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杜江云

21、第二十一章

　　稍事整顿，四贝勒皇太极和关天翔亲点一下人马，兵器，接努尔哈赤的旨意，两人率骑兵人马八千余人直奔东州城而去。

　　由于广宁总兵张承胤没派援兵来助，努尔哈赤便撤回大贝勒代善和三贝勒莽古尔泰的二千兵马，约作调整，马上去攻打马根单城。

　　带着胜利者的喜悦，关天翔满面春风，和同样喜庆之色的皇太极会心而笑，奋马扬鞭，奔驰千里，勇敢的骑士在躁动的热血，狂野的欲望的支配下，是不顾疲劳，杀入东城门下。
　　跟在其后的李寻欢和铁传甲也策马前进，身体的疾病，心中的痛苦，像大山一样压着脆弱的自己。欢呼雀跃的是敌人，是占有者，自己的力量太薄弱了。天下无双的飞刀可以杀死敌人，却无法阻止其侵吞中原的凌云之志，坐南朝北的梦想。征服四夷的豪情。小李探花，侠义心肠，作为大明的子民，有着坚强的毅力，无比的力量，临危不惧，关健时刻，挺身而出，这场战争不仅是殊死搏斗，武功的较量，还是意志，谋略，智慧的较量。
　　急促，快捷的马蹄声，不时荡起滚滚的黄沙飞扬，说明这是一支训练有素，骁勇善战的骑兵队伍。

　　领头的两位高大，英挺的身影，是关天翔和皇太极，走在最前面。按耐不住心奋的跳动，关天翔多情的眼睛时常回过头来望望那抹纤白的人儿，可一看到那双明亮，坚定的眼睛，如飞刀一样寒冷的目光，怒视着自己，关天翔的心猛地被人揪了下，无奈的叹息一声，转过头来继续赶路。

　　关天翔的如此举动，皇太极也看在了眼里，关兄和他义弟之间的恩怨情仇，缠绵纠葛，皇太极还是查觉了。自己也想结识他名冠江湖的小李飞刀，但现在这种情况下也许是不太可能了吧。一种深沉的无奈压在了自己心中。

　　瘦弱，单薄的身子有着坚强不屈的意志，如巍巍的高山那般□□，不会倒下。胸襟如深邃的蓝天那般宽广，包容一切。情怀又是那样的仁慈，悲悯，柔软。

　　呼呼的风声从李寻欢的耳边擦过，李寻欢强压住胸中阵阵的疼痛，低低的咳嗽，策马扬鞭，紧跟着这支矫健的骑兵队伍。

　　队伍直达东州城下，东州城只有五百余兵马，城墙又矮又小。但守将李弘祖却谋略过人，武艺高强。下令士兵坚持守城，抵抗建州兵马。

　　关天翔和皇太极兵马八千余人，把东州城围得水泄不通，查看一下，不可小视，城门紧闭，要费一番周折攻城了。

　　鉴于抚顺城的李永芳投降后，关天翔也想对李弘祖进行诱降，吩咐弓箭手向城上射入一支劝降信。===

　　城楼上的守将李弘祖一把撕碎了劝降信，对守城的将士鼓舞道：“不与鞑子多说什么，来犯之敌，是强盗，是豺狼，他们能发慈悲，放过我们吗？”坚决的态度，感染了全城的将士，人数不多却拧成一股绳。

　　劝降信射入城中大半天了，城上也无什么动静，关天翔恼羞成怒，决心攻城。

　　在螺号声中，关天翔和皇太极指挥八旗军开始进攻了，先行的士兵拼命的抬着云梯，往城下跑，喊杀声响彻云天，黑色成一片的人群，就像蠕动的蚂蚁。

　　突然，城楼上一声呐喊，如雨的礌石，滚木一起打下，飞蝗一样的弓箭射出，就听得城下
　　一阵阵的哀嚎声，哭喊声，后金军的云梯根本靠不上城边，抬云梯的人便被打死，或是打伤，士卒死伤较多，鲜血染红了尘土，尸体横七竖八的掉在城下。

　　攻城速度稍缓了，关天翔见此，心中颇感焦躁起来。远远看到抬云梯的一组人马没跟上，及时接应，大怒：“晓风，把那个畏战的士兵查明，削掉鼻子，以示惩戒。”

　　“是，遵命”律晓风拱手而下去执行命令了。

　　“真是严酷的赏罚分明呀”如水纹一样清透的声音冷冷的甩了过来，是李寻欢的声音。

　　“寻欢”关天翔剑眉一挑，没有回头：“这才是大哥的一支战无不克，所向披靡的军队。”

　　“哼”李寻欢极度不满，极度愤慨的星目白了白关天翔傲慢的背影。

　　看像赌气似的对话，却藏着很深很深的隐痛，很沉很沉的悲凉，很多很多的无奈。

　　站在一旁的皇太极听见了，心里明白，回头看了看李寻欢，没开腔，干涩地笑了笑。

　　城门还没有攻破，关天翔浮躁不安了，正欲下令再次强攻。

　　皇太极连忙阻止他道：“关兄，再次强攻，必死伤太重，得用计攻之。”

　　关天翔一愣：“四贝勒可有计策破城？”

　　皇太极环视了东州城一下，不慌不忙道：“改变攻城的方略，用重点进攻代替四面开花的打
　　法。关兄带两千兵马，用二十架云梯，集中攻击东州的东门，为防止城上的礌石，滚木的打击，命令士兵头顶木板，抬着云梯，坚持攻城。”

　　关天翔心中一喜：“确实是个好办法，可减少我们的伤亡，避其锋芒。”

　　“好，关兄重攻东正门，让李弘祖把兵力集中调往东门，我在其西，南，北三门攻打，杀他
　　个措手不及”皇太极兴奋不已的道完。

　　“真是好计谋呀，四贝勒不愧是一位将帅之才”李寻欢心里甚冷，目光如矩直视着皇太极。

　　皇太极心知肚明，默默的笑了笑，没说话，也不好说什么，带兵前去攻打西，南，北三门了。

　　守将李弘祖一见后金的兵马集中攻打东门，便将西，南，北三门的兵力调来东门，增加守卫力量，以对抗城下的重点攻击。

　　皇太极早在城下观察城内的动向了，发现李弘祖把兵力集中调往东门，是立刻命令将士朝着其它三门强攻。

　　东城门外，关天翔叫骑兵加大声势，佯装重点攻城，吸引李弘祖的注意力。

　　果然，李弘祖的大部份兵力全里对付东门城的后金士兵。当发现其他三门被重点攻破时，再调回兵力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号召守将拼命抵抗，城内仅五佰兵力，对抗后金八千之众，哪里能持久下去？不到两个时辰工夫，东州城四门全被攻破。

　　四个城门被攻破，后金士兵像空中旋起的狂风，冲进了城里。

　　关天翔是狂喜万分，抽出他的绝情刀，飞身跃上马背，领着他的蒙古骑士，争先恐后的杀了进去。

　　“少爷，我们怎么办？城门被后金全攻破了。”铁传甲关切的问。

　　“我们随他们进去看看吧，”李寻欢的声音很轻，很淡，就如风儿一般在颤抖了。

　　进到城里，关天翔和皇太极两人的兵马汇合在一处，关天翔是勇气百倍.精神焕发.

