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赤道，我的北极》无影罗刹

9、第九章【既诒我肄】

　　儿子是强盗，女儿却是贼，一个一个，胳膊肘都是往外拐的。——林施书仪

　　林施书仪不放心丈夫，不放心三个儿子，只对性格别扭阴郁的女儿才放心交出经济大权，她常在燕仔面前说：“我赚的钱，都是要和我家亮亮分的。”听得燕仔次次需要回头找别人嗟叹发牢骚处理心情。
　　林施书仪把公司的流动资金全交给林亮亮管理，把家里的所有私人资金也全部放到了林亮亮的户头里，为的是防她家那群强盗般的男人——她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一到丈夫儿子的手中，总是片刻便没了踪影。老公方面她是懒得说了，她总说养儿子不好，儿子都是强盗，明着把家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搬，把钱把感情都送给了外面的年轻女孩，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养女儿也不好，女儿是贼，一样把她辛苦赚来的钱往外搬，暗暗的，一次成交。
　　林亮亮几乎想都不想一下，便瞒着母亲调出自家的全部流动资金借给了杨康。杨康的问题解决了，林亮亮的问题才刚出现。马上便是企业里发工资的日子，于是也是被拖账的日子，应收账款一笔未消，会计部已经把该月的员工工资总表递了上来，请款。天大的一笔资金早已被不动声色的移开了，林亮亮此时是囊中空空。——若让林施书仪知道，天恐怕要塌下来。
　　林亮亮打死也不敢向母亲自首，于是闭关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不出去，冥思苦想对策。
　　林施书仪姐妹俩以为林亮亮因为失恋（说单恋未果更贴切些）打击太大，没敢叱责她，叫上全家人轮流守在她房门口，好言相劝。林亮亮每隔几个小时摔样东西喊句：“别烦我。”以此证明她还活着，两相对峙。
　　林家企业几家工厂的工人工资拖了两天了。林施书仪却只想到林亮亮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不去想每个工厂里都有几百上千的工人吃饭问题还没着落。
　　好话说尽，林亮亮就是没有开门的迹象。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林施书仪打电话给了燕仔，拜托她带几个林亮亮相熟的朋友来一起劝。
　　燕仔、何苾等人都到了，排排坐在林亮亮房门口，隔着门聊天聊到半夜，尽皆外面几人的声音，轮流讲着各类笑话讲到半夜，连火车山洞、牙签吸管的黄段子都讲出新意来了，林施书仪叫人炖了燕窝精心伺候着几人，实在等不下去了才先去休息。
　　凌晨三四点，大家都快睡着的时候，房门轻轻的打开了，女孩们齐刷刷抬起头，看见林亮亮憔悴不堪的脸，本就骨瘦如柴，两天的闭关更让她形同枯槁。
　　燕仔当下便哭了：“你搞什么呀，不就是个男人吗，还有我们呢！”“拜托你以后别再吓我们了！……”好友们都是真真地关心着她。
　　一向冷静的何苾还是惯有的神情，静静看着林亮亮，摇了摇头。
　　林亮亮一脸愁容的说：“先进来再说。”
　　进了屋，反锁了门，林亮亮把亏空公款的事前后一说，几个年轻女孩目瞪口呆起来。
　　燕仔咽了口口水，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两千万后面到底有几个零，数得个个愁容满面。于是，让林亮亮向林施书仪自首的提议浮出了水面。
　　“不行，死也不能说。”林亮亮很是坚决，“我调资金给他的时候，允诺决不说出去的。要让我妈知道了，他的脸面往哪里摆？”
　　“那你自己想到办法没有？”何苾质问道，“你连解决方案都没有一个，逞什么能？”
　　林亮亮语塞，黯然垂下头去。
　　燕仔静坐一会，说：“你也不能总躲在房间里不出去，问题总是要解决的，再拖下去，问题没解决，你就先饿死了。”
　　何苾点了点头，分析道：“等杨康把帐目填回去就要等到他回笼资金。你知道他调这么大笔资金去干什么吗？
　　林亮亮摇了摇头，何苾面生愠色，说：“什么都不知道，几千万就过户人家了？你无药可救了你。”
　　林亮亮哪曾被人这样训过，当下眼泪扑扑的掉。
　　毕竟是多年的闺密，何苾没有不为她着想的道理，也心疼她长了黛玉的心思、刘姥姥的尊容，一场单恋谈得如此卑微，缓下音来，反过来安慰了她几句，说：“这样吧，我想想办法。”
　　林亮亮眼睛一亮：“你真的有办法？”
