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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卖身 ...


  •   赵元衡一愣,默了片刻方苦笑道:“爹手里没有多余的银两。”

      虽然爹娘从不在她面前说家里状况,但笙歌也隐约知道家里并不宽裕,她默默看了小山几秒,刚提脚欲走,却又止了脚步,“可以把买钗的钱用来买那个孩子吗?”

      那双酷肖江雪凌的桃花眼中满是恳求,赵元衡摸了摸她的头顶,柔声道:“你确定不要金钗了?”

      笙歌点头,目光瞧向小山,“上次我在街上见过他,怪可怜的。如果没人把他买下来,我怕,我怕他会被他爹打死!”

      赵元衡顺着她的目光瞧去,果然不知何故,那个孩子又被踢翻在地。他读惯了圣贤书,最见不得欺凌弱小,当即拉起笙歌的手,“咱们去把那孩子买下来。”

      “好!”笙歌见他同意,心中早已一派欢喜。两人大步向人市而去。

      见又有买家来,枯坐着的人顿时闹嚷嚷围拢来。

      “老爷,您瞧瞧我这孩子,又机灵又能干。”严老三仗着块头大,将挡在身前的瘦弱汉子狠狠搡开,腆着脸挤到赵元衡面前。

      赵元衡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他一眼,慢悠悠道:“你这孩子这么小,我买他何用?”

      严老三一听这话,暗道有门,忙道:“这孩子已经十一了,只不过因家中生活困难,方长得瘦小了些。您放心,别看他个小,其实天生夯力,而且还识得几个字。您买他,断不会赔本。”

      见赵元衡并不接话,严老三语气渐渐转弱,“而且,而且这孩子要价也不高。您就当可怜可怜我们父子!如果他再跟着我,只有饿死的份啊!”

      边说,边暗中用力,小山不防,被他拉得仆倒在地。“老爷,我这苦命的孩子给您磕头了。”严老三强挤出一滴眼泪。

      赵元衡打量着同样在打量自己的小山,他依然跪坐在地,但上身却端得笔直,脸上虽不干净,但看轮廓应是一个漂亮的孩子,尤其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澄澈清明,令人一见便心生欢喜。即便现下跪坐在地,目中也无丝毫卑怯。

      “你这孩子要多少银子?”

      严老三在一旁巴巴地候着,见赵元衡问话,忙伸出五个指头,“老爷,五两银子便够。”

      小山听他依然报出五两,心头一沉,目光不动声色地从赵元衡身侧挪开。虽然换了身衣着,但他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

      赵元衡冷冷一瞥,“这位仁兄,五两的银子够买一个壮汉了。”说着,便作势向人群中另选。

      严老三在这集市守了七八天,因孩子瘦小根本无人问津,即便有人问,也只肯出至二两,眼见这到手的钱要飞,忙道:“四两,四两也成。”

      赵元衡收住脚步,斜睨了他一眼,“便这个价?”

      谁让自己欠了严彪的高利贷呢,若今日再还不上,这手指头……他瞧了瞧自己的左手,一咬牙道:“可以再让两百文。”

      “既然这位老爷诚心想买,你严老三也阔气些。”秦路刚经手了一单大的,怕这到手的泡汤,忙赶来圆场。

      “我说个公道的价,按这行市,这孩子三两五钱尽够了。这位爷您瞧着如何?”严老三还待讨价,被秦路一瞪,立马偃旗息鼓。罢了,罢了,尽早把这瘟神送走,说不定从此赌运亨通,财源广进咧。

      笙歌紧张得手心都是汗,她悄悄扯了扯赵元衡衣襟。只听她爹不动声色道:“既然中人都这么说,那便这个价吧。”

      一时三方去签契约,围观的人也散了去。笙歌取出帕子,递向小山,“把脸擦擦吧,像只小花猫。”

      小女郎一双明眸亮晶晶的,点漆般的瞳子里印出小小的自己,小山忽然有些自惭形秽,侧过身子胡乱在脸上擦了几下。

      待他再转头,笙歌却突然一愕,她从未如此近距离看过小山,现在这么一打量,却发现小山像前世里的一个人,一个很厉害的大人物,她的头脑飞快运转。

      对了,当年一战成名的定国公柳明修,笙歌忽然记起。柳明修从沙场归来那天,她和赵娇儿立在江枫渔庄的二楼,同其他闺中少女一般,各自抢占最佳位置观瞻玉将军风彩。

      犹记得当时丽日晴空,玉将军一身银铠从城门风驰电掣而来,背后万道阳光堆叠起瑰丽的色彩,衬得他冷冽如玉。那天,自视甚高的赵娇儿感喟,“如此仙姿玉貌,即便不嫁,每日能见一刻便也甚好。”

      而说这话时,赵娇儿已有了意中人。

      小山见她黛眉轻颦,兀自出神,遂将那方污了的帕子悄悄藏进衣袖。还是洗净了再还吧!

