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坏孩子的天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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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从云层间透下，如同被滤纸筛过一样柔和而虚弱。浓密的白雾在苏格兰绿色的山丘之间氤氲弥漫，纱笼般从半山腰直到顶端。
两周之后，不列颠群岛的九月过半。又是一个如同融入了这座古老城堡和湖泊一样，典雅却苍白的雾雨天。
西弗勒斯·斯内普围着拉文克劳的蓝白色围巾，独自抱着书走向上午第二节的魔咒课教室。走廊打过蜡的木质地板在脚下吱嘎作响。他们清晨第一节是在温室里和赫奇帕奇同上的草药课——照料魔芋白鲜和希腊岩爱草，另外两个学院则是在这间塔楼的教室里刚刚结束了弗立维教授的早课。金红色和银绿色围巾的一年级新生们，此时正三三两两地从门内结伴走出来，彼此之间已然绝无混淆，泾渭分明。西弗勒斯站在稍远的位置等他们走完。
“嗨，早安。那个——”一个斯莱特林的男生迎面向他走过来，有点紧张地问，“你是姓斯内普的，对吧？那个、我们院伊万斯的哥哥？”
“……对。你好。”他把书放到身旁的窗棂上，看着对方的眼睛伸出手，反问，“阿奇博尔德·艾弗里（Archibald Avery）？”
“哇！”对面的男生带着一点惊讶，开心地握住他的手，“你知道我的名字呀！是伊万斯告诉你的吗？”
莉莉？显然不是，他想，我俩半个月都没说过一句话了。“你是分院时报出的第一个名字。”西弗勒斯简单地说。隔着艾弗里，他能看到从教室里走出的狮蛇两院学生逐渐变得稀疏，走廊里赶来上课的同院则多了起来。被纯血二十八世家之一的艾弗里家小少爷主动接触似乎很有趣，但是谁在乎呢，这里是拉文克劳——课要开始了，我该去占座了。
他面前的艾弗里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接近教室的走廊另一侧响起：
“小麻瓜蛇！闪开！你挡了我的路（You are in my way）！”高年级的贝拉特里克斯·布莱克，不知为何路过这里，正颐指气使地对她面前娇小得多的身影说。这位女级长看起来在经历过校长室后多少还是吸取了一点教训的，至少她现在的用词是麻瓜而非泥血；但这种层面的客气对于她对面的人来说似乎完全没有区别——
“是嘛，姐姐，”她面前站着的斯莱特林小女孩毫不客气地挑衅着回答。“我看你像我的路（You are my way）——在等我走上去吗，你怎么不闪开？”
西弗勒斯一言难尽地看了眼面前的阿奇博尔德·艾弗里，然后看向莉莉和她孽缘般的级长“姐姐”，又看回近前一脸期待的艾弗里。
艾弗里双手握拳：“她好帅！对吧？伊万斯她超帅的啊！！”
“……还行吧。”西弗勒斯真实地无言以对了。很难想象，这一届的纯血斯莱特林，在他跟莉莉绝交的短暂半个月就进化到这等常人无法理解的境地；但他一点都不想近距离目击表妹从级霸到院霸再到校霸的王道征途。他转身把书抱回去：“很高兴认识你，再见，我现在去上课了。”
“哎，上课又不急，你别走啊——”艾弗里徒劳地试图拦住他，被他一个走位绕开。霍格沃茨一年级的课程安排并不紧张，上午两节课之间有相当长的课间，也只有拉文克劳的学生才会争相在第一节课加速完成任务，提早下课，然后急着给第二节课占座。这种心态，大概赫奇帕奇、格兰芬多、甚至斯莱特林，都是完全理解不了的吧。
如果之前没有——只是如果，没有声言“不会再帮”莉莉，他哪怕不能在草药课的温室给她放本书占座位，好歹也要上去提醒一句快去上课；但现在呢，谁在意一个同辈亲戚最后能考多少分呀，霍格沃茨魔法学院又不是卷积神经网络系统——
“YOU FILTHY MUDBLOOD！”一个声音突然炸开。
他听到贝拉特里克斯猛地在走廊大声喊道。原本各行其是的学生们立即如同被石化一样，纷纷定住身，以惊恐的目光向她看去。“梅林的衣帽柜啊！”一个路过的赫奇帕奇小声对同伴窃窃私语，“M-Word！听到了吗？她说了M-Word诶！”
