：？
攻击距离：？
所需灵力：？
所属五行：？】
李行争轻哼，嘟囔着苏慕太冒险，对方不要脸之类的话。过后又问苏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慕摇头，她在梨花木桌边坐下，沾墨提笔。
那道陌生的功法被写出，余笔是断断续续的符文，苏慕说，“我在明楼没见过。”
她尚未接触奇门遁甲一门，不知其中用处。但从李行争的表情来看，大约不是什么好宝贝。
再三确认苏慕没有其他不适后，李行争才解释起来，“这是一类秘术，多是世家大族不外传的功法，常人难以触及。而且摄魂类的法术，害人伤己，多数被视为不入流的手段，已经许久没有人学它了。”
他说完苏慕已经取下藏在衣襟里的法宝，相较常见的璎珞宝链，苏慕手上的这条其貌不扬，金丝银线混合不知名的灵草编织成长链，末端只有一片叶片儿。
眼下这幽蓝色的叶子微微发红，昭示着法宝的运转与保护。
“不见仙，此物静心凝神，可抵御不正之音。刚好克制了疏烟的功法。”苏慕回忆着当初落影送她法宝时的情景，反问李行争。
“这世上真有那么多巧合吗？”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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