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她总是不黑化》一期声一

78、第 78 章

　　通离真人接到传讯时，几位真人都已聚在了偏殿，殿外艳阳高照，高悬的帷幔被束起，大开的殿门送入清风，几句闲语被带出。

　　“云慕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杏林传过话来，说只是些皮肉伤，不打紧，不过受的惊吓更大。辛由让她在杏林歇息一晚，权作安慰。”

　　“不怪她，发生这样的事，确实难以接受。”

　　负责画道的临虚真人不免唏嘘，在她看来，苏慕虽然资质不佳，但勤勉可见。一个努力听话的乖孩子，总能多得几分偏爱。

　　但不授课的空冥子没有这种多余感情，他与苏慕的摩擦在前，对苏慕不喜居多，此刻也无同情心。只当她是旁人，丢开问起落影。

　　“落影当众伤人一事，可有什么说法？”

　　清昼真人叹气，“她是中了幻阵，方才对云慕出手，我本欲借词替她开脱，谁曾想她当场认罪，叫我不得解法。”

　　落影的事也让在场几位真人可惜，对于这位故人之子，大家很是包容，临虚真人道，“这孩子自入门以来，束身自好，恪尽职守，虽不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但也文静乖巧。如今出了这等意外，怕是自责不已，就算师姐你不责罚，她也要领罪去。”

　　这话有安慰清昼真人之意，清昼真人亦言，“她这性子随了她爹，严以律己，事事力求完美。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谈起那位早逝的连师兄，众人默了片刻，气氛格外低迷，空冥子生硬转回话题，“查出原因了吗？”

　　众目睽睽之下伤人另说，在清昼真人布下的阵中出了意外，这是在打清昼真人的脸。

　　提到罪魁祸首时，清昼真人神色复杂，“是疏烟。”

　　南柯一梦，珠沉沧海，草木同腐，数道辅助阵法的叠加，加之破阵时的有意炫技，让清昼真人松了警惕，只当疏烟是为吸引他人眼球，扭转形象，谁曾想暗藏祸心，闹出这般动静来。

　　得知凶手是疏烟，通离真人心中有愧，因今日考核是他提议的，不曾想发生这等意外，还连累了落影，于是拍桌怒道，“岂有此理，两个孩子遭罪，受惊不轻，她倒好，作壁上观，还装无辜人来。这种狼心狗肺的人，还要让她留在书院，继续为非作歹。”

　　清昼真人也是这个想法，可疏烟身后站着的是太双域的柳家，“牵连太多……”

　　空冥子冷哼一声，长明殿一事后，疏烟被罚去了思过崖，外人看来此事已了，但作为当事者之一的空冥子却知道更多。

　　得知疏烟被罚，柳家家主亲自传讯过来，又是道歉又是赔礼，希望书院能网开一面，让疏烟留在书院，好接受真人的教导，以此修身养性，矫正心性。

　　上上下下做足了姿态，叫空冥子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玄都真人定夺，让疏烟留了下来。

　　人情往来，总得给四极之主一个面子。

　　但这次空冥真人允不了，“既然查清缘由，就该依法行事，逐出书院去。上回柳家是求情，这次还要再来一次吗，柳家求一遍，我们就饶一遍，一而再再而三，把书院当成什么了？”

　　众位真人纷纷附和，唯独清昼真人犹豫不决，她转头看向邻座的玄都真人，“师兄，你怎么看？”

　　玄都真人一脸慈祥，打从进来时他就在品茗，听着几位师弟师妹的抱怨，等来龙去脉了结，义愤填膺讨伐起始作俑者时，他终于放下茶盏，慢悠悠道来。

　　“昔日祖师爷初入仙道时，三清天大宗无凡人，小派不见仙，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生于三清天者捷足先登，于大宗大派中辗转腾挪，做得人上人，而阎浮提的凡人一问三不知，即便有心剑指苍穹，也只配做个清扫洒水的杂役。”

　　“因生于阎浮提，祖师爷不知吃了多少苦头，他年立于紫霄之巅，被各大门派奉为座上宾时，祖师爷非是做那高高在上第一人，而是看向了芸芸众生。他要为凡人谋一条出路。”

