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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约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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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轻刚进家门就感觉两股杀气扑面而来。
客厅里亮着大灯,他们家那套一排能坐六七个人的超豪华欧式真皮沙发上,他爸,他妈,以亲不认的架势分坐两头。
他一进门,四道目光齐刷刷扫了过来。
“你又去哪儿鬼混了!”
这是他爸,极具威严感的时铭董事长,每次见了他都得化身咆哮帝吼两嗓子。
“我的天啊,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这是他妈,极富艺术修养与时尚审美的苏凌董事长,经常因为亲儿子一些匪夷所思的造型感到绝望。
时轻这会儿只穿着斗篷,因为他的小天使裙已经光荣解体。当然,斗篷多少有点不雅,风一吹就跟果奔没什么两样,所以他在两边各撕了个袖口,胳膊伸出去,再用小天使裙的束绳系在腰上,斗篷摇身一变成了件无袖连帽浴袍式风衣。
大概是人长得好,穿着也不难看,只是怎么看都不像是人间的流行时尚。
时轻顶着爸妈震惊又无法理解的目光,慢条斯理地脱下长腿靴,懒得穿拖鞋,就这么光着脚走向客厅,朝小沙发上一坐。
“呦,二位董事长今晚居然同时有空回家,是打算一起庆祝万圣节吗?”
“少给我打哈哈!”时铭一见儿子这幅不上进的鬼样子就来气,“你一天到晚的胡闹什么,脸还要不要了!”
时轻翘起大白腿,香艳四射地仰靠在沙发上,明显不打算要脸,“时董,中老年人不宜凌晨发火,容易中风。”
时铭抿嘴瞪着他。
这小子就是一团气死人不偿命的棉花,从小到大,甭管时铭多么强硬威严雷厉风行,碰上他全没用,一不小心还得给自己整出个内伤,养儿二十来年,头发气白了一大半。
哪天他要中风了也是这小王八蛋气的!
“说正事。”苏凌打断了父子俩毫无效率并且屁用也没有的对话,“妈妈问你时轻,你为什么把小郑气跑了?”
小郑是时轻上两天才相的一个对象,苏凌托人介绍的,小伙儿是搞画画的艺术家,家世也不错,苏凌对他特别满意,希望儿子能好好跟人接触一下。
可没想到相亲过程持续还不到五分钟,小伙儿就被时轻气跑了,搞得苏凌很没面子。
说气跑对象,时轻可太冤了,他只是很诚实地纠正了一下对方对他的错误了解而已。
比如,小郑听说他是国外名校毕业,对他崇拜得不行。时轻觉得这种盲目崇拜害人害己,于是只好告诉对方,他学习完蛋,能出国留学全靠时董给学校捐了钱。
再比如,小郑听说他兴趣广泛,问他平时都喜欢做什么。时轻如实回答,他的兴趣都在后半夜,如果对方想详细了解一下的话,他不介意描述细节。
于是,三观颠覆的小郑同志再也聊不下去,借口告辞,害时轻白点了一桌子菜。
对此,时轻也很遗憾,“妈,真实而高效的互相了解,是对相亲对象的尊重,造成人家理想跟现实差距的是介绍对象的,这怎么能算我气跑的?”
苏凌正要反驳,时铭开口说:“跑就跑了吧,那孩子的性格听起来不太行。”
言外之意就是,小郑降不住他家倒霉儿子,哪怕结了婚也早晚被气跑。
“我这里还有个不错的孩子。”时铭用通知的语气说,“是搞互联网的,一路名校,是个人才,明天你去见见。”
……又来了!
时轻简直无法理解,这两位日理万机拿回家当出差的老董,哪来这么多时间给儿子保媒拉纤!
他爸妈在他找对象这个问题上半点儿也不肯让步。
大学毕业后,时轻跟家里出了柜并宣布自己是单身主义,两位董当场二票否决,喜欢男人可以,不结婚不行。
并且还要尽早结婚,因为他们认为,结婚可以让一个男人成长,好的对象或许能尽快促进他们家一事无成的浪荡子上进。
不过对“好的对象”的界定,二位老董的标准很不一样。
时铭更倾向于事业型,有能力有头脑前途无限那种,最好还有管理才能,说白了就是跟他自己差不多吧。而苏凌觉得浪漫又富有艺术气息的男人更适合结婚,将来说不定能继承她的葡萄酒庄园还有几家画廊以及博物馆。
坦白说他们找的这些对象都很不错,但可惜时轻是个彻头彻尾的享乐单身主义,一生浪荡不羁爱浪荡,下半辈子就打算自己玩,再好的小伙也白扯。
“爸,妈,有件事我可能要宣布一下。”时轻稍微坐正,表现出几分郑重,说,“我有了恋爱对象。”
他爸他妈同时看着他,眼神中除了一点意外,毫无惊喜与期待。
显然他们不是很相信自家儿子的节操。
“首先替你高兴。”苏凌说,“但请问满一个月了吗?”
