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万里--10.19更新》梓涵

5、第二章.那时月（上）－－9.20

　　第二章．那时月
　　一
　　两人几句话对完，阵内好似突然起了我们阵外之人不能察觉的变化，两人神情大变，在阵内不停奔回，象在躲避什么致命追袭。
　　秦关月摇了摇头，叹道：“阵式启动了，风雨雷电袭来，好像每一桩都能取他们性命，但其实不过都是幻象。李君慕苦心设了这阵，怎么连这道理也不明白，看样子也乱了阵脚。”

　　见他们二人在那狭小阵内发了疯似的奔回，渐渐的气喘如牛，脸色都开始灰败起来，我也急的团团乱转：“这个李君慕，也真是的，人家武功都没了，要杀要剐还是剁成八块，那不容易的很，偏偏他不知道，弄了个这么笨的同归于尽的法子。这下好了，白白送死就算了，还是累死的，好好的帅哥，死相这么难看。”
　　“奶奶的，我怎么办，秦关月，你那苏师父什么时候才到。”
　　秦关月摇摇头说不知道，于是在我连骂了二十来个奶奶的，阵内两人都只剩了半口气的时候，他苏师父的踪迹才终于显现，半空里幽幽响起了琴声。（准确的说，是瑟声，不管了，反正我也不懂。）
　　不知怎的，这琴声一起，我心绪就突然平定了，仿似有一只清凉的手在我心口拍打，渐渐控制了我心跳频率，和那琴声音律相和，一般的悠远安定。
　　苏拂仍是袭白衣，在阵外不远处席地奏曲，我向那阵内瞧去，两人虽还不能止住脚步，但布速却是慢了，那琴声当是能穿越阵式阻隔，传到了他二人耳内。
　　又过了半晌，两人终于平定，在原地喘着气，遥遥望天。
　　苏拂发话，字字如金石击磬，破空而去：“我现下弦上贯注内力，运气打开生门。不过这生门位置不定，在你们身周盘旋，你二人需凝神静气，闭上眼，不管那些幻象，寻找这脱身缝隙。”
　　语声未落，曲子已转了调门，高亢激越处，如鹰击长空，奔雷乍响，听来是什么也不能阻挡。

　　那许君山可能是原先练过武，定力和敏锐度都较李君慕强些，闭目了不消片刻，眼突的睁开，神情甚是笃定。
　　果然，他已寻着了出口，身形闪挪，一扯李君慕衣袖，两人片刻已在阵外。
　　我急急奔向前去，想确定他是不是我找的那个许君山，却只见他自袖中甩出一枚响箭，瞬时已腾上半空。
　　“不好。”秦关月急道：“他找了人来，快，治住他。”
　　这会子离他最近的，便只有李君慕。李君慕不通武艺，上前一扑，居然被他闪身退后避过，将身背对着撞向了我。
　　也许是习武者的本能反应吧，我腰间本别着那把破剑，这会子想也不想，一把拔了出来，象个大侠似的，剑锋顶上了他咽喉。
　　“别动。”我放低声音，以便听起来更有威严一些，能唬住他。

　　听闻这两字，他霍然回头，颈子被拉开一条血线，双眼直愣愣盯着我。
　　自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里，我在片刻间先后读到了很多种表情，先是欣喜，再是不置信，而后是一闪即没的痛苦绝望，最后是捉摸不定的平静。
　　被他这么盯着，我心脏如被蛊惑，居然不争气的别别跳着要脱开胸膛。
　　我咽了一下口水，顺便稳定心绪，将声音再放低些：“我知道你可能认识我，但是我告诉你，我得了失忆症，现在什么也记不得。不会念什么旧情，你最好老实些。”
　　他望向我，直望得我心肝都似被扒开，被瞧了个清清楚楚，他这才幽幽叹了口气，道：“是吗？”
　　而后将头别去，不再瞧我一眼。

　　我拿着剑，剑上沾了血，不免有些紧张，手腕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正手足无措之间，林外已有人呼唤：“许大人，您是在这吗？”
　　李君慕此刻如梦初醒，一把夺过我手里长剑，斜斜刺进了他胸膛半寸，道：“我现下就将你杀了，来日再为你偿命。我不怕死，你手下再多，也救不了你。”
　　他目半睁，瞧也不瞧李君慕一眼，只朗声朝林外发话：“是静澜吗？你不必进来，记住我的话，这就可以去了。“
　　“记住，我若死了，杀我的人，便是定远县李君慕。他李家家大业大，主子杀了朝廷命官，当然免不了满门抄斩。还有，他一介草民，费尽了心机要杀我，定是受了谁指使。我看，那朝中李信大人是他家近亲，这事，多半和他脱不了关系。”
　　林外之人听命道了声是，紧接一道风声遥遥划过，竟是真的领命去了。
　　林内许君山这才盯向李君慕，神色深沉到可怕，彬彬有礼道：“要杀要剐，阁下请便。”
　　言下之意，他若今日命丧黄泉，那李家全门和他那朝中亲贵，就都得为他陪葬。