莉莉随意地歪了歪头。而被言语刺激到极限的女级长说出这话之后也愣了一下，因为她想到了开学初“剜骨钻心”事件，以及她为妥协而在校长室里做出的某个并不完全公平的承诺。尽管对于纯血大小姐的身份是一种屈辱，但是斯莱特林的忍耐不能不暂且蛰伏。“我……”她试图开口弥补。
“Mudblood。”就在这时，她听到对面的小女孩忽地笑了，意味深长地重复着她的话，“布莱克的大姐姐。我本以为，你会比这更有文化。”
“我本来——”我们布莱克家当然有文化呀！贝拉气急败坏地想，我们是传承千年的纯血，永远纯洁，永远高贵，“怎么啦？这话就是用来骂低贱麻瓜种的，我管你是真的麻瓜出身还是故作姿态的假泥巴种——”
“你是一名巫师。家族源远流长的巫师。”小女孩打断了她，看起来兴味盎然，“呐，有文化的家族，就应会用拉丁语。Toujours Pur——皆系高贵奥古斯都之言，恰若万千咒语所表，亦即汝等家训所用。”
“你个小丫头说什么哪？”对面迷惑且烦躁地甩了甩头发，“谁说我不懂拉丁语了？纯血统的后人，岂能不知高低贵贱？伊万斯，你知道我们家族从三岁起就训练用拉丁语读家谱吗！”
“好极了，学姐，那就证明它。Hypo meaning low, Emia meaning presence in blood。在拉丁语里，什么表示泥巴？”
“Caenum？Lutum？”贝拉特里克斯莫名其妙，但是充分的家族教育让她迅速抓取了正确的词汇。Lutum的含义较为接近泥土和尘埃，而Caenum更有污秽泥泞之意，“对的，就是Caenum！”她有点泄愤地确定说。
“Bravo！”对面的红发小姑娘不为所动，反而露出天真可爱的微笑，“那么，来说‘filthy mudblood’吧。什么是‘地位低下的泥巴种’呢？”
贝拉特里克斯：“……Hypocaenumemia？”
“Bravissimo！”莉莉直接鼓掌，再接再厉：“不纯洁的血统，意指血液中泥土的含量。那么，混血种、以及非魔法家庭出身，Caenum's presence是高还是低？”
“那些当然是高！”
“那么，纯血统的布莱克学姐你，Caenum's presence是低还是高？”
“自然是低！”贝拉像是被蛊惑一样带着怒气说，“布莱克家族世代纯血！我们的血中是干净得根本没有一点泥！”
莉莉露出玩味的笑容，“那么，事情就很清楚了。Hypo meaning low, Caenum meaning mud, Emia meaning presence in blood。你好，布莱克学姐。你好，Hypocaenumemia。你好——Toujours Pur Domina Black（永远纯洁的布莱克小姐）, a.k.a., YOU-Ultra-Filthy-Mud-Blood。”
小女孩干净利落地一步绕开面前的高年级女巫，一句话都没再多说，抬脚就走。周围一片嘁嘁喳喳的议论声响起，大部分、或者说全部，都是在表示没听懂的。贝拉特里克斯下意识地伸手拦了一下，未果。她没有去追，而是呆站在原地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我被骂了吗——她想。我，一个纯血，现当代最纯的布莱克家族的纯血，被人——好像还很合情合理地，骂成泥巴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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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莱克学姐？”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她扭头，看到围着蓝白色围巾、单手抱着书的西弗勒斯，“Hyper meaning high, Hypo meaning low。”一年级的拉文克劳面无表情，示意性地弯曲手指敲了敲太阳穴，好像在说‘动动脑子’：“Hyper。学姐。”
男孩说完这话就扭头离开，和他妹妹一样利落的身形迅速消失在魔咒课教室的门后，只给女级长以及围观群众们留下一个不明所以的剪影。
贝拉特里克斯张口结舌。“哈？”这就是传说中——不对，这是她见过面的伊万斯她哥啊！麻瓜出身的、不对、假麻瓜出身的，都是什么怪物小孩子啊？