　　临虚真人接话，“祖师爷开宗立派时立下规矩，太玄书院来者不拒，不为各宗各派，也不为三清天，只为同是阎浮提出身的凡人。”

　　她的嗓音偏柔，说起话来总是娓娓道来，带着莫名的慵懒。当道起陈年旧事时，使人不自觉回忆往昔，想起自己入门时种种。

　　于这阵回忆中，空冥子毫不客气开口，“祖师爷之训我等自然不敢忘，但这疏烟既非阎浮提的凡人，也不是什么一心向道之辈。一个横行霸道的世家大族弟子，也配受祖师爷恩泽？”

　　说句他自己不乐意听的话，那个云慕都比疏烟配。

　　谋杀同门，施阵陷害无辜者，一次又一次，什么东西？

　　“据柳家家主所讲，疏烟幼年落入邪门外道手中，因血脉缘故吃了不少苦头。等找回来时已性情大变，加之耳濡目染，学了不少坏习惯。柳家将她送来也是存了劝化改过的念头，若是不佳便要逐出去，岂不是失了书院教诲感化的初心。”

　　见空冥子还要说什么，玄都真人摆了摆手，“今时非同往日，眼下三清天形势复杂，为这小事和柳家交恶不值得。”

　　空冥子虽是个不爱搭理他人他派的性子，但也察觉到了三清天种种变化，只是仍旧不甘心，“那就当无事发生吗？”

　　那自然是不行，玄都真人沉吟片刻，“既然出身柳家，奇门遁甲一术想来已登峰造极，加之性情，想来也对书院的课不感兴趣……”

　　他对清昼真人言，“封了她的灵息，未过积源阵可以下山之前，任何人不得解开她的封印，至于柳家那边，交于我便是。”

　　这个结果大伙都不太满意，但已是眼下最好的结果，清昼真人接下任务，又问，“落影那孩子……”

　　玄都真人无奈道，“就如她所愿，按门规处置。”

　　……

　　次日，被羁押在水牢中的落影被送去了思过崖，面壁一月，以儆效尤。

　　送她去思过崖的执法堂学子格外惋惜，路上不免多说了几句，“真人们待你不同，况且昨日之事已经查明，怪不得师妹。你何不替自己求情，也用不着受这一个月的苦。”

　　在水牢待了一夜的落影面色有些苍白，对于师姐的好心劝告，她无动于衷，直到入了思过崖，她才稍稍抬眸，向对方道了句谢。

　　这样子一看就是没听进去，执法堂的师姐摇了摇头，心道怎么以前没发现落影师妹是个死认理的。

　　当事者愿意受着，她也不再剃头挑子一头热，安排好后便离去了。倒是同行的几位师弟多情，殷勤问落影需不需要帮忙，毕竟这天寒地冻的思过崖不是人待的地方。

　　只着素衣的落影一概拒绝，待所有人都走了，紧绷的背方才松懈下来，一点点依着石壁，试图找寻那枚衣襟下的蝴蝶饰。

　　入水牢时，执法堂的师姐只收了她的琵琶，不曾搜身。故而此物也被一块带入思过崖，在这荒凉寂静之地给予她仅有的慰藉。

　　白姨……

　　夜色吞噬残余晚霞，冰冷刺骨的寒风刮起，侵蚀着受罚之人的肌理，那是只有身为凡人才有的冷寒之苦。

　　冷极，寒极，双臂瑟瑟发抖，试图找寻和躲避，又因体会过温暖的感觉，于是格外无法忍受。

　　她在苏家时，也受过这样的苦吗？

　　意识昏沉间，有人自远处而来，刻意放重的脚步声缓慢接近，最后停在她面前，开口道。

　　“多受欢迎啊，入了思过崖还有男人惦记着你，明着暗着想送东西来。”