时轻:“……”
别说满月,他“对象”是扁是圆还不知道呢。
“我正为此努力。”时轻特意强调了一下,“目前为止,他是我最喜欢的一个,我相信我们会长久。”
“明天带他回来见一见。”时铭即刻做出了安排。
时轻:“……”
“这合适吗请问?”时轻觉得他爸这霸权主义癌已经没救了,“您当年跟我妈恋爱的时候,不到一个月就回家见家长了吗?”
“那倒没有。”苏凌说话的时候扫了时铭一眼,“你爸是先带我跟你奶奶见了面,经过她同意之后,才跟我确认恋爱关系的。”
时轻:“……”
“虽然我不太喜欢这种婚姻干涉,但家庭情况以及个人性格都不能一概而论,我觉得这对你而言是有必要的。”
苏凌知道儿子的尿性,这个喜欢不一定能坚持多久,所以得尽快见一见他对象,如果合适就尽早结婚也好。
不过,她觉得在家里见面不太合适。
“还是找个轻松点的地方见一面吧,老时,咱俩去一个就行,回家见父母太正式了,别把人家孩子吓坏了。”
时铭点了点头,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夫妻俩同时起身,准备上楼休息,临走前时铭对时轻说:“签娱乐公司不行,最好别让我看见你出道的消息。”
在时铭眼里,时轻除了按部就班地按照他理想的路子发展之外,做其他任何事都属于不务正业,他也不相信时轻能做好,与其在外面给他丢脸,还不如老老实实进家里的公司。
时轻想说已经晚了,他刚录制了一首单曲,很快就发了,但他懒得跟他爸说,只朝他爸歪了歪嘴角,“遵命,时董。”
时铭哼了一声。
时轻目送爸妈上了楼,等房间门一关,他立刻从沙发上弹起身,方才装腔作势的嘴脸瞬间换上了痛苦面具。
操……
床上掐架的时候一点没感觉哪里疼,掐完了就好似被车碾了,哪哪都疼,尤其是尾巴骨那块,不知道什么时候撞哪了,疼得要命。
他扶着老腰走去一楼的卧室,进卫生间脱掉破斗篷丢进垃圾桶,然后背对镜子龇牙咧嘴地扭过上半身。
好家伙,不看还好,一看顿时后悔没把那王八蛋踢成太监。
腰侧后背,还有他那人人羡慕的翘臀,活像被大象踩过似的,青一块紫一块的,简直灿烂极了。
他祖坟的!
时轻忍痛冲了个澡,然后从家里医药箱里扒拉出几贴不知道过没过期的膏药,对着镜子胡乱贴了几片,然后顶着熏列天灵盖的膏药味爬上了床。
整个后背都火辣辣的疼,他只能趴着睡,但趴着的时候会压到他家兄弟,现在虽然没有很疼,但那难受的感觉却很有存在感,时不时就让他想起那倒霉催的破旅馆还有遭瘟的猫女郎。
去你大爷的小天使,你全家都是小天使!
在膏药味的折磨里,时轻快天亮了才勉强睡着,迷迷糊糊的还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坨膏药,贴在了猫王八蛋的屁股上。
一早电话铃响,打断了这个可怕的噩梦。
时轻趴在床上,眯瞪着眼伸手够床边柜上的手机,胳膊扯到后背的伤,疼得顿时清醒。
敢情这破膏药除了味儿一点作用也没起,好像还更疼了!
“喂喂喂,轻哥你出门了吗?”
打电话的是助理梁小天,时轻才想起来今天还要去公司。
“等会儿小天,我拍张照给你。”时轻点开手机摄像头,龇牙咧嘴地反手拍了张伤员照发给助理,
“天儿,我车祸了,帮我请个假。”
梁小天:“我操!!!”
看完照片后的梁小天:“……”
时轻说:“不严重,估计过两三天就好了,你跟昊哥说一声就行。”
梁小天吱唔着问:“嗯……轻哥,我没出过车祸不太懂,什么样的车位撞击能把后背伤成这,这样啊……”
“……我不是质疑你啊轻哥,我只是怕昊哥追问,你也知道他事多,早上没见着你人,已经念叨我半天了。”
时轻也没这方面的经验,想了想说:“是自行车车祸,撞翻摔地上了。”
梁小天恍然大悟:“噢……”
挂掉电话十分钟后,梁小天给他发了几条语音:
“这也叫伤?摔断了胳膊腿他还能练嗓子呢!”
“看看别的新人是什么样的学习精神,哪个身上没几块淤青,他仗着自己条件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有他哭的时候!”
“就一天,明天他要是不来,我让他连轴24小时!”