　　一路斩杀，关天翔手中的绝情刀是银光飞舞，上下翻飞。那些还在抵抗的明朝将士，军民，是沾着即死，无一生还。滚滚的人头，汩汩的鲜血，在他一人手中，就有三，四十个明廷的士兵飞命。

　　守将李弘祖身中数刀，还在挥剑杀敌。关天翔一见，是分外眼红，怒火万丈，这次攻城伤亡了不少人马，都是他不愿投降所至，太可恶了，胸中的烈焰迸发了。

　　一抖马缰，关天翔冲上去，刀似一条白练闪过，就见一只带着血花的断手落在了远处，李弘祖扑倒在地，双目圆瞪，还在很艰难的挣扎着用另一只手去捡刀枪，关天翔哼了哼，一牵马，马蹄重重的踩在了李弘祖的护心甲上，浓浓的鲜血从李弘祖的眼，鼻，口涌了出来。

　　跟在后面的李寻欢目睹如此惨景，惊呆了，星目睁大了。这就是他在江南之际结拜的大哥关天翔，他的英勇无敌，他的杀人无数，他用怜花宝典上练成的绝世武功，在此全部用上了派场。

　　李寻欢觉得周身很冷，不住的发抖，银牙紧咬了咬。

　　城里乱哄哄的，进了城的建州士兵，到处抢杀，掠夺，火光冲天，各种声音响成一片。

　　这时，一匹快马上搭着一个魁梧的身影飞速的驶进了城门，冲到皇太极面前，原来是三贝勒莽古尔泰。

　　“八弟，马单根城也被大皇兄和我一起攻下了”莽古尔泰的声音洪亮无比，周围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李寻欢顿时感到痛苦像洪水猛兽一样渗入了五脏六腑，犹如万箭穿心一般。胸口被什么东西堵着似的，一时竞说不出话来，两行清泪默默的流下了无血的脸庞。

　　“哈，哈，哈”皇太极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兴奋的大笑了，快活之极，从此不再怕他大明朝，怕那万历皇帝老儿，皇帝宝座大家轮流去坐坐。忽然，他急的收住笑容，他看见了那双眼睛，还有那带血的泪痕。

　　李寻欢翻身下马，径直朝着李弘祖的尸体走去，晶莹，透亮的泪水，滴滴落下，堕碎在黄沙之中。

　　缓缓的蹲下身，颤抖地右手轻轻的合上了英勇战死的将军的眼睛，明澄的双眸里含满敬意，为国捐躯的将军，死得其所，重于泰山。洁白的手绢慢慢的盖上了那张满是血污的脸。

　　皇太极霎时震惊了，莽古尔泰也震惊了。如此风华之人，却是那般悲天悯人，那样的慈悲为怀。不染一丝血腥之气，一缕暴戾之味，洗碧出莲之纯洁，兰之风骨，梅之气节，竹之俊挺。从从容容的安宁，淡淡泊泊的平和。一颗狂傲的心被震动得颤抖不已。

　　经过洗劫一空的城池，到处残梁断壁，还在撕杀，李寻欢站起身来，被泪水冲刷洗静的眼睛更亮，更明，更深沉了。望了望四周，又凝望着远方的天空，已是夕阳西下，天空被染成了血红色，和着桃红色的云彩，仿佛燃起了大火。

　　平静，挺直的身躯，任风吹起飘逸的白衣，坚定的朝着高高骑在大头马上的皇太极走去。

　　“四贝勒，可否容寻欢直言”李寻欢拱手坦然道,眼里的目光是冰冷的,

　　“但说无妨，李先生”皇太极惊疑了,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四贝勒，你们攻下城池，还肆意杀戮百姓，抢夺财物，强抢民女。试问？你们后金军队是一支无恶不作的强盗和杀人不眨眼的豺狼么？”说罢，李寻欢如水的眼睛冷冷地看了看皇太极，转身昂然向着城门外走去。

　　声音不大，却句句如锤，义正词严。顿时，皇太极惊住了，关天翔惊住了，莽古尔泰和所有将领都惊住了。

　　惊讶，惊叹，惊诧的目光，赞赏，敬佩，仰慕的目光，敌意，杀气，怨恨的目光，一起投向了那纤白的人影。

　　“传令下去，马上停止烧杀，不得扰民。打扫战场，收缴战利品，违命者军法从事。”皇太极厉声喝道，深情的目光一直看着那梅之不屈，松之孤傲的身影，心在震动，禁不住升起股股怜惜之意，似乎听到那人低低的咳喘声在耳边。

　　“真是一条有血性的汉子”在旁的莽古尔泰赞道。

　　皇太极也暗暗的称赞，扭头望了望身边的关天翔，两人颇有同感相视而笑。关天翔复杂的眼底中，缠绵，缭绕的那份纤细的情是久久的，恋恋的，挥之不去的。

　　李寻欢走出城外，风吹起柔顺的夹着少许白发的青丝，吹打着单薄，轻盈的身躯，回望东州城墙，破旧的城墙被后金军队一阵毫不留情的蹂躏，更是残败不堪了。墙边上还留有暗红色的血痕。多情的眼睛里，痛苦，哀愁。热泪盈盈，流下了男儿的脸颊。清清的泪珠映着残阳如血一般的光茫，悲沧而凄清，心中卷起滚滚的海浪般很深很深的思索。

　　再说，努尔哈赤正坐守大营，与范文程谈兵论政，非常投机，忽听侍卫进来报告：

　　“东州城，马根单城全被我军攻破，大贝勒，三贝勒，四贝勒以及各位将军领兵马班师回营。”