　　李君慕一介儒商，哪是他这等人对手，闻言即刻汗如雨下，手软了，剑哐当一声落地，身子也无力支撑，茫然跌坐地下。
　　那许君山掸了掸衣衫，仍是波澜不惊的口气：“你杀我不成，我许家欠你那条人命，可就算还了。”
　　“这次，我不和你计较。记住，以后，你若还来于我许家人寻仇，可莫怪我许某人无情。”
　　言毕缓步而去，衫上挂着血，但不妨碍他慑人气度，那种江山尽踏，睥睨天下的气度。
　　就算是个奸人，这也该算是奸人中的极品了吧。
　　我叹口气，可惜这么一个帅哥却不是好鸟。
　　他大约是听到了，经过我身侧时，步伐明显缓了一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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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李府半路碰上了李家两位太太，两人哭的脸上一道一道的（注：那时候的粉底质量较差，跟石灰似的，哭了可不一道一道的），一直到回了家，还是没完的哭天抢地，主要内容无非是你死了我怎么活，再这样我就上吊撞墙之类的话。
　　等到半夜，没有开饭的意思，我干脆去睡了。睡到日上三竿，肚子饿得直打鼓，奔到饭厅一看，空落落的，说是两位夫人发话，她们正生气，不吃饭了，下人也不许吃。
　　真是万恶的剥削阶级，我捂着肚子，去寻秦关月一起吃饭去，他伤了骨头，咬着牙下床要陪我去，我到底不忍，只得独自出门，答应一定带好吃的给他。
　　出了门，吃的肚皮溜圆，又顺便逛了逛，没发现什么帅哥，倒发现一位长的比我俊，外带高贵贤淑仪态万方的美女，所谓同性相斥，我顿时酸水大泛，扭头打道回府。
　　走着走着，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影影绰绰的有人在跟着我。我用上电影里反跟踪的惯用伎俩，嗖一声穿进一条窄巷，等第一个阳光下的影子映进巷来，我也不管是不是跟踪我的那个人，跳出来大喝一声：“你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
　　事实证明这法子很奏效，我不仅发现跟踪我的人是许君山，还把他吓晕了过去。
　　对，我没看错，这昨日还不可一世的奸人，在看着我半分钟之后，居然脸色煞白，忽一声晕了过去。

　　二
　　窄巷之外就是大街，人来人往的，众人见这有乐子瞧，全都呼啦一声围了上来，脖子伸的老长，议论我这样一个看来斯斯文文的小姐，怎么跟个泼妇似的，一嗓子就把人吓晕了。
　　看来我若甩甩袖子走人，必定会激起民愤，无法，只得问了医馆在哪，扶起他上路。
　　他看来瘦，骨架子却是老重，我扶的正怨天怨地，他醒了，用种无比复杂的眼神看我，低声道：“扶我去那茶馆，我自己歇息一下。”
　　茶馆就在街边，我乐的轻松，将他扶了去，唤小二上了壶茶，一口气连灌三大盅。
　　他在对面看着我，用右手支头，模样很累，眼眸内的神色更累，好似对这世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厌倦。
　　我受不了，问他：“你是不是很累？我本来有好些问题问你。但如果你实在累，那就算了。”
　　他摇摇头：“我不累，你问吧。”
　　我连珠炮般发问：“第一，你为什么要跟着我。第二，你是不是认识我，如果是，请告诉我我到底是谁。第三，我和你是什么关系。第四，你是不是真的抢了李君慕的老婆。”
　　“好了，就这四个，你先告诉我吧。”
　　他自怀里掏出块雪白绢布来，将面前茶盅抹了又抹，显然有洁癖，好不容易满意了，倒了口茶喝，开口说话，却只是五个字：“你真的忘了？”
　　我连忙点头，他将杯举起，沉默良久，才又有三个字：“那最好。”
　　而后他那薄唇就紧紧闭上了，右手支住额头半寐，不看我，意思是今日谈话就此结束。
　　这倒好，跟踪我的是他，要我问的人也是他，到头来，他却装起个酷来，一问三不答。
　　我不由大怒，本来打算拍了桌子破口大骂，后来理智止住了冲动，想来跟这种人发火也是无用，干脆一推凳子走人。

