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莫慰母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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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只要有了钱，就跟谁都会有缘，所以只要管住了他的钱，你就会得到他的缘。——林施书仪
林亮亮对杨康的所有幻想被杨太一番掏心掏肺的言辞打散之后，本以为杨康的“以后要多往来”是客套话，以为自己已全无戏可唱，没想到杨康竟然真的没有跟她断绝往来的意思，也不忌讳他母亲的限制，依旧约她外出。两人又在咖啡馆见了一次面。
这次见面，林亮亮因为看不到希望，没那么紧张了，行为举止也就自然了许多，跟杨康竟也能谈出点话题来。
她知道杨康再约她的意思是为母亲的行为表示歉意来的，很大方地接受了，表现得极是豁达，仿佛丝毫没有把杨太对她的打击放到心里。杨康听得高兴，一脸笑容一直随着，害得林亮亮回家之后又回味了许久他那张祸水容颜。
不过，林亮亮对杨康的回味并不能让她远离人间烟火。肚子饿了，她终究是要离开房间去吃饭的。
有时候林亮亮会痴心妄想地希望自己可以真正不用食人间烟火。至少，可以不用吃饭。那样的话，她的日子会好过得多。吃饭时间是林家全家人唯一的总动员和联系纽带，她家的饭桌跟所有有钱人家的饭桌一样，日日要上演不一般的家庭政治。
今天又是别出心裁的一天。林亮亮才刚瞥到母亲和三个弟弟都已到齐，正拉开椅子要入席，突然看到母亲在一旁的DVD上倒腾什么。林亮亮心中咯噔一下，紧接着一阵无比熟悉的音乐响起……《三世因缘歌》——这也是林家与众不同的一大表现。
林施书仪虽然大权在握，是铮铮的铁娘子一个，骨子里却是封建到耸人听闻的地步，其在家中的表现就是这样的传统家庭妇女作风，但凡家中人全聚到一起的日子，跟在众人耳朵边回荡的声音不外就是《三世因缘歌》《大悲咒》《南无阿弥陀佛》……诸如此类。
林施书仪是虔诚的佛教徒，她此举本意是借助宗教的力量来教化她手下这四名子女，希望可以培养出一个有佛心、会感恩的接班人来，但她终究没有八只眼睛来分别盯着这四个孩子，林家四姐弟也并不是农场的猪牛羊，这喂食时间加音乐的做法对他们的影响甚微，他们依旧我行我素，离了母亲，该怎么显摆还怎么显摆，把富二代的好日子进行到底。对此，林施书仪这个大忙人无可奈何，只得降低标准，对其中最听她话的林亮亮重点培养。
林亮亮听到音乐声，下意识地抬头张望了一番。果然，林家真正的当家人，她的父亲林松波董事长，一边折着报纸，一边缓步进了餐厅，闲庭信步，神态悠然。
林家四姐弟异口同声地喊道：“爸爸！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松波把报纸往桌角一搁，笑道：“怎么，不欢迎？”
“当然欢迎了。”老二林柏文笑容浮起，快步上前帮林松波拉开了凳子。老三林柏武、老四林柏星也纷纷动手帮父亲摆碗筷、盛汤。只有林亮亮一动不动坐在林施书仪身边，侧头问了句：“妈妈，您也先喝点汤吧？”
林施书仪两眼弯弯地看着林亮亮：“我自己来，你顾着自己就好了，也不知道成天操的什么心，看都瘦成什么样了。”
林松波听言插口道：“是啊亮亮，怎么两个月不见，又瘦了。最近公司财务紧张吗？”
林亮亮看了林施书仪一眼，低下头含糊地说了句：“还不就那样。”再抬头，林施书仪已经抢了林松波的汤放到了她面前：“这个汤是阿姨花十几个小时炖的，你多喝点。”
林亮亮这顿饭有点食不知味，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就是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要开口。每次林松波回到家，林亮亮就是这个反应，尤其是她被母亲安排去管了公司财务之后。