教室里，刚刚趁着课间休息回到办公室小憩了一阵的弗立维教授，正精力充沛地从内部壁炉中闪着一道火焰现身，完全不知道片刻之前的教室门外发生了什么，“嘿，孩子们！我发现今天大家到达的都非常及时，不过我们可以再等一等，让没来及从斯普劳特教授的温室及时完工的同学们有更多的时间。等到教室坐满百分之七十，我们就可以开始上课啦！”
掐着点进门但仍然如愿坐到了第一排的西弗勒斯：我发现拉文克劳内部也不怎么卷，下次决定不要提前完成任务来占座了。
教室外，格兰芬多的詹姆斯·波特和西里斯·布莱克，不知何时跟阿奇博尔德·艾弗里一起站成了观战的一排——
“Hypo代表低，Hyper代表高！”阿奇博尔德激动地重复着。
“Caenum代表泥巴，Emia代表血液中的含量。”西里斯若有所思地回味。
詹姆斯·波特：“哈哈哈哈，Bellatrix代表Ultra-Filthy-那个啥-Blood！”
“——？”阿奇博尔德 & 西里斯。
黑发的阴影向他们压了过来。“我看在姑婆的面子上忍你很久了，波特家的小子！”终于艰难地从悲催的自我怀疑中回过神来的贝拉特里克斯，听到这话当场满血复活，立即抽出魔杖杀了过来。三人朝着不同的方向如鸟兽散，惊散了一个走廊的低年级：“西里斯·布莱克，你这叛徒！艾弗里、你也叛变斯莱特林了吗？詹姆斯·波特，不要跑，你小子有种就冲着老娘魔杖冲上来——”
（弗立维教授：“外面好像有点吵，要不要今天先额外教一个关门闭窗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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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们两个现在都不说话的？”
这天下午的教工私人餐桌上，白胡子的阿不思·邓布利多推了推眼镜，状似无意地问。上午学生间发生的事情，身为校长的他其实有所耳闻，但是正像这半个月来发生过的另外一些起事件那样，他的判断是不需要干涉。与之相反，他关心的、以及想要干涉的，恰巧是它们背后的另一件事情。
因为课程安排的缘故，此时的用餐区域并没有其他任何教师到场。这是在下午茶时间的餐会，而出于某些特殊的原因，在得到校养小精灵们愉快的服务后，身为校长的邓布利多用这一点特权安排了丰富美味的法国甜点以及蜜饯，用于招待一位其实每天都能见面的同事。
“对。见到面掉头就走，根本不说话。哪怕像上午那样——嗐。”斯拉格霍恩摇着头说道，往杯子里倒满了白葡萄酒，一脸沉痛，“男孩还好，拉文克劳嘛。女孩……目前看来倒是还很消停。但我很担心，非常担心。”
消停指的是没有再半夜约架给学院扣分，但是他每次上魔药课都感觉她对詹姆斯·波特眼神相当不善，以至于一星期有七天都在担心这孩子去找格兰芬多来一出自由对抗玩家。好家伙，斯莱特林里面现在可没人敢管她。
毕竟最厉害的两个级长都被她揍过了嘛。要知道，贝拉特里克斯·布莱克，虽然因为斯莱特林流传已久的性别偏见传统，连第一天的开学训话都始终未能参与，但这位纯血大小姐可是一度内部公认的比整个院里的男生加在一起都能打的人，简直是所向披靡，令人闻风丧胆——结果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无论六打一的魔法决斗还是一对一的rap battle，都输给了新加入的麻种小孩，堪称奇耻大辱了。
至于打架，虽然斯拉格霍恩明里暗里被报告的不多，但他知道，莉莉·伊万斯这半个月时间其实还是跟院内院外都打了不少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小孩可能还是吸取了一点教训的。自从被她哥单方面宣布绝交之后，她跟人打架至少都没再往死里打，也没有再因聚众斗殴、然后和一群小巫师到校长室集体一日游的战绩。
但是，在这一切的背后，有一个比爱打架的小女孩危险得多、也重要得多的，如同不定时炸|弹般埋藏的死穴。阿不思·邓布利多并没有将这个情报跟其他教职员工公开，尽管依照莉莉·伊万斯本人的说法，目睹其存在的早有其人。那是他们真正担心的事情——
那个寄生在她身上的、说不上是稳定还是不稳定的默默然。