　　努尔哈赤自然是欣喜万分，于是下令论攻行赏。

　　这一次出征对明，攻破以抚顺城，东州城，马根单城为中心，旁及五百余座台，堡，屯，寨，地域延伸百里之外，一共俘掠人，畜数，日近三十万，其中以畜类为多。

　　四月十六日，努尔哈赤留下兵马四千人，让他们将东州，马根单城尽其毁坏，像抚顺城一样，夷为平地。

　　然后，把队伍带到抚顺城东北的旷野，并扎营于嘉班城。因前方探马来报：广宁总兵张承胤，副总兵张无忌，辽阳副将蒲世芳，率一万余众追赶过来了，要收复失地。

　　努尔哈赤决定歼灭这支明廷的主力军，连忙下令，各旗兵前队作后队，作好一切战斗准备，兵戈相向，严阵以待明军的到来，不得有误。

　　夜晚，广漠的天空中，一轮孤月冷清清地嵌在上面，几颗稀稀疏疏的小星星无力的散在它的周围。野外的大漠，完全被一片黑暗所笼罩，激战过后，大地更是寂静而悲凉，夜风呜呜地吹着，像是为死去的人儿在哭泣。

　　李寻欢一直站在帐篷外，深沉的眼睛一直注视着远方，连日来所发生的一切，不断的反复的在心中思考，自己一颗沧桑，柔软的心却遇到如此巨大的波澜，巨大的震动，以往的岁月，经历了无数的痛苦，磨难，被人陷害，都咬牙挺住了，也和诗音团聚了，隐居山水间，不再过问江湖中事，就平平淡淡的了此一生。哪知风云突变，自己的命运既然和家国的命运联系在了一起。李寻欢不知道自己这次能不能挺得住了。

　　塞外的风很大，很凉，单薄的身子仿佛要被大风吹走似的。清辉如水，映照着一滴滴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滴在洁白的衣襟上，润泽着丝丝的冷梅香。
　　“少爷，你站了很久了，夜很凉，回去吧”铁传甲边说边给李寻欢披上一件白色的衣服，并默默地站在他身旁陪着他。

　　李寻欢没有开口，任凭泪水止不住的流出眼眶，湿润的睫毛不停的抖动。泪水继续簌簌落下，流泻出自己心中的悲愤，痛苦。淡水色的嘴唇紧紧的咬着，依然压不住飘溢出口的咳嗽，喘息。

　　“少爷，回去吧”铁传甲焦心不已的劝道。自己从小在塞外长大,知道风沙刺骨,少爷肯定受不了.
　　“寻欢，身体不好，回去休息吧。”
　　“李先生，外面风大，回帐休息吧。

　　关天翔和皇太极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李寻欢身后了。
　　“少爷，王爷和贝勒爷都劝你，你就回去吧，“铁传甲再一次催促道,他眼里充满了焦虑和关切.

　　李寻欢缓缓的转过身，溶溶的月光下，是一张憔悴得让人心酸的脸，苍白如雪，更是突出那双眸子深黑，幽邃。眼里泪珠滚动，涌动着深深的痛苦，悲忧，蕴藏着对故国深深的依恋。

　　皇太极和关天翔都看出来了，两人没开腔，也不知从何劝起，是的，现在这种局面，这种处境，大家也不知能说什么。

　　皇太极心里泛起阵阵温柔般的怜意。

　　见李寻欢欲言又止的神情，皇太极忙温和道：“李先生，你心中的痛苦，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就说吧，不要顾忌。”

　　是的，自己该有一些话语想倾诉，李寻欢也正欲吐出来，却觉得风灼干了嘴唇，顿了顿，微微发颤的声音道：“我没说的，关外的风很大，枯草没有心，山石没有心，难道连人也没有心了吗？”很轻，很柔，就像满地残艳的落花，被北风肆意的凌辱。

　　皇太极一震，明白了，很明白了。忧郁的口气，叹道：“李先生一片仁慈之心，让我感动，先生此番所言，我知道该怎么去做了。先生早点回营休息吧。”说完，回头看了看关天翔，
　　关天翔也无言的点了点头，大家心中都感到像铅一样沉重，千变万化的事情，又是在考验着各自的心。

　　第二天，红彤彤的太阳从东方地平线缓缓的升起来了，彩霞在向四周辐射，在慢慢的扩大，它向天穹上展开，把整个天空映红了。

　　努尔哈赤坐阵中军大营，指挥全场局面，三十多年来，自己对大明朝一直是畏惧的，才一直奉行那两面政策，今天看来，深感可笑。

　　刚想到这，就见探马气喘嘘嘘地跑来报告：“陛下，大事不好了，广宁总兵张承胤，副总兵张无忌，辽阳副将蒲世芳等率领一万余众追赶上来，已经列好阵势了。”

　　“好”努尔哈赤一拍桌子，胸有成竹道：“朕就等着他，与之对阵，消灭这股来援明军。”

　　范文程应声而道：“就请陛下马上作好战斗准备吧。”

　　“对，对”大贝勒代善，三贝勒莽古尔泰，四贝勒皇太极以及众将领纷纷清缨出马。

　　努尔哈赤下令立刻排好阵形，对抗明军。

　　此时，只见明朝的兵马，已漫山遍野的冲来，最前面有一面大旗，在山风中飒飒飘扬，上书一个斗大的“张”字。

　　努尔哈赤身经百战，毫不畏惧，看这么多兵马涌过来，精神抖擞，将手中的马鞭一指，后金的将士像离弦的箭，飞一般冲了过去。

　　张承胤一见，命领兵分三处，据险防守，布列大炮，扎住营盘。

　　由于后金的兵马已经冲杀过来，副将张无忌急令炮手立刻对准阵前涌过来的骑兵放炮。
　　猛然间，“轰，轰”一连几炮，那炮弹在后金的兵马中间炸响了。努尔哈赤的骑兵一排排的倒下了，人马被炸得血肉横飞，骑兵吓得调头就跑，一时间，人马相互践踏，死伤更多。

　　慑于大炮的威力，骑兵不敢冒然挺进，努尔哈赤见状，心中不快，脸色阴沉下来。

　　列在阵中的各贝勒，大将们，说道：“明军的大炮果真厉害，必须想个对付大炮的办法，不然的话，就难以取胜呀。”

　　一时，众人小声议论开了，怎么办？皇太极看了四周一眼，约一思索，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明廷的大炮固然厉害，但是它也有许多弱点，比如装药太慢，放了一炮之后，要停许多工夫，才能再放二炮。若是利用这段时间，发挥我们铁骑的长处，迅速冲过去，他的炮手还有命吗？”