很多年前，在林松波初初发现妻子有敏锐的商业才能的时候，他就打心眼里深信林施书仪有当武则天的潜力，于是当机立断，把所有事业奉到无权不欢的林施书仪手中，他自己则乐得清闲地当上了甩手掌柜，时不时屁股一拍就人间蒸发，美名其曰要去追逐理想，要去做点有意义的事，等等，并且是一发不可收拾，隔三差五一通电话叫林亮亮划款。
林亮亮是个好孩子，次次都能及时地拯救父亲于危难，但次次事情过后都要被林施书仪一番教训。这还不止，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林松波这个样板摆着，林家的男同胞同仇敌忾地仇恨着拮据的日子，都把林亮亮当成了提款机。
林施书仪千叮咛万嘱咐，叫林亮亮不要随意给家中那群男的钱，但林亮亮就是抹不开脸，老爸开口要钱自然要给，弟弟们伸了手她也是有求必应，然后林施书仪便会朝她发飙。偶尔因为林施书仪盯得紧划不出款去，弟弟们会拿那些刷爆的信用卡扔她面前大发雷霆……于是，林亮亮在林家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夹心人，不管怎么做都会得罪人，次次顺了哥心失嫂意，痛苦万分。遇到这种全家齐整的“欢乐时光”，林亮亮总会不由自主地紧张。因为下一秒，不知道她家哪位帅哥又要开口跟她要钱了。
不过这一次，林亮亮是多虑了，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吃着饭，谁也没有破坏和谐的话语跑出来。林亮亮心中很是庆幸，快快扒着饭粒，想着早点吃完早点走人，免得中途有变。她没想到这次父亲和弟弟们缄默不语，母亲倒先开口了：“亮亮，别吃那么快。吃完也别走，到我书房去，我有话跟你说。”
林施书仪这句“我有话跟你说。”比念书时候班主任跟她说：“下课到我办公室来。”更具杀伤力。次次都能让她遐想连篇。
林亮亮完全可以想象出来，林施书仪打算在书房里根她谈什么。林家的企业最近不知道走了什么好运，库存基本为零，应收账款的数目小得几乎可以视而不见，大把现金入账，把林施书仪的嘴巴都笑歪了好几天。这种情况下，家中那群虎豹似的男人，定是个个都想狠狠捞一笔，好好挥霍几天。但女强人林施书仪定然不会让大笔的现金闲置在活期储蓄账户里，她一定是另有打算的，就好像她曾经跟林亮亮说的话，手中的钞票比身边的男人可靠得多。所以林施书仪醉心赚钱，而林亮亮所需要做的，就是不遗余力地配合她、支持她，如此这般。
果不其然，进了书房，门一关，林施书仪旧话重提。大致的意思是，男人如果是有钱的，就和谁都是有缘的，所谓物以稀为贵，缘分太多的人其人格就会贱了。所以，她把丈夫和三个儿子的财政管得死死的是有理论根据的。
林亮亮心虚地问：“但是，如果他们说……”
“他们说？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怎么那么傻啊？”林施书仪脸色一变，教训道，“男人的话就像老太太的牙齿，有多少是真的？！你不会掂量真假就一句也别信他们说的！”
林亮亮稍一犹豫，说：“可是，爸爸不会骗我的。”
林施书仪不以为然地说：“我跟你爸过了大半辈子了，我都不敢断言他不骗人，你这么轻易就信了他？”
林亮亮愕然，一时无言以对。她心中感觉有点悲哀，到底也分不清自己在为谁悲哀，为自己，为父亲，还是为母亲？她连这个都掂量不出真假。
很多年前，林松波和林施书仪的爱情，也曾是附近方圆百里的一段人间美谈，两人患难与共，相携走过了三十年风风雨雨的日子，到现在也还是企业界的模范夫妻。可谁会知晓，这对公众眼中的模范夫妻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是缺失的。
见林亮亮闷声不语，林施书仪话锋一转，问：“亮亮，听说你最近跟杨家二公子在约会？”
林亮亮心中猛地一颤，瞥了母亲一眼，异常肯定地说：“没有。”——她心里另外有个声音在悄悄地说：我多么希望有，但可能吗？
“没有？”林施书仪不信任地扫了她一眼，“那书画怎么说……”
林亮亮压着声说：“姨妈的话就像老太太的牙齿，有多少是真的？！能信吗？！”
林施书仪噗嗤笑了一声，说：“小心你姨妈听到。”
……