“当默默然寄生在一个孩子的身上，【它】的出现和存在，正犹如是那孩子本身的黑暗双生。默默然不会将一个有着正常、快乐的童年，乐于接受魔力存在的孩子选定为宿主；所以，年幼的默然者们，最大的特点即是孤独。正因如此，有些时候……”阿不思·邓布利多摩挲着手中乘着起泡酒的笛形水晶杯，声音越来越小，仿佛陷入回忆般慢慢说道，“不，很多时候，一个真正的兄弟姐妹的存在，能够很好地改善在那个被寄生者的状态，乃至于将生命从暗黑中拯救。”
“这么说来，伊万斯小姐就是那个‘黑暗双胞胎’了，而西弗勒斯是那个‘光明’的双胞胎？”斯拉格霍恩半开玩笑地说。看到邓布利多一下定住了的动作，他连忙解释道，“开玩笑的，阿不思，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不过那两个孩子的确曾经自称不是表兄妹而是双生子，记得吗？我总觉得这里面有点什么别的意味在，他们的出生日期又那么接近。”
“也许吧。”邓布利多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在我还较为年轻的时代，我曾亲历过与一个超过十岁的默然者的相遇，而我本以为他有着亲生的兄弟姐妹——你一定听说过，霍拉斯，那故事发生在法国。那个名叫莱塔·莱斯特兰奇的勇敢的女子，还是你学院的学生呢！还有纽特，我们的神奇动物学家，那时的他还多么年轻啊！可惜……”
霍拉斯·斯拉格霍恩停下了刀叉，带着相同的回忆静静地听着。邓布利多有些悲伤地微笑着，将重重情绪藏在随着年龄越来越丰茂的皱纹和胡子下面。
他又说道：“而在更年轻时，在我本人也只是个青少年的时候——现在，知道这些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但我也曾是一个女孩的兄长，不是吗？”老人镜片后的眼睛暗了暗，“她更喜欢的却是另一个哥哥。这是很合理的，因为更在乎她的本来也是我们中的另一个。而最后带她走向悲剧的，正是我的疏忽、或者说我年少时所为的必然。当年的我已然失去了阿利安娜，也失去了求得她原谅的机会，惟愿今日——”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管怎样，现在的伊万斯小姐，可是我们学院很有精神的风云人物呢，”斯拉格霍恩温和地打断了同事的回忆。“至于拉文克劳那孩子——怎么说呢，我们也不能总想着利用他维持他妹妹的心情吧。”
霍拉斯·斯拉格霍恩一向并不以真诚待人闻名，甚至被学生们暗地里称作“圆滑的老海象”。但是，作为教工团队里较为年长、人脉情报也较为灵通广博的一个，他对阿不思·邓布利多年轻时的事情有所耳闻了解，尽管并不能完全确定真实。换个时刻，他或许会对这样的额外情报欢欣鼓舞；然而现在，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听这位学院同事讲述真实痛苦的青少年时代。
“我的确担心她会因为随便什么缘故，用她的默默然小伙伴把休息室炸了。”斯拉格霍恩补充道，“你想，那是湖底的休息室啊，炸了还了得！可唯独不用担心的是她会阴郁痛苦，受别人欺负，因为根本没人能打得过她——看看波特吧，就这样，还天天想往那孩子面前晃呢，其实不被她欺负就很感谢梅林了！”
阿不思·邓布利多默默抿下一口酒，那种怀念的笑容却像时光倒退到他更年轻的、也更风云人物的时代。“伊万斯小姐是个很好的孩子。她本性良善，无论经历或者不曾经历过什么。”他微笑着说道，语气中有一种笃定，“哪怕从一开始就被分到斯莱特林——无意冒犯，霍拉斯，但是你知道吗？我敢赌，那并不是因为某种被掩没的血统，也不是出于天生的野心。”
这么说我就不能高兴起来了。霍拉斯·斯拉格霍恩想。但我又不在乎，谁让我是“圆滑的老海象”，而你是“本世纪最伟大的白巫师”呢？
“话说回来，还记得那天你要她去拉文克劳的公共休息室吗？”斯莱特林院长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转换话题说道，“据我所知，拉文克劳她多半没去过，格兰芬多休息室门口的胖夫人，现在倒是跟她很熟悉了！”
“哦？”邓布利多感兴趣地问，“格兰芬多吗？”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坏孩子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