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儿再穿》空无一物

111、突变

　　随着小三子的话音，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巨响，由于距离较远，声音听上去有些沉闷，像是春季天上打的闷雷。
　　是打炮的声音吗？难道福州水师已经开火了？
　　“师父，他们全都排在离岛二里远的海面上，不许船只出入，我们的哨船稍一靠近，他们就开炮。”
　　胤禟这是要干嘛？如此兴师动众、如临大敌！难道只是因为知道了我身在此处，来接我回去？
　　不必如此吧？他知道凭他一惯的淫威，只要一个眼神，我便会乖乖跟着他回去的。
　　或者是怕商驭对我不利，以我为人质，扣押着不放？
　　这倒是个合理的解释。
　　他一直都知道商驭对我的感情。我被他关在府中时，商驭不顾自身危险，亲自进府救我；还不惜牺牲自己的自由甚至生命，带着我们盗取的所有宝贝上门自首，希冀能换取他对我的些微眷顾……
　　在我的事上，他对商驭一向忌惮。而且，他也一直知道在我的心目中，商驭占有不同寻常的一席之地。
　　对于一个占有欲极强的人来说，这便已值得警惕。
　　正因如此，胤禟才会兴师动众的吧？
　　可是，难道他不怕被他老爹知道他动用整个福州水师只不过是为了一个女人？
　　军队是国家机器，每动用一次都牵涉甚大，所以，无论哪朝哪代，无人可以随意动用军队。他这次的事，若是被康熙知道，怕是要引来天火烧身！
　　胤禟难道就不担心？
　　我的忧心忡忡并不能阻止事情的发生，当我和商驭出现在园子门口时，站在门外的，已经并不仅仅是小三子一个人了。除了小三子外，还有商禄、商福、商寿、商喜等人。我见过这几人，他们都是商驭手下的骨干，在我多年前的逃亡路上曾一路相伴。另有一些是我没见过的，还有更多的人正在向我们跑来，其中也包括采儿母女。
　　小三子冲到商驭面前说道：“师父，我们全岛都被福州水师包围了，所有去大陆的通路也都堵死了！这次，他们大概想赶尽杀绝，师父，我们该怎么办？”
　　小三子惊慌焦躁的情绪从他的语气和用词上暴露得淋漓尽致，不过，这似乎并没影响商驭的情绪。
　　商驭看了看一头汗水的小三子，眼中微微透出些许不以为然，他面色微肃地说道：“商家在这个岛上立足已历数朝数代，还没听说哪一代被人赶尽杀绝过！”语声不大，语气也不重，却让听到的人感受到他身上发出的强大的自信和安然，不知不觉中，躁动不安的心便随之安定下来。
　　商驭平时从不显露威严，但关键时刻却自然流露出超乎寻常的领袖气质，让人信任，愿意追随。这才是他这么多年能在大清商界领袖群伦的原因吧！
　　他如此镇定，我也不禁受他感染，无由地安下心来。刚刚听说胤禟带水师来袭的消息，我是心惊加不安的。既为商驭和岛上的人心惊，又为胤禟在此事之后要面临的处境不安。而此刻，我平静了。该来的都会来，我的紧张焦虑不会阻止事情的发生。既如此，就让它们按各自原本的轨迹发展吧，我只扮演好老天交给我的角色就好。命中注定我与胤禟和商驭的命运牵牵绕绕，他们若有什么事，无论是欢喜还是劫难，我一并陪着便了。
　　就让我陪着与我三生有缘的两个男人一起随命运起落，嘻笑哭泣吧！
　　安下心来的我，才开始能注意听商驭对手下布置安排。
　　“商福，你带人去岛南端的鹭儿码头防守，别让他们从那里攻上岛来，起码给我守上半个时辰。”
　　“商寿，你带人启动岛东的暗屿连环阵，切莫让人从那里偷袭上来。”
　　“商喜，你水性最好，选几个水性好的人潜至福州水师的战船下，凿沉几艘战船，好让他们不敢过份靠近。”快速瞟了我一眼，商驭又道：“别凿主船，只凿靠岛最近的几艘。”
　　胤禟就应该在主船上吧？
　　谢天谢地……
　　我松了口气，不禁在心里感激商驭对我的眷顾。无论何时，他总是能细心地体查到我的感受。
　　他话语简练，指令明确，不一会儿就给身旁的人都安排了任务、派了出去。