      那等簪缨世族的豪门子弟,怎会沦落到这僻远的桃源县,偏还让她给碰上了。笙歌瞧着小山不自在的模样,暗笑自己多疑。

      “我是笙歌,赵笙歌。你叫严小山,对吧?”小山眉目低垂,长而卷的睫毛密如鸦羽,倒真是好看得紧!

      “我不姓严,但你可以叫我小山。”即便不抬头,小山也能感知笙歌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不知怎的,在她注视下,忽然有些自惭形秽,他将露出的大脚趾努力缩回鞋里。

      “你不姓严?”笙歌颦起秀气的眉,奇道。

      “他是我干爹。”小山说完这句,便扭转了头。

      他紧闭着唇,脸色也有几分显见的清寒,笙歌知他过得不易,也不再多问,只道:“你放心,我爹娘都是极好的人,家中还有阿婆,张叔张婶。”

      “对了,还有青杏,上次你见过的。”笙歌提起家人,语气不觉欢快起来。

      小山听着她婉转的声音,克制住向她脸上瞧的冲动。她长得很漂亮,虽然不知道仙女什么模样,但总觉得应该就长得她这般。她这么善良,她的家人自己自然不必担心。这般想着,脸上不觉已带了笑颜,“就是上次穿着蓝袄立在你身后发抖的那位!”

      笙歌笑道:“你记性果然极好!那么多人你都能记得她穿什么衣服!”

      小山暗自腹诽,我哪是记着那畏畏缩缩的丫头,只不过是因为你……

      “不过你可不能在青杏面前说她胆小,她会生气的。咱们三个以后要守望相助!”笙歌想起青杏的小别扭,认真告诫道。

      小山见她护着那个丫头,不知怎的心头有些发堵,瓮声道:“你放心,我不和人吵架。”

      正说着,便见赵元衡出来。笙歌笑着迎上去,“爹,咱们回去吧!”

      赵元衡牵过她的手,见小山静静地立在栅栏边,遂招了招手。小山慢慢挪过来,只听赵元衡温声道:“孩子,从今以后,你就跟咱们一家了。”

      见小山乖巧点头,赵元衡心中一软,这个年头,人活得都不容易。他拉过小山的手,对笙歌道:“咱们还有事要办,等忙完了再回。”

      赵元衡牵着两个孩子向东市而去。东市小银楼不少,身上余钱虽不能买一支金钗,但买一枝工艺精巧的鎏金钗倒也可以。过了十二岁这个生辰,女儿便再不是绕膝的孩童了,所以这枚寓意着成长与祝福的钗一定得有。

      银楼,笙歌甚少来。一则家中并不豪富,二则对首饰钗环、胭脂水粉一类并不感兴趣。

      赵元衡在一家店铺立住,笙歌瞧见凤祥银楼四个大字,顿时心生疑惑。

      “去选枝便宜的。”赵元衡用眼神向笙歌示意,他并不想让小山知晓底细,因为小家伙既机灵又敏感。

      笙歌虽然不愿再花钱,但架不住赵元衡强大的眼神与小山小心翼翼的偷瞄。

      她露出笑靥,“那我便陪爹进去逛逛。”

      “你不想进去?”赵元衡觉察出小山脚步的拖沓,问道。

      “我能去瞧一个人么?只一刻钟便好!”许是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小山不敢抬头。

      赵元衡仔细向他脸上瞧了下,还未开口,便听笙歌道:“爹,咱们去逛,让小山去吧!”她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在街角护着对方的一老一小,小山应是去向那张婆婆道别。

      “你去罢,咱们在这里等你。”没有拒绝,更没有厉声呵斥,小山简直如聆纶音,眼中灿然生辉,“我很快便回。”说罢,认真向赵元衡鞠了一躬,便飞奔而去。

      “这孩子!”赵元衡笑着摇了摇头。

      “爹,这枚钗如何?”笙歌将手中的鎏金蝶形银钗举到赵元衡眼前。她刚问了价格,比刚看的几枝都便宜些。

      “小女郎好眼光,这累丝手艺可是得了京城吉祥银楼张大家的真传。”店家立在旁边,指点着钗头的蝴蝶。

      这枝钗虽简单,但胜在蝴蝶栩栩如生。赵元衡付了钱,店家另送了一副银色云纹丁香,装在红丝绒的袋子里。笙歌晃着袋子,笑道:“这个给娘戴。”

      “你娘肯定喜欢。”赵元衡笑道。江氏自嫁过来便跟着自己吃苦,但好在女儿孝顺体贴,这个家才到处欢声笑语。

      “小山,你居然回来得这么早?”

      小山正立在檐下擦汗,听到笙歌声音,转过头笑道:“我跑步可快了。”

      笙歌见他露出两颗虎牙,晓得这才是他该有的面貌,不由打趣道:“晓得回来就好!”

      小山听得一愣,只当自己出去惹她不快。却瞥见笙歌笑得眉眼弯弯,方晓得她逗自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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