林施书仪问不出个所以然，便使着劲叮嘱女儿千万不要随便信人，男人的相信，母猪也会上树，她们林家的四个男人就是活生生的样板……说着说着，电话响了。趁林施书仪接电话的档儿，林亮亮提着一口气，一路小碎步，溜了。林施书仪一边在电话里教育属下，一边摇了摇头——她本意是想找女儿谈谈心的，可是她那么忙，女儿又那么内向，她和女儿只能谈话，永远谈不到心里去。
林亮亮脱离母亲魔爪之后，一口气没有松下来，不争气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圈圈。她不得不对自己说，她和杨康，也就这样了，能搭上朋友的名分，已是上天的眷宠，不要再奢望了。就这样，她的心在漂浮状态中挣扎。
林亮亮以为她的人生也就这样了，不会和杨康有深入的交集。但没想到，这个世界随时都有惊喜，随地都有峰回路转的可能——杨康又约她了。
杨康居然又约她了……而且，约得是一场企业协会年中晚宴。这意味着杨康是认可她的，他要将她带进他的圈子……林亮亮顿时有点头晕目眩的感觉，好像插上了翅膀，飞上了天，再也分不清东西南北了。至于前一刻钟母亲的训话，更是被她丢去了九霄云外。
爱情是盲目的，陷入单相思的女人更是瞎了狗眼的，此时的林亮亮心中，杨康是那么的出尘脱俗，就算明知他可能别有用心，对她而言，那些都只是小小的毛病，只是天使的一丁点缺点，与他头顶的光环相比，真真是沙尘同宇宙的差别。
她合上电话便回房间找衣服，刚开始，她在自己房间的大衣柜里翻了几翻，得出一个结论，她没有合适的衣服出席宴会。——她是个正常的女人，拥有着女人的通病，衣服再多，总觉得自己没有衣服穿。于是，她找出港澳通行证，直飞香港。
为了这场晚宴，林亮亮没少下本，除了在香港买服饰、鞋子、手袋，还刻意多留了几日做SPA，连玻尿酸都打上了，神采奕奕地顶着一张吹弹可破的脸皮和一身光鲜亮丽的服饰来到杨康面前。
她这一次是为杨康而打扮，不过稍有遗憾的是，她精心打扮的成果不能只给杨康一个人看。更加遗憾的是，她这一次的变装加变脸，不幸撞上了她好友圈中那个有名的毒嘴千金，燕仔。
燕仔也出席了那个宴会，一个人来的，穿着一身全套加起来不足百元的地摊货，趾高气扬、挥洒自如地同她父亲行业中的叔伯们聊着天。
看到林亮亮的时候，燕仔使劲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人家都说马靠鞍装，人靠衣装。还真是这样啊！几天不见就变这样了……谁给你扒的皮换的肤啊？真滑呢……”边说边上手去捏林亮亮的脸蛋。
燕仔的手还没使上劲，林亮亮的脸已经绿了，一把拍开她的手，说：“拜托你像个样好不好？”
燕仔睁大无辜的大眼睛，嘟着嘴说：“我怎么不像样了？你看我昨天还刻意去步行街淘了身上这套衣服，多好看啊！”边说边朝林亮亮转了个圈。
林亮亮眼睛直犯晕，口气也显得十分嫌弃：“你好歹也是大学毕业，怎么学历上去了，品味还留在幼稚园阶段？”
燕仔一撇嘴：“像你们这种没自信的人才需要名牌服装来提升自信心，像我这种本来就很有自信的人根本不需要。十块钱的衣服我一样可以穿得很有气质！”
林亮亮是横看竖看，都没看出燕仔哪里有气质，不过气势倒是十足的。对着她，林亮亮觉得自己头都疼了，心中感慨自己怎么就交了这么个朋友？嘴上嘟哝了句：“真是鸡同鸭讲。”
“你在嘀咕什么呢？”场中人多，有点嘈杂，燕仔一时没听到林亮亮说的话，凑上前一步说，“说你没自信吧，说句话都是有气没力的！说话就要像我这样，中气十足的才好！……”
对于抬扛和传播歪理，燕仔向来是乐此不疲的，林亮亮见她两片薄薄的嘴唇吧啦吧啦停步下来，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侧头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杨康。
杨康真是天使，那么善解人意，立刻说要介绍林亮亮给他的朋友们认识，带她脱离了燕仔的毒舌。
【无影罗刹2009.10.13-10.29】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莫慰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