　　结果我这厢刚刚离座，身后就响起一声清喝：“你这奸贼，纳命来吧！”
　　有剑光冲许君山而来，那喝声清脆的很，我回头望去，是个女孩子，满面泪光，长了张未谙世事的娇嫩脸孔，一看就很好唬的样子。
　　结果事实证明了我的直觉，这女孩不知是紧张还是身法实在不济，话喊了半天，剑却迟迟不到仇人跟前，居然让许君山有时间将自家腰间的剑鞘摸了来，还耍了个花式，准确无误的将她那柄递来的长剑套在了鞘内。
　　女孩显然被他这纸老虎吓住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泪流的更甚了，抽答答透不上气来。
　　许君山在桌边不疾不徐的饮着茶，象高手面对屠夫般轻蔑，如果我不曾见过他，怕也真的会被他唬住。
　　半晌，他抬头道：“你是谁？这么自不量力。”
　　女孩扯大了嗓门，却止不住声音颤抖：“我是这定远知县的孙女，我爷爷一世清廉，如今都快告老还乡了，你这奸贼，哪配当什么监察御使，居然诬赖他贪赃，将他一个风烛老人押了去拷打。”
　　“他们真没冤枉你，什么许谦，早该改名叫了许奸，卖弟求荣，好好的男人，靠色相才保住官职，这等没良心的事你都做了，就不怕雷劈吗？”
　　她越骂越是激动，我抱着膀子，也越听越是乍舌，看来这人不仅是个淫贼，还是个酷吏小人，罪名多了去，简直是人人得而诛之。
　　而被人这般当众唾骂，他却仍端坐桌前，静静等那女孩骂完了，这才一推桌子站起，嘴角神情似嗔似笑，阴晴捉摸不定。
　　女孩吓了一跳，以为他要出手，自己死期将到，不由向后连退数步。
　　许君山缓缓出了门，边走边说，语声沉重，说一个字，那女孩就止不住一抖：“你若觉得你爷爷冤屈，自可去上头告我栽赃。”
　　“连剑都拿不稳，居然还学人家来行刺，好笑。”

　　他出了门，我想想有趣，也追了出去。
　　阳光之下，他看来虚弱的很，一步三歇，不过走了半里路，就要扶住墙才能站稳。
　　我跟上，道：“我这就回去，请你仇家来瞧瞧你这纸老虎的真面目，她保准一剑刺穿了你。”
　　他扶着墙，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只回了两字：“请便。”
　　这等油盐不进的人，我真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无，又不甘心，语气只得软了，带些央求意味，道：“告诉我我原本叫什么名字，就这一个问题，又不碍你什么，也不能回答我吗？”
　　许久没有回应，我几乎绝望了，他才从唇边挤出几个字。
　　“罗衣，你名叫袭罗衣。”

　　罗衣，罗衣，我念着这名字，多美，比徐国栋强太多了。
　　所以，我决定干一件对不起俺二十一世纪爹娘的事，在这宋朝，从今日起，我就改名袭罗衣。看，多有气质，配得起我现下这张脸。（注，想吐的同志请注意，俺不是芙蓉教徒，只是偶尔有那么点自恋而已，你敢说，你一天就不照八遍镜子，漂亮的觉得自己国色天香，不漂亮的觉得自己很有气质？）

　　“袭姐姐！”
　　我方才决定了自己在宋朝要用哪个名号，即刻就有人在不远处唤我芳名（注：吐吧吐吧，吐着吐着就习惯了），咯咯笑着扑到我怀里，紧搂着我腰。
　　这也是个男人，不过又肥又小，决计不超过八岁，长了两只黑漆漆的大眼睛，飞奔过来的时候，腮帮子上肉一甩一甩的，可爱极了。
　　我这个人虽然没什么爱心，从来也不给希望工程捐款什么的，但非常喜欢小孩，尤其是这种肥小孩，看了就想亲一口，然后买堆糖将他喂的更肥。
　　“帅哥，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弯下腰，捏着这小肥猪的腮帮子，狭了眼问他。
　　听到我这个问题，小肥猪有些奇怪，飞快的瞄了许君山一眼，看他神色不大好，立马躲到我裙后，怯生生道：“袭姐姐，你别开玩笑了，看样子，我大哥又要捶我了，你可得救小西一命呀。”
　　他在我身后瑟瑟发抖，许君山的脸子则越来越是难看，厉声问向跟前将那肥小西牵来的老人：“忠伯，你不看着他读书写字，倒带着他满街乱逛，怎么，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吗？”
　　忠伯吓得不敢抬头，小西则在我身后紧扯着我裙子，听意思是要哭了：“小西天天读书练武，读的都瘦了，小西要吃糖炒栗子。”
　　“还念着你的糖炒栗子！”许君山也不知哪来力气，一把将小西从我身后扯过，拧着眉，象要把他吃了：“你这就给我回去，回去后，你要敢跟谁提起见过你袭姐姐，仔细我扒了你的皮，三天不给你饭吃。”
　　小西立马号啕大哭，被忠伯牵着手一步三回的去了，那许君山扶墙喘了喘气，也自顾向前，当我是透明空气，瞧也不瞧一眼。
　　我一个人叉腰立在街心，越想越气，气的就快脚气发作（注，没心脏病，什么病都没有，只好脚气发作了）。
　　奶奶的，这人不但涉嫌虐待儿童，而且还当我是臭狗屎，不仅不能碰，要万一不小心碰了，还不许见过的人提，好像很碍他面子似的。
　　我脑子发昏，当下一掳袖子做了个愚蠢决定，好，许奸大人，你不想沾我，我偏要黏着你，先要你死心塌地爱上我，再蹬蹬脚把你甩了，叫你痛不那个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