　　他的手下一个个大声接令，气势如训练有素的正规军队。我在心中暗暗诧异，难道他们常常演习？
　　更加佩服起商驭的领导能力和临危不乱的指挥才能。
　　一队队人得令而走，面前的人群越来越小。随着人们的离开，火把的数量减少，场中的光线也暗了下来。
　　近处火把上微弱的火星爆闪，瞬间照亮了商驭脸上沉肃的表情。他隽眉微蹙，双唇紧抿，眼中神情凝重。
　　真到了琅岐岛生死攸关的时刻了吧？不然一贯淡然的商驭绝不会如此神情。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商驭。
　　琅岐岛在商家手里已经传了数代，历经数朝，今天能过了这一关，让商家的祖业不至于在商驭手中损折甚至断毁吗？
　　我不禁为他担心。
　　“不要紧，你家九爷不会有危险，你不必担心。”商驭突然转头对我说道。
　　他把我眼中的担忧理解岔了。其实我根本不为胤禟此刻的安全担心，胤禟这精明的家伙总是会在危险时刻把自己护得好好的，除非他不在意自己的生命了，否则，他永远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我担心的倒是商驭。这个看似圆滑的商人，在泯灭人性的官场加商场的大染缸里摸爬滚打多年，其实还保留着一点读书人的纯真。他会在某些时刻因我的意愿放手，把本可以抓在手中的幸福放掉，就是最明显的证明。
　　那种时刻，若是换一个人，我前世在大清的结局便可能大大不同。
　　商人求利，永远不会让自己吃亏，可商驭在某些时候，会违反这个准则。我的担心正是为此。
　　“商禄，你让管家把岛上的老弱从密道送出去。”商驭的这个指令，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也让小三子大为吃惊。
　　“我们岛上通往大陆的密道不是已经被当兵的在那一头堵死了吗？怎么还能走？”
　　商禄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那神情分明就是“你小子毛都没长全，又知道什么”，他转而问商驭道：“少爷，那你呢？和我们一起走吧？”
　　商驭摇头。
　　商禄见此有些急了：“少爷，你若不走，叔老爷也不会走！再说，这么一群人从密道出去，目标太大，很可能会让福州水师发现，暴露了密道。这可是我们最后的一条密道，暴露了，少爷再想走，就不成了。”
　　原来另有密道，这是连小三子都不知道的。人说狡免三窟，商家家大业大，历经数朝的风雨，多几条密道也不足为奇。
　　“叔老爷”便是商驭的叔叔吧！以前曾听商驭偶尔提起商家的家族事务 。好像商驭的叔叔是商家前任家主，商驭的家主之位就是由叔叔传给他的。商家历任家主年老时，都会在家族的晚辈中选一个继任者，一般是自己的嫡系子孙。但商驭的叔叔却没有把家主之位传给自己的独生子，而是传给了商驭。
　　“叔叔认为我比堂兄更适合这个位子，他希望商家这棵大树在我手里能更加枝繁叶茂，形如参天。”这是商驭当时提起此事的解释。
　　看来商驭的这位叔叔颇识大体、顾大局。此事也说明商驭一早便表现出了超强的能力，颇受家族长辈的赏识。
　　商禄的焦急并示影响商驭的决定，他说道：“不要紧，你先带他们走，上了末离岛后，不要点火把，不要出声响，只悄悄把他们送上船就好。船也先别开，等我给你信号，再开船。”
　　“少爷，难道你不走密道？那你准备……”
　　商驭举起一只手打断的商禄的话。“我自有打算，不要在这种时候让我分心解释。”商驭的语气略带威严。
　　商禄不敢再多言，无奈地看了眼商驭，领命而去。
　　采儿母女也应跟着众人离去，她们本已挪动脚步，采儿娘却突然停下来，对商驭说道：“让陆姑娘跟我们一起走吧，她一个女儿家，留下来太危险。”
　　想是商驭并没对他们说过我的身份，而我也只告诉她们我姓陆，采儿母女便都叫我陆姑娘。