时轻:“……”
昨晚上他爸让他解约的时候,他临时决定好好发展一下,争取混出个名气死他爸,但一想到这位奇葩经济人,他又有点迷茫。
算了,明天再说,今天还有重要的“人生大事”。
昨晚上太晚了,他没问临时对象能不能见家长,保不齐人家不乐意,那还得临时找个群演。
他马上给人发了条消息:不好意思,我妈妈今天想见见你,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
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高恙正要掏,被高大庸瞪了一眼。
“吃饭呢,看什么手机!”
“吃吃吃……”高恙伸出去的腿又屈回来,小板凳屈得慌,令他如坐针毡。昨晚上挨了揍,腰胯疼了一宿,一大早又被老头喊起来出去晨练,跑完二公里后,他感觉自己离半身不遂不远了。
他叹口气,“您说您慈祥点啊,孙子这么帅,您怎么舍得天天吼。”
“慈祥个屁,我不慈祥你也长这么大了,还长这么帅。”高大庸夹了两根油条放到孙子碗里,“少贫嘴,给我多吃点,一大小伙子连我都跑不过,身体素质太完蛋了!”
高恙天天早上陪着老头吃油条,都快吃吐了,“爷爷,您油条吃了几十年了,还没腻呢?”
“腻什么腻,老子小时候肚子缺油水,就馋这口,再吃几十年也没够。”
高大庸人高马大,声如洪钟,实在看不出来他小时候是缺油水长大的。
“行吧。”高恙琢磨着,按照这个规律,他后半辈子得吃几十年窝头去油。
“对了,你刘奶奶给你介绍了个小伙儿,后天去见见。”高大庸哼哧哼哧,一口气吞了一根油条,吃完又伸手拿了一根。
一说对象,高恙更没胃口了。
刘奶奶是这片儿有名的媒婆,堪称自己在所有婚介所里都有熟人,想要什么对象都能安排。老头不信婚介所,不信电话诈骗,不吃保健药,就信她老人家那张嘴,这几年不知道给了她多少介绍费。
要不是刘奶奶家老头还活着,高恙差点怀疑高大庸对人家有什么想法了。
关键是老太太介绍的没一个靠谱的,上次介绍一奶油小伙儿,一口一个高恙哥,从坐下吃饭就开始查户口刨家底,问他家里有没有房,写了谁的名字,高恙现在想起来还犯腻。
“介绍费要回来吧,我有对象了。”高恙咬了口油条说,“刚谈的。”
“啥!真的吗?”高大庸油条也顾不上吃了,满脸期待地看着孙子,“他干嘛的,多大岁数了,你老实交代,昨晚上你是不是跟人上床去了?”
高恙:“……”
高大庸急了:“跟爷爷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打炮还是老子教的呢!”
“……要不我再把上床细节跟您说说?”高恙又叹了口气,老头嗓门再大点,全楼都知道这事了。
“那倒不用。”高大庸搓着手乐,“嘿嘿,我孙子有媳妇了,中午我得买两斤肉庆祝庆祝。”
“你就是想吃肉吧!”高恙强行拿走了剩下的半斤油条,“吃肉就少吃油条,剩下的我带去店里了。”
“嘿!你个小王八蛋!”高大庸气得要摔碗,但是心疼,又放下了。
高恙换好鞋出门,“我走了,中午不回来吃饭,您少吃点肥肉。”
高大庸心累地摆摆手,让孙子赶紧滚蛋,“改天把你媳妇带回来我瞧瞧啊!”
“知道了。”
高恙关上门,站门口使劲儿搓了搓脸,然后点了根烟,抽了小一半才走出楼道。
老虎正坐在他电瓶车上玩游戏,听见他出来就从车上下来,但眼睛没离开游戏,“恙哥你可以啊,昨晚上是不是跟人打炮儿去了?”
高恙不想提,他拿钥匙开了车锁,跨坐在车座上拿出手机。
这模样就是默认了,老虎看了看一楼厨房窗户,小声说:“你别说啊恙哥,昨晚上你那身真够骚的,台下那帮人都快疯球了,今天晚上再搞一身怎么样?”
“不怎么样。”高恙昨晚上就是勉为其难配合,不可能再陪着他俩疯,“你俩赶紧找别的主唱,我唱不了几天。”
“别啊恙哥!我跟璇姐都觉得你特别好,不想换了。”老虎也没心情玩了。
“把油条吃了。”高恙没再提唱歌的事,他胳膊撑在把手上给假对象回消息。
他找的这假对象挺有意思,面还没见就见家长,也不怕引狼入室。
他分析这人要么是别有用心,要么是心大,刚加好友的时候,这位二话不说就让他开价,说见面就见面,连他多大岁数长什么样干什么都不问,比找炮友还随便。
不过他更倾向于这人心大,看起来好像还挺有钱,搞不好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他给傻儿子回了两条:
可以,但不能超过晚八点。
下午一点,塞纳河畔咖啡店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