　　燕仔不太相信何苾有此等类似通天的本事，白了一眼，对林亮亮说“你别高兴太早，有办法不等于有钱，你现在难关大了去了，通关法宝就一样，钱，还是巨额的钱！”几句话又把林亮离拖回黯淡情绪中去。
　　何苾想了许久，才说：“他调这么大笔款子，应该是为了他们杨氏集团的事，房地产公司那边出了点问题，舆论导向对他们不利，所以要多备些资金防止业主集体退定。只要把对他们不利的后续报道压下来，应该有些帮助，他的情况好了，自然还款的日子也近了。记着，亮亮，这笔钱你要追着他还，别不好意思，两千万不是两千块！要填补亏空完全要看他那边了，但是眼下工人们等着工资开饭，你要先把这个月的工资和其他日常款项备好。两千万的天文数字我是没辙了，我没地方调这么大笔款子。我只能出面帮你借几百万应急，余下的再想办法。借来的钱利息你要照付，我不想欠别人太大人情。”
　　“真的可以吗？”林亮亮有些不敢置信，何苾一番话下来，似乎所有问题都很清晰，迎刃而解了。
　　接着，几个女孩子稍作休息，天亮后团团静坐，看着何苾打了许久电话。
　　第一个是打给她的旧识，报社广告的一个承包商：“师兄，我是何苾，抱歉这么早打扰你，想跟你商量个事……这笔款子是大了点，但我一两个月内就马上还上，只是应急一下，若出问题的话，我这个记者也不用当了……我呆会再想个办法给你们弄个单子缓一缓……”
　　“主任，是我，何苾。之前你定的是明天把杨氏房地产退定风波的追踪稿子发出去，能不能抽下来？反正是通讯嘛，我想换个角度会更好，您是相信我的对吧？您想想，现在杨氏集团也已经受够大的风波了，怎么说也是民族企业，才上市多久呀，就受这样的打击，元气大伤了，咱的目的又不是为了整垮它，我觉得咱还是不要打击得太过，……不会，怎么会开天窗呢，我不是还有个特稿吗，不然小叶的基金专题也不错……”
　　“白学长，是我，何苾。是这样的，我遇到点麻烦，需要点资金周转……只是短时间的周转，现在想请你帮我个忙……不，不，不，不用，我从董一枫那边调了，已经解决了，只是想看看你能不能把接下去的广告交给他做。我知道你那里每年的平面广告是按季审核的，这一季度你就帮下忙吧……谢谢了。……”
　　……挂了电话，何苾吁了一大口气，对林亮亮说：“我这回是公事私事全混了，豁出去了，你可别跟我摆个腼腆的样子，该要债的时候就要去，不然我把自己卖了也凑不够那几百万还给人家……”
　　……林亮亮知道，从今往后，她是欠下了何苾一个天大的人情了。可是此刻她的心情复杂到什么地步，又有谁知晓？
　　眼前这几个闺密，从高中时候就一直紧密来往。何苾一直是风头出尽的人，漂亮、有才气，燕仔则以活泼好动、古灵精怪著称，从少女时代开始便都是各有千秋的，唯有她林亮亮，让人记住，不过是因为她姓林。本身却是平凡到沙尘里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偷偷拾着一口气，有朝一日，她要出人头地，目标很简单，就是赢过身边这几位闺密。
　　只可惜，上苍连她这么卑微的心愿都不肯关照一下，生生给了她这么一场考验。结果到最后还是这几人来陪她度过难关。只是，她们的话她实在不爱听。
　　林亮亮虽然心理学学得很不错，但始终还是凡人一个，有着凡人都有的毛病和习性，其中最显著的就是执着的自卑和盲目的自信交叉成为人格中一个极重要的平衡点。在这种冰火两重天的平衡之下，她一方面相信自己的眼光是独到的好，看中杨康也是她这半生以来最浪漫的故事，另一方面又时不时自惭形秽，患得患失，如此这般折腾，杨康在她心中越发的完美了。
　　耳旁环绕着闺密们的批判声，林亮亮却早已神游去了爪哇国。一想到杨康，她心中就升腾起一股难掩的暖流。那笑容，那口气，那般温柔，那般醉人，天人一般，叫她如何能放得开去？
　　闺密们似乎对他印象不佳，尤其何苾，眼底的鄙夷实在难遮掩得住。林亮亮很想为杨康平反，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不行，以后终究要和闺密们见面的，现在说了的话，闺密们都看好了杨康，搞不好下次见面，这其中哪个闺密就把杨康勾走了……她不想自掘坟墓，心想，就让她们误会杨康吧，大不了不带她们见杨康，等到结婚那天，吓死她们，羡慕死她们……
　　不知道是感动还是暗喜，林亮亮的眼泪还是又下来了，惹得闺密们手忙脚乱地安慰她。
　　擦干眼泪，胡乱地应付着闺蜜们，林亮亮暗暗地下了决心，她跟自己说，虽然坎坷，也算理顺了，继续付出吧，只要不断地付出，顽石也会点头的，她一定会有回报的。
　　【无影罗刹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