　　大家都在逃命的关键时刻，她们还能想到我，不禁让我有些诧异，也有些感动。相处时日不长，她们倒如此关心我？
　　商驭看了采儿娘一眼，又看了看我，目光稍显犀利。他摇了摇头道：“陆姑娘的事，我自有安排，你不必操心。你还是带着采儿快点离开，这里可危险得紧！”
　　母女俩听了这话，不再多言，只是离去前，采儿娘又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目光中，似有不甘。
　　心中微感诧异，但此时无暇多想，我收回目光。
　　这里只剩下商驭、小三子和我三人。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小三子手里的火把发出“劈啪”的松节油燃烧的声响，在这静谧的夜中，显得格外突兀。三人一时无话，紧张的气氛在空气里流淌，就像山峰间静流的浮云，悄无声息，却飘游不止。
　　“师父，我们……”大概是受不了这份紧张，小三子开口打破沉默。
　　商驭挥手打断他的问题，道：“我们去岛南端看一看。”
　　神骏的白马再不像来时那般悠然漫步，被鞭响催促得发足狂奔。我□□的黑马也被带动着兴奋起来，它跟着白马前冲，一步不离。
　　小三子的马略略落后。
　　关键时刻总是能考较出马儿的优劣，其实人也一样。
　　很快就到了岛南端，这里不若岛中央静无人声，满眼都是火把和火把莹红幽暗的光亮下，奔跑忙碌的人影。
　　他们都是商驭的手下，正在商福的带领下在近岸处的海里打暗桩。
　　“这是为了防止战船靠岸才打的吧？”我悄声问身边的小三子。
　　“那当然！”小三子用“地球人都知道”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我不禁汗颜。咱在现代怎么也算是个走遍世界、见多识广的偷儿，到了古代却被个徒孙辈的孩子鄙视了。他是商驭的徒弟，而商驭的那点偷盗知识，又都是我教的……
　　心中郁结，不禁反问道：“这么大片水域，若要都打上木桩，起码要三天。福州水师怕是等不到三天，便会进攻吧？这样临时抱佛脚能有用么？”
　　“切！”小三子轻嗤。“这片近岸水域下面，大多数地方早就打上了木桩，只在平时靠船的栈桥处，留了些空儿，现在只要把这些空儿填上就成！”
　　原来如此，我细看人们忙碌的中心，果然是一座栈桥。看来这貌似平静无奇的琅岐岛，其实一直都藏有备战的机关,随时准备应对外敌入侵。
　　商家在这岛上屹立数朝不倒，看来并非只靠运气。一个随时准备应对危机的家族，其警觉性、敏锐性和生命力都是超强的。所谓优胜劣汰，只有永远保持旺盛的生命力的家族才能历经风雨生存下来吧！
　　眼前的火把光亮被人影挡住，我眨了眨眼，把在火把暗红的光亮下微眯的瞳孔放到最大，以适应突来的黑暗。
　　挡住光亮的是正在走近的商驭和商福，商福在小声地跟商驭报告着打桩的进展。
　　“栈桥前端向海处的桩子已经打了大半了，再有两柱香的功夫，就应该大功告成。听商喜派人来报，福州水师的战船本来停在离我们大概两里的海面上，被商喜他们凿沉了两艘船后，现在退到了三里外的海面上。”
　　“商喜带去的人可有损失？”
　　“只商孝兄弟在游离那些战船时，被船上射下来的箭伤了点皮，并无大碍。”
　　“嗯，让商喜他们先退离那些战舰，不到必要时，不要靠太近……”商驭话音未落，便见东北方的海面上突然亮起了大片火光，随着火光而来的，是一阵猛烈的爆炸声。那声音震耳欲聋，撼人心肺，如同夏季雷雨天中，离地面最近的悍雷的炸响，令整个天地为之震动。

作者有话说

　　各位亲，不好意思，实在因为一些不如意，搞得自己太忙，一直没有更新。有时偶想，如果不如意是生活的主题，人活着真是件辛苦的事。唉！不说了，希望各位亲能省得轻松快乐些。^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