　　那甜美的嗓音糅杂着赤|裸的恶意，一同落下的还有他人悄悄准备的大氅，它被丢在地上，雪白的狐皮沾上坑洼处的污水，立刻跌了身价。

　　因寒冷而脱离的意识被强行拉回，她睁开眼来，望着不请自来的疏烟，语气冰冷，“这儿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疏烟不以为然，她环视周遭一圈，假装做热心之人，含笑问，“见你被罚，我特来关照，也算尽了同门之谊，对了，你知道外面怎么说的你吗？”

　　“她们说，高高在上的三清天第一美人，因为嫉妒同门容貌，不惜大庭广众之下动手杀人，简直像个毒妇。”

　　疏烟说这话时，目不转睛看着石壁下的落影，仿佛只要对方有一丝痛苦的表情，她就是赢的。

　　一话不成再起一话，疏烟拉长调子，“不过可惜，真人心疼你，下令不许对此事多言，不然要被责罚。真好啊，一向自诩公平公正的真人居然偏袒你，传出去又不知有多少人羡慕。”

　　“美中不足是你的慕慕妹妹了，不过凡人资质，见了你本就自卑，又知道你是这般讨厌她，想来今后只会对你更加退避三舍，唯恐避之不及。花了那大功夫想和她重修于好，结果功亏一篑，是不是很难受？”

　　说到苏慕时，那张仙姿玉色的脸终于有了反应，非是不安和愧疚，而是更加的疏离和冷漠，“她有她自己的路要走，与我无关。”

　　疏烟嗤笑一声，“什么路，摇尾乞怜之路吗？”

　　“一个被夺寸丹都不敢反抗的废物，靠着别人混进了书院，文不成武不就，若非姿色不错，得以博取他人同情。怕不是考核后就要被赶出去。”

　　说到这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笑容放大，“不过她也装不了多久，等须臾大比结束，就是一个身败名裂的魔头，注定人人喊打。”

　　将苏慕贬的一无是处后，她似乎获得了某种满足，声音都轻快不少，以致再看落影时起了变化。“我很早以前就说过，我们才是一类人，她苏慕就是一枚棋子，注定要死的废物，在她身上不必浪费多余的感情。”

　　也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落影，她抬起头来，对上光鲜亮丽的疏烟，冷笑道，“我们？像你这种替代品吗？”

　　方才还在笑的黄裳少女立刻拉下脸，表情阴沉。

　　落影，“妖眼用的很累吧，也不怪你，毕竟后天刻上去的东西，怎么比得上天生天长的天狐之眼。耗费多少心血，最终也只是个拙劣的模仿者。”

　　“还是柳家家主出色，不过二八年华便觉醒了血脉，一跃成为万人之上，受人敬仰的大能者。”

　　不过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吹捧，疏烟便发了疯般，“闭嘴闭嘴你闭嘴！”

　　“我才是最优秀的柳家继承人，那个贱人不过是运气好，早晚有一天她得滚下去！”

　　她歇斯底里骂着，当触及落影冰冷的目光时，暴怒的情绪忽然消失，化成嘴角一抹诡异的笑。

　　“我知道你的算盘，不过是想让我针对你，从而忽略她。真是可笑，害死她娘亲的你有什么资格保护她，她要是哪天记起来了，怕不是恨你这个阿影姐姐恨得要死？”

　　“你住口！”

　　失控的情绪终于外泄，素手化为阴爪，挟了满满的杀意直冲疏烟而去。

　　当事人无半点畏惧，自落影发怒那一瞬，她脚下便亮起阵法，挡去了这杀招。

　　二者相撞爆发出巨大动静，松上积雪纷纷落下，离得近的土膏更是以摧枯拉朽之势化为齑粉。

　　细雪抖净，天地无声，对战引来外头看守的学子，一同进来的还有徘徊在入口处的苏年容。当见到疏烟在此，他当即变了脸色，质问道，“你怎么在这？”

　　他身后几位学子当即拔剑，勒令疏烟离开此处，“未得真人手令，任何人都不得入思过崖。疏烟师妹，还请这边走。”

　　事已至此，疏烟没有理由再待下去，她顺从走向那几位学子，只是经过苏年容时，面对一心系在落影身上的苏年容，忽然诞生了一个绝妙的念头。

　　在须臾大比来临之前，她不介意做点添油加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