　　经皇太极这么一说，大家心里也亮堂了，你一言，我一语的策划着对付大炮的方法。

　　努尔哈赤感到很是欣慰，自己十几个儿子中，唯有皇太极才是一个真正的人才。

　　阵营不远处，李寻欢和铁传甲站在一山坡上，心里也关注着这场战局如何？
　　在明军的几声大炮轰击下，后金士兵被打退了，焦黄的土地上，尸体遍野，鲜血染红了泥沙，被烧伤的士兵还剩下一口，在慢慢的挪动，一片惨景。

　　李寻欢觉得这场战争太残酷了，宝贵的生命在那些野心家的眼中不值一提，顷刻之间，就消失了，李寻欢心在跳动，在澎湃，在发抖。
　　太阳的光茫耀眼似火，照着地上的鲜血更加刺目。

　　后金的攻势稍缓，李寻欢也略略放松了一下，如果明军取胜，还有希望收复失去的城池，至少努尔哈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了。

　　紧接着，双方的阵势又拉开了，明朝营中的装炮手早已就位，只待一声令下，那炮弹便会呼啸着，燃烧着腾空飞去。

　　在后金国阵中，那些铁骑精锐，也已正装待命，一旦螺号吹响，他们就奔驰而出，冲向明营。

　　努尔哈赤唤过大贝勒代善，对他低声说了几句，代善高高兴兴的领着一支人马向一处山坡奔去，掩没在树林之中。

　　明营中的大炮刚刚鸣响，努尔哈赤手下的轻骑也已飞出。突然之间，大炮响了，如地塌地陷一般，“轰，轰”，顿时，硝烟弥漫，人马一排排倒下，人喊着，马也咴咴鸣叫，那些铁骑如离弦之箭，人头被马刀挥得在地上乱滚。

　　张承胤看后金骑兵被炮击中，自相践踏，死伤无数，打退了一轮攻势后，心里才喘口气，正加紧指挥炮手快装好炮弹。

　　猛然，始料不及，一阵呐喊之声响起，天惊地骇，从后山密林深处，冲出一支后金骑兵，如狂风般的杀入明军的中部，破开守阵的将士，就如大鹏展翼，拍击北海中那万层波浪。明军来不及装好炮弹，就被冲得七零八落，只得挺戈相迎，杀到一处。

　　明军的大炮优势无法发挥了，皇太极，莽古尔泰，和众将领一见，手一指，如潮水般的后金骑士杀了过去。

　　阵前，关天翔那甘落后，挥舞着他的绝情刀，爆发出他胸中的怨恨，怒气，带领他的蒙古骑兵，一马当先冲在了前头。

　　关天翔，皇太极，莽古尔泰，手下大将昂纳克，杨古利，如海上卷起旋风，若疾云一抹，很快和明朝的将领张承胤，蒲世芳杀在了一处。
　　双方将士，骑兵杀在一起，翻江倒海，刀，枪，剑，矛，交织在一起，狂战狂击，急如惊风，快似翻雪，连成一片天光云影。

　　皇太极和莽古尔泰两人挺枪接住张承胤刺去，这位总兵毫不怯场，挥动大刀，力敌二位皇子，手中大刀舞得呼呼生风，一会儿刺向这个，一会儿又向那个砍去，神出鬼没，变幻不定。

　　三人大战一处，刀枪剑拼在一处，撞出串串火花，飞花起舞，阳光一照，分外灿烂。
　　关天翔手中的绝情刀，直入明军阵地，马似疯龙，人似疯虎，绝情刀带着凌厉的杀气，如鹅鹳舞翅，毛发飞奓，狂呼怒叫，脸上，身上，沾上了不少明廷士兵的鲜血。

　　那英勇无敌的身姿，早被远处观战的李寻欢看在眼里，这就是对自己深情似海的大哥，战场上好一个威风而无情。李寻欢眼中的痛苦更沉，更浓，脸色惨白，嘴唇也惨白着。

　　明将蒲世芳持枪迎上关天翔，不到十个回合，关天翔手中的绝情刀，白光一闪，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飞落马下，带起一条血线，汩汩滚出很远了。

　　后金大将昂纳克瞧见了，一枪挑起蒲世芳的人头，高高举起，四处招摇。这下子，后金的士兵一见，顿时军心大振，虎威大发。

　　两军将士搅在一团，呼号之声，震动得日头崩裂，月亮缺齿，双方战士交击在一处时，很多人喊破喉咙，口角流出血来。

　　一片杀声，一片鼓声，各大营都军旗摇动，战尘飞扬，遮住了刚刚升起的红日，后金军队和明廷军队成千上万的人都倾巢出动，翻滚出无边的战海。

　　结果了蒲世芳的性命之后，关天翔又加入皇太极，莽古尔泰与张承胤的对阵之中，三人共同截住撕杀张承胤。张承胤虽有万夫之勇，但力敌三人，也感力不从心了，又加上见蒲世芳战死，心中甚慌，且战且退，瞄个空隙，转身策马败下阵来。

　　自早上开始拼杀，两军人马挤在一团，战场已如蚁成堆，蜂作团，人成血人，马成血马，矛影飞腾，剑如飞花。

　　太阳已偏西了，还在混战，大地上尸体到处都是，有的地方堆积得很高了。

　　人血和马血混在一起，在地上积着，流着，散发着一股股浓浓的腥气味。

　　由于天色已暗下来，两下才各自受兵，双方查点人数，互相伤亡。因为大炮的威力厉害，后金的[伤亡人数稍多一些。

　　远处一双深沉，忧伤，痛楚的眼睛一直在静静的看着，弥漫在空中的灰尘，袭入本已有病的肺部，是不停的咳嗽，不断的喘息。李寻欢一手捂着嘴，单薄的身子如风中的落叶不住的飘摇。一剪秋水的双眸里满是盈盈的水波。如此残酷的战争，如此血腥的搏杀，一个个生命就在瞬间消失了，只留下茫茫大地在无尽的悲痛，哭泣与悲凉。

　　为什么他们要发动战争，为什么他们有野心，为什么美好的生命在他们眼里就如一颗小草，一粒沙石，毫不怜悯。

　　李寻欢感到自己那颗纤柔的心实在忍受不住如此残忍的场面，削瘦挺拔的身躯在冷风中剧烈一晃，即而沉默了，慢慢的抬眼瞭望远天，千里黄沙，浩浩长空，都被满天满地的流霞染得赤红，如火，如荼，像美女脸颊上的红晕，妩媚醉人，，，，

　　一轮血色残阳，渐渐浮起在李寻欢纤薄的泪雾上。

　　努尔哈赤见明军作战勇敢，将士效力，一时难以取胜，心中很是不乐。

　　范文程想了想，立马向努尔哈赤建议：“经过整整一天的拼杀，双方将士全都疲劳了。但是这种时候，胜利往往属于最能坚持的一方。”

　　努尔哈赤很快领会了范文程的话中之话，逐问：“范先生的意思，是今夜，，”
　　范文程当即笑了，努尔哈赤也觉得此计甚好，便于三更时份，向全体将士发出命令，“立即出兵，去劫明营。”

　　是夜，天上还有点星月之光，但是，各贝勒，各大臣，关天翔率领的兵马所过之处，黑尘布于夜天上，使人感到眼前是一片纯黑的世界。
　　冲进明军大营，数万匹战马的嘶叫声变成了一片怪吼。

　　明营早有防备，一见后金兵马来了，明军齐声高喊：“鞑子来劫营了，鞑子来劫营了。”
　　张承胤，张无忌马上命令燃放大炮，向后金营中放。于是，大炮的火光在夜空中闪亮，炮声和人马的叫声混在一起，震得山鸣谷应。

　　后方，关天翔的大营内，李寻欢此时无一丝睡意，帐外传来一阵阵的大炮声，撕杀声，喊叫声，响彻入耳。李寻欢知道今晚后金军队去劫营与明军又是一番恶战了。自己的心绷紧了，战况如何？也未知，越发的不安起来。

　　努尔哈赤和范文程骑马立于高坡上，看得分明，急忙挥动手中的红旗，命令各旗将士奋力拼杀。

　　后金将领众多，坚持“三打一”或至少要“二打一。”
　　皇太极和关天翔截住张承胤，代善和莽古尔泰拦住张无忌，大将昂纳克，杨古利则对付其他明营军官。

　　皇太极手中的长枪直取张承胤的要害，关天翔手中的绝情刀是旋其一阵狂风，一阵雷鸣，刀刀要命。密而不乱，杀焰腾飞。张承胤渐感支持不住了，大汗淋漓，一个疏忽，被绝情
　　刀砍中了肩膀，鲜血如喷泉涌了出来，皇太极是大喜，手中银枪一挥，一挑，张承胤被挂在了枪尖上，一甩又如一块软绵绵的沙包，被甩出老远，当既丧命。

　　张承胤一死，关天翔震奋异常，手足乱舞，道：“勇士们，锋利的宝刀就要在战斗中闪出异彩，把你们激昂的斗志拿出来，在恶战中完成你们的心愿吧。”无比激动的声音在夜色里缓缓流转，绝情刀银光闪烁，发出逼人的寒气。

　　黑夜的几十里地的大战场，好似千山万岭同遭天雷的击毁，鬼哭声，狮吼声，狐叫声，山倒声，湖裂声，一片凄凉，一片恐怖。

　　李寻欢此时的心越来越紧张，甚至焦躁不安起来。外面战况如何？自己也想了解一下，可却被律晓风带兵监视着，出不了帐篷，怎么办？李寻欢来回踱了踱脚,眉心微动,忧虑是不自觉的溢出,映着帐外渐渐清明的曙光.

　　铁传甲明白李寻欢的处境，忙出主意：“少爷，不要担心，我们理直气壮走出去，怕他律晓风什么的。”

　　想想也是，李寻欢点点头，两人并肩疾如流星地走出了帐篷。
　　果然，不错，律晓风立马上来阻挡，装腔作势：“李先生，王爷吩咐，你不准出去。”
　　“少废话，狗腿子”铁传甲一声怒吼，一拳打在了律晓风的脸上：“少爷，快上马。”

　　两人飞跑至马前，翻身上马，一抖马缰，飞速朝山谷中间，战场之地奔去。

　　“快追，快追”律晓风急得大喊，一边用手捂着被铁传甲打肿的右脸，一边挥手骑兵去追，放跑了李寻欢可不得了呀，自己是担当不起呀。

　　混乱的阵营中，关天翔是杀得性起，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杀得满身，满脸全是血。忽然，一眼瞥见，莽古尔泰和杨古利正在对付明将张无忌，真是仇人相见，格外眼红。想当初所受胯下之辱，今日正好报仇，是暴叫一声，哇呀呀地冲了上去。

　　三人力斗一人，张无忌当然无还手之力，很快边打边退了。

　　由于努尔哈赤亲自督战，八旗将士是越战越勇，明军士兵日趋劣势。张无忌见败局已定，无回天之力，便领着残余人马突围逃跑。关天翔见状，哪肯放过如此绝好的复仇的机会，双腿一蹬，拍马追了上去，莽古尔泰和杨古利也附随关天翔追了上去。

　　绝妙凌厉的刀法，如同一片片白云，只见刀影不见人影，张无忌英勇回枪就刺，无奈，绝世的刀法难以抵挡。

　　关天翔是一阵阵的狂笑，大叫：“张无忌，你也有今日，不如下马投降，跪在我马前，求我饶你不死。”

　　“呸。休想，宁可战死，决不投降”张无忌厉声骂道。

　　“那好，就成全你了”关天翔暴睁双眼，嘴边胡子一撇，下手毫不留情，砍掉张无忌手中的长枪，又一反手，刀快如电，就见张无忌项上鲜血直往外冒，一颗人头已汩汩滚到几十米远处，正好落在一匹飞驰而来的骏马前。

　　骏马上的人儿白衣飞扬，正是李寻欢。他目睹了这一惨景，明军主力将领全被杀，一万余人只剩下大约五，六百人了。遍地的尸体，满地的鲜血，残弓，断剑，长矛，到处散落。还有缺了胳膊，少了腿的伤者在不住的呻吟，太惨了，太可怕了。

　　关天翔是杀红了双眼，他要报复，他要报在大明为人质时所受的屈辱，看见明廷败军那几百人向着南方拼命逃窜，哪能放过，必许斩尽杀绝。

　　一催马，狂舞着绝情刀，追赶了上去，如此杀性太重的关天翔，李寻欢心里的痛苦已不堪言了，星目如剑，透出冰冷，寒厉的目光，凝神屏息，右手一扬，带起怒涛卷空，一道白色的流星闪过，绝决而凄厉，正中关天翔的右手腕。

　　关天翔顿时感到手中疼痛传来，慌忙丢下绝情刀，一细看，手腕上豁然插着一把薄薄的飞刀，小李飞刀，大惊，回头一望，正对上那双炯炯有神，冷峻如雪的明眸。

　　“关天翔，他们已败了，何必赶尽杀绝” 李寻欢冷淡地问道,星眸怒视着关天翔.

　　“败军之将，一个不留”关天翔带着狂怒的神情，大吼道，兴奋的血液还在血管里躁动。

　　“关天翔，你杀孽太重，尔等再追赶，寻欢必取你的性命。”

　　余怒未休的关天翔，不甘于败在李寻欢之手，他武功被废，难到还能发飞刀，将信将疑的道：“李寻欢，你还有飞刀，我不信。”

　　“不信，你就试试看”李寻欢明亮如水的眼睛中有一股摄人的精光，直透入关天翔的心肺，而右手上已多了一把锋利的飞刀。

　　这时，天已渐渐发亮了，金色的阳光穿过暗紫色的薄雾，给大地镀上一层淡淡的光茫。
　　飞刀，柳叶般的飞刀，夹在修长的手指间，映着绚丽的晨光，闪烁着耀眼夺目的银光，冷冷清清的寒光。丝丝凉风吹起如云的长发，吹起洁白的衣裳，从容不迫的神情，苍白如雪的脸庞，冷静，坚毅的眼睛直视着关天翔，目光如飞刀一样有着威慑震撼的力量，关天翔此时的强悍狠绝竟变得畏缩不前了。在金光映辉的彩霞里，白衣人儿更是雅然出尘，绝代惊艳。

　　皇太极，代善，莽古尔泰，以及一干众将领都远远的围了上来。
　　刚才那番情形，他们是看呆了，看惊了，太快了，出手太快了。是他们见过的最快的速度，真不愧是例无虚发的小李飞刀。皇太极倒吸一口凉气，和众将领站在原地没动。心里却泛起不停的激荡，惊慕。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关天翔心里很是发怵，害怕起来，他太了解李寻欢，他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一把，没有冒然前进一步，可狡猾的他，眼珠子一转，缓口气道：“那好，寻欢，大哥我不再追赶了，就此罢手吧。”说完，手中马鞭一挥，让跟上来的士兵退下了。

　　见此，李寻欢感到松口气了，他清楚自己不过是拼足全身之力镇住了关天翔，再僵持下去，也会被他识破的。忽地，胸中一阵巨痛，都是刚才竭力所至，一口浓浓的鲜血呛出了菱唇，洒在焦黄的土地上，朵朵红梅凄艳，让人揪心。身体也摇晃起来，忙翻身下马，倚在马身边，紧紧的捂住前胸，强压住不停的咳喘。

　　关天翔回过神来，知道又被李寻欢的假像蒙骗了，心中是大怒，眼里火直冒，捏着受伤的右手，喝道：“寻欢，看来你真不简单，敢欺骗大哥。”

　　李寻欢没答理他，强忍住肺部的疼痛，缓缓的拾起那颗带血的人头，走到张无忌的尸首边，把身首合二为一，放好。站起身，望着初升的太阳，温润如玉，明澄如镜的眼睛里，止不住的热泪流了下来。

　　锥心泣血般的痛苦，那样的刻骨铭心，男儿的泪是滚滚落下，串串下滴，为战死的士兵，为战死的将军，更为自己的故国。战争的残酷，激烈而又悲壮，那份震憾心灵的悲壮，撞击着自己纤柔的一颗心。李寻欢知道自己在哭，一个堂堂的男儿在哭，一个铮铮的男儿在哭。但哭过之后是清明，清澈，清透。哭的极致是更加的平静，更加的坚强。泪水在冲刷着自己，冲刷着自己心中的悲痛，却更冲刷出一颗悲天悯人，不屈不挠的心。

　　皇太极简直看得惊呆了，目不转睛的看着那纤白的人儿。一个男人流泪，皇太极认为是懦夫，是软弱，但此时却决然不同，怎样的一个人儿呀？怎样一颗善良，仁慈又柔弱的心。

　　皇太极觉到自己的心在被感动，被感染。绝代的风华，惊鸿的飞刀，流露出深深忧郁，悲伤的双眸，无时不在打动着自己，皇太极心里涌出挡不住的恋恋不舍的柔情，真想去扶一把那摇摇欲坠的身躯，可皇太极知道他会拒绝自己，因为他的心依然坚强而高傲。

　　太阳渐渐地升起来了，把东方的天空染得通红透亮。彩霞满天，五彩缤纷。激战一夜后的大地，只留下一片空旷，凄清，悲沧，肃穆。

　　围观此情的代善，莽古尔泰和一些众将领也不由得唏嘘不已的叹息。

　　山坡上的努尔哈赤远远就望见了这一对决，那白衣人儿是谁？如此风华，努尔哈赤心中很是好奇，待事后打探一下吧。

　　关天翔的怒火是越来越大，老鹰一样的眼睛直盯着李寻欢，他清楚他这位兄弟最不愿看见流血，死亡和战争了。那一颗柔软的心在流泪，却是更加的坚毅，更加的刚烈，更加的果断，以至锲而不舍，决抗到底。

　　突然，律晓风带着一队侍卫冲上前，抓住了李寻欢，律晓风是公报私仇，恨恨道：“李寻欢，看你还能怎样。”

　　侍卫们粗鲁的连推带拉的押着纤瘦的李寻欢，向关天翔的中军大营走去。

　　皇太极是大惊，怒斥道：“律晓风，你住手，你敢如此无礼对待李先生。”
　　说罢，迅速的跳下马背，走了过来。

　　律晓风见皇太极发怒，吓得缩了缩手脚，吃桃子专按软的捏的他，哪有胆惹这位八皇子。
　　走到李寻欢跟前，皇太极带着敬意，拱手道：“李先生，我亲自护送你吧。”

　　李寻欢没有开腔，也不反对，在侍卫的带领下向中军大营走去。

　　关天翔也只好下马，怏怏地跟在其后。

　　在回营的路上，只听着轻轻的沙沙的脚步声，放眼望去，遍山，遍地，尸体堆成老高，血流成渠，将死未死的，缺腿少手的士卒，在一步步的爬动，受伤的马儿也不住的呻吟。一片惨不忍睹，以至触目惊心。这就是战争过后的凄凄凉凉，悲悲切切。

　　李寻欢如水的眼睛里，只有痛苦，深沉的痛苦，泣血的痛苦，难以言喻的痛苦。脚很沉，很重，能说什么呢？又有什么话儿可说呢？就只觉得心被痛得麻木了，没有知觉了。

　　皇太极一直默默的陪着李寻欢回营，他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了，只能是感到战争很残酷，很无情。有些事情确实无奈，也没有答案。

　　关天翔圆瞪双眼，面无表情的看着李寻欢，一言不发的走在其后。狗腿子律晓风是矮了半截紧跟着主子旁边。

　　到了中军大营，李寻欢慢慢的侧身，一双比泉水还清，比秋月更明的眼睛，看着皇太极，菱唇微微地挪动了动，又咬了咬银牙，沉痛而言：“四贝勒，寻欢已无话可说，只是请求贝勒爷有一点泽厚之心，对那些无还手之力，受伤的将士，无论是明廷士兵，后金士兵，给他们一些钱物，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声音的凄沧，悲哀，宛如夜色中的昙花在一点点的落下，调零。皇太极是感到无比的震惊，震动。禁不住涌起酸楚一样的难受，浓浓的绵绵的柔情，朗声回道：“李先生放心吧，我一定照你的话去做。”

　　李寻欢不再多说什么了，忧郁，深邃的明眸，望了望远方，还在燃烧余火的战场，又看了看皇太极，转身走进了中军大营。

　　目送纤白的人影走进了帐篷，有着由衷的敬佩，有着恋恋的深情。皇太极惋惜的叹口气。随既下令：“打扫战场，收缴战利品，对死伤的后金士卒，给以加倍抚恤，对那些伤残的明朝士兵原意归顺建州的就带走，不愿意的就放他们走吧。”

　　这一仗，明朝的军队打得壮烈，败得狼狈。损失惨重，共丢失战马九千多匹，遗弃盔甲七千多副，大炮六门，兵器等上万件。

　　努尔哈赤和范文程在战场上巡视，看见大明的旗帜七歪八斜倒在地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朕向往早定中原的理想，而今三十年已过去了，当年的‘龙虎将军’将要率领由他一手创建的八旗健儿，去闯雄关，定中原，成大业，坐龙庭。”

　　范文程接过话语道：“大明朝已是日落西山，气息奄奄，早该取而代之，下一步，陛下，稍作整顿，马上进攻清河城。”

　　“范先生说得对”努尔哈赤高兴的点头赞许。

　　这清河城，历年来是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有它的存在，对自己是一个严重的威胁。努尔哈赤决定进行重大的军事行动，推进占领辽沈的总方针，尽快夺取明朝的重镇清河城。

　　永恒的月亮，在黑暗的大地上空闪耀，银辉默默地斜洒下来，绘出斑驳的月影。草虫的鸣叫，马儿不安的踢蹄声，深夜中的大漠更加的寂静。野外的风很凉，很大，雾蒙蒙的大地，凄清，悲凉，无言无语。

　　关天翔的中军大营内，灯火昼明，暖意浓浓，感觉不到一丝寒冷。却戒备森严，士兵来回不停的巡逻，放哨，像是又要发生一场战争的前奏。

　　帐篷里，喝退伺候的太医，侍从，关天翔复杂的眼神一直盯着那个心神俱伤，憔悴不堪，静卧在床的白衣人儿。

　　鹰眸中的怒意，恨意，柔意，在不断的交织着。武功被废还能发飞刀对付大哥，嘴角浮出一丝冷冷的阴笑，白天对铁传甲严加盘问，知道是传甲为他偷偷准备的两把飞刀。关健时刻用来对付自己的。果然，李寻欢的花招很多。哼，再多，也对付不了大哥。关天翔心底升起要打败他小李飞刀的欲望，要彻底催毁他的意志。慢慢的走到了软榻旁，坐在了李寻欢身边。

　　抬起右手，手上的伤不很深，经大夫的一番精心包扎，已无大碍。关天翔瞧了瞧自己的右手，笑了，李寻欢并没有下手绝情，否则，飞刀之下，自己还有命吗？满眼无限的怜惜，温情款款：“寻欢，大哥知道，你心里还是有一份兄弟之情。不然，飞刀一下射穿咽喉，大哥是逃不掉的。”

　　说完，右手看是无意的轻轻的抚上李寻欢的肩膀，轻言轻语，宽慰道：“寻欢，你的心很柔，很善，大哥一直对你情意绵绵，不愿放手。你告诉大哥，今日在战场之上，你为什么不一刀结果了大哥的性命。”关天翔的话别有用意，他一直要打败小李飞刀，征服小李飞刀的心和他的人。灼灼逼人的目光直看着那如明月般的容颜。

　　李寻欢凄楚一笑，坦然而言：“王爷，你的话真难回答。我如果杀了你，你的手下会放过那几百名已败的明朝将士吗？杀了你，只会激起你们蒙古勇士的怒火，疯狂的报复，杀死全部已无还手之力，伤亡惨重的剩余士兵。”说到这，李寻欢语气一重，诚意劝道：“王爷，胜负已分，何必赶尽杀绝，你就发一点慈悲之心，放过那些还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明朝士兵吧。”

　　李寻欢的忠言，让关天翔感到一股酸酸的，醋醋的，酱酱的，总之不是滋味。他怎么没有大哥，没有大哥的情意。

　　关天翔心有不甘追问：“寻欢，你的心肠好，大哥很喜欢，你在为别人考虑时，心里面有没有装着大哥。”

　　“在江南的时候，心里面有大哥，可现在没有了，一点没有了。”声音干脆，绝断。

　　关天翔心中一震，妒火在燃烧，直往上窜，不行，一定要装有大哥，他的心是属于大哥的，要用残忍的柔情，霸道得近乎占有的柔情对付那颗柔弱的心，让他的心一点点在被大哥撕碎。

　　身子凑前一步，怜意的目光敏锐如利箭一般，缓缓道：“寻欢，你回答得很好。其实，你应当一刀杀了大哥。”

　　“为什么？”

　　“因为，当初在江南结拜之时，大哥就发誓，有违誓言者，必死于小李飞刀之手。”
　　“王爷，你很狡猾，你的话恐怕还有其它的意思吧”李寻欢冷笑一声，反问。

　　“对，对”关天翔笑了，脸上的笑意很浓：“寻欢，你是很聪明，能猜透大哥的心。不错，大哥现在还不想死去，一定要等到汗王打下大明江山，占领中原，统治你们这些汉人，杀光朱氏一族，让你们汉人俯首称臣。”

　　“王爷，你的狂野之心还很强烈呀”李寻欢讥讽道，翻江倒海的痛苦是不断的绞绕着自己的
　　心，关天翔不是一个简单的奸雄，他强硬的手段是在一步步逼进自己。

　　“是的，”关天翔笑容可掬，声音柔和：“我们关外的蒙古人和女真人一直受那万历皇帝老儿的残酷压榨，又被你们贬称‘鞑子’，所以，现在要扬眉吐气，打进山海关，问鼎九州，让你们汉人也尝尝被人压迫的滋味。”

　　“关天翔，你别妄想，大明还有很多忠勇之士，起兵勤王，一定会歼灭你们这些鞑子的”李寻欢气愤已极，一双星目如寒剑般直视着那张狂傲阴险的脸。

　　“哎呀，寻欢，何必发那么大的火，”关天翔更是兴奋了：“你也看到了，几次大战，都被我们这些鞑子打败，投降的投降，战死的战死，不堪一击，干吗死心眼，跟着大哥吧。”

　　“死也不会跟你关天翔。”

　　“寻欢，何必扯上‘死’字，好好的活着”关天翔是关爱备至，说出的话却更寒冷：“到时候，我们这些鞑子攻下大明，坐稳江山，无论是汗王，或是皇太极，大哥都无比的欣喜，因为大哥的心愿已了。你既便杀死大哥，大哥也无怨无悔，而你寻欢是不会快活的，只能更痛心，更痛苦。你不会活长久的，也会来天堂陪大哥了”说完，关天翔几乎狂笑起来，他清楚自己抓住了李寻欢的弱点，抓住了李寻欢纤柔的心。

　　“王爷，看来你真是诡诈多端，了解寻欢呀”颤抖的声音是从紧咬的银牙缝里飘出来的。

　　“当然，当然”关天翔很是得意，双手故意轻轻的抚摸着李寻欢的肩膀，温温柔柔道：“你亲手杀死大哥，很痛苦。又亲眼看见大明的河山变色，改朝换代，是我们关外的后金一统天下，你会更痛苦”如利剑一般的话，甚至比利剑更厉害。

　　“咳，咳”止不住的疼痛袭入胸口，李寻欢不禁捂住了嘴唇，痛苦的折磨，严酷的拷问，让自己的心在慢慢的流血，让自己不屈的心在点点撕碎。李寻欢仿佛掉进了痛苦而悲愤又无尽的深渊。

　　从那双清波如水的眼睛里看到了悲痛，忧伤，关天翔更加满意，目的就是要打垮他，忙用手绢轻轻的擦去李寻欢嘴角的血迹，黑亮的眼珠子转了转,又温温存存的劝慰道：“寻欢，不要再倔强了，顺从大哥，跟着大哥吧。 “说着,关天翔玩味般的看了看自己粗大的手掌,接下来的话硬是让人气愤难掩了,”寻欢呀,你干脆就当大哥手中的一只美丽的鸟儿吧,大哥会好好的保护你的，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关天翔，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李寻欢是实在不堪忍受其辱而怒斥道，一个堂堂男儿，竟受他这般的不恭之语。

　　关天翔依然笑容满面，唇角一勾,语气中带着轻佻道：“寻欢，跟着大哥有什么不好？大哥没把你当成女人呀”话音未落，眼神变得炽烈，火热起来：“唉，妲己，褒姒是一代绝色艳姬，红颜祸水。你小李飞刀也是艳惊天下，她们不过是一堆枯草，怎么能和你相比呀”言毕，调戏的嗨嗨的笑了。

　　“哼”李寻欢星目圆睁，面色绯红，被他关天翔比作艳姬，可恶之极，穴道被封，动弹不了，真想与他决意死战，胸中的血在沸腾了：“关天翔，你有种的就放了我,我与你决意死战,不准拿女人比做我,否则,你给我滚出去，滚远些。”从不说这种粗话的李寻欢实在是愤怒了。

　　“嘻嘻, “ 一句怒骂，更引来了关天翔的放肆。他就是有目的的一步紧接一步彻底打垮李寻欢的意志，让他屈服，让他痛心，永远的顺从大哥，嘴角的笑容如春风般灿烂，声音是甜言蜜语：“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寻欢，你绝世的风华，让大哥迷醉，大哥不会让你逃走的，大哥的荣华富贵，大哥的情意涟涟，一定会把你留下，留下来陪伴大哥”边说，右手已借机伸向李寻欢的腰间，故意扯了扯白色的衣带。

　　轻薄的话语，无礼的动作，李寻欢胸中的怒火直冒，如果在与之对抗，只会招来关天翔更大的放肆。强忍住，强压住，置之不理，眼睛冷峻的，平静的看着关天翔，手舞足蹈的他还有什么花招，还有什么闹剧。

　　“关天翔,把男人比做女人,这就是你的高招,还有什么,你就使出来,”李寻欢嘴边是一丝若有若无的讥笑,声音冷如冰霜., “寻欢觉得王爷上下跳窜跟鬼差不多了.”

　　关天翔听了,是不以为然,笑道: “寻欢,消消气,能把风华绝代的小李探花收在自己的掌上,大哥别无他求.”

　　李寻欢苍白的脸庞上没有表情,只一双明眸清冷的盯着手舞足蹈的关天翔.,

　　没有说话，没在言语了，关天翔很是高兴，让他的心被自己征服，为自己屈服，这就是跟大哥作对的下场，想当初在江南，他是那么毫不留情的毁了大哥的钱庄，飞鹰门，还有矿产。甚至上奏大明朝廷，遣返自己。现在知道大哥的厉害了吧。他只能低头，不是矫健的雄鹰，而是温顺的小鸟,无人能敌的飞刀是天下第一，却敌不过成千上万的长矛。踏平山海关，直入中原大地，把他那颗忠心耿耿向着明朝的心，撕裂，撕碎。最后彻底占有他的心。

　　看到那双眼睛里有着冰花透明的水波在盈盈流盼，眼角处有滴滴的晶莹，关天翔是乐不可支，眉目都在笑，只要他的心顺着大哥，大哥是会好好待他的。想着，关天翔饱含脉脉深情的目光，亲切的俯下身在李寻欢耳边喃喃：“寻欢，不要伤心，忘了你的大明朝，留在大哥这里，享尽人间繁华。”言罢,又目光直视着李寻欢,话却如寒冰一样的冷酷：“待休整一下，大哥要和四贝勒一起攻打与抚顺城一样的重镇清河城。拿下之后,大明的土地又归后金了”

　　李寻欢觉得心口上有一把锋利无情的刀子，一刀一刀的割着，剜着，血也在一滴一滴的流着。眼前很黑，像在一个万丈的深渊，黑暗暗的看不到一点光明，话也说不出来，气也透不出来。这场战争带来的心灵上的创伤是久久不会愈合的，是深深的烙印。这种痛苦是那样锐利，那样深刻，那样复杂，又那样沉痛。自己瘦弱的身体不知能不能挺住了，关天翔的话比酷刑还残酷，自己的心在痛苦，屈辱中苦苦的挣扎，煎熬，反抗。李寻欢明明白白不能倒下，要紧紧的咬住，惨白的嘴唇被牙齿咬出丝丝缕缕溢出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