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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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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
扶邀月隐约听见什么，只是耳边风沙声太大没太听清，直到身后一股温热的湿热溅到身上，惊愕转身，一个人倒在自己身上，她来不及反应，又一把大刀从后砍来，她只得先推开那人迎敌。
天空黑压压的，她背后的温热湿意被风吹的冷了下来，她若有所感，摸了一把拿到眼前，鲜红的血色从指尖坠落，让她突然一阵心悸！明白那时发生了什么，她想回到那处去，却被暴风沙吹得分不清方向了，眼中干涩疼痛，又有吐蕃铁兵袭来，渐渐的，血溅在她身后越来越多，她心中悲戚绝望，只能狠狠挥着长剑杀着前方的敌人，她脸上发丝上都溅上了血，她都分不清是吐蕃人的还是黑云骑的……
“救命！扶小姐救救我…”扶邀月被一个女子抓住了衣角，她低头，隐约见着那人穿着吐蕃的衣裙，顿时甩开了她……
一柄大刀落下，那女子凄厉的叫了起来，不过一会儿就消失了声音，扶邀月心中茫然，她是吐蕃人，为何吐蕃铁兵也不放过她？
容不得她多想，一阵狂风吹来，脚边落了无数残肢，她也稳不住身形，在风沙漫天中一路逃窜一路杀出……
那一路上，抓着她衣角哀求的人数不胜数，她能扶起的不多，就算带走，半路不是被风吹散了就是被追着她来的吐蕃兵砍死，倒不如不救随他们去，在原地紧紧抓着什么别被风吹跑还有一线生机。
于是到后面，她就再也没理那些人，那些哭求的，绝望的嘶吼，汇聚成一根冰冷的针插在她的心底……
“扶小姐…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救我！”
“扶小姐！你看看我，我是卖甜瓜的迪亚啊！救我啊！求你……”
“扶小姐，为什么扔下我们！为什么！”
“扶小姐！扶小姐！”呼呼呼的大风里，那些人摇晃着残破的身躯，满身鲜血的朝她走来，他们眼中含着质问与恨意，围着扶邀月走近，越来越近，衣角上渐渐抓满了人手……
“扶小姐…救我啊！”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那些恨意的哀泣淹没了她，让她失去方向，在狂风呼啸中窒息。
“呼！”扶邀月惊醒后一头坐起来，大口大口地换着气，身上的衫子都被汗湿了，头发贴在脸上，也是一头汗。
她靠坐在床头，慢慢平息心底的窒息感。
一连几日赶路没怎么睡过，昨晚又突然被那吐蕃女子勾起那些回忆，仿佛回到了飞云关刚回来的日夜，那时候她养着伤，却痛苦不堪不能入睡，因为一闭眼就噩梦连连。
没想到断了些日子的噩梦昨夜又来了。
她捏了捏眉头，感觉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有些头痛，喉咙也不怎么爽利，估摸着自己是受凉伤风了。于是起身喊人备热水，准备洗漱后去医馆拣点药。
这边一大早福来客栈的门被敲的阵阵作响，掌柜的起身骂骂咧咧的开了门，那人也不理他，直奔二楼某一间房门去。
掌柜的更不爽了，揪着伙计起床让他快点去打听打听，这二楼的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自打他前天来了金陵，就不得安宁，找人闹的天翻地覆，一张脸也惹得左右闻名，这两天他的客栈门都被那些小娘子踩烂了……
昨天那公子没找到人便在公告榜上贴了悬赏令，谁能找到他画上的女子，自有百两白银相赠。来他客栈的人就更多了，财帛动人心，打着找到人的旗号来骗钱的数不胜数，但自从那公子打残了一个不止来骗钱还想动手动脚的人后，来的人就少多了，毕竟，那个被从楼上扔下来的男子，残了不说，现在还没醒呢……
今早天还没亮又来一个，不过看这个着急忙慌的样子，估计是真有线索的。
掌柜的猜的不错，那人上去不一会儿，就领着那玄衣公子公子下了楼，那公子长得一幅貌若好女的阴俊模样，让人不敢直视。但隐约能感觉到，他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也没有那样阴沉沉的神色了。
裘克一路往西街而去，停在仙客来楼下时，转首问那人：“确定是这里？”
“小的小的不敢骗您，我昨晚半夜起夜的时候见过她，绝不会认错的，您上去瞧瞧，就在最东边的雅间里……”
“最好如此…不然…我会让你知道胆敢骗我有什么下场！”裘克似笑非笑着，眼中一片寒意杀气。
那人连忙拜首：“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裘克长腿一伸，踹开了大门，把外面里面守着的人都惊醒了，几个大汉连忙赶了过来拦在他面前：“哪里来的小杂毛，敢砸你爷爷的场子！”
裘克并不说话，只是抬脚踹开这些人，径直往楼上走，半道上，若春赶来，看着手下都被打趴下，不由大惊失色，再看这公子一身煞气直直走来的样子，好似常日里来楼里捉奸的人……
她心下稍定，走上前去笑着说道：“公子可是来找你那相好之人？早告诉我，这些不长眼的又怎么会拦着你呢？公子不若先同我去喝杯茶消消气，我再告诉你你那相好在哪儿……”
裘克顿住脚步，神色莫名的看了她一眼，笑的古怪：“相好？你这妓院的恩客不都是男子吗？你觉得我的相好是男子？难不成第一眼你就认定我有断袖之好？”
他平生第一恨别人将他与女子相比，第二恨就是说他有断袖之好。前者是因为他的容貌太过迤逦貌若好女，后者则是因为从前有些不长眼的人恶意揣测他，还想对他行不轨之事……
大约是想到从前那些恶心的事情，裘克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表情，笑的邪恣，手摸到腰间的弯刀上，随时准备动手杀人。
好在若春接着说道：“怎么会？公子真会说笑…公子难道不知道我这仙客来不只有貌美如花的小娘子，更有清秀俊朗的郎倌……我看你向东边楼道而去还以为你知道呢，这边都是女恩客歇脚的地方……”
裘克瞬间哑然，倒是没想到这一处，眼中杀意退散，浑身紧绷的情绪松懈下来，忽然又想起自己是来找人的，而那人就在东边雅间……
这女子刚刚说，这边是女恩客歇脚的地方，女恩客……
这时，靠近楼梯的房门推开，一个面容俊俏的男子不舍的看着他身前的女子，女子抚了抚他的面容哄道：“杨郎乖，我改日再来看你，下次给你带突厥的珍珠……”
男子欣喜的说道：“真的吗？娘子可要记得，千万别忘了我……”两人黏黏糊糊好一阵，那女子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清秀俊朗的郎倌与女恩客……
一阵怒气突然冒出，裘克眯了眯眼睛，冷笑着抬脚往里走，若春还要拦着他时，他从袖中摔出一物丢了过去，若春接住，是一块上好的玉佩，价值千金了…遂就随他去了。
转身离开的若春没有发现，裘克脚步不停，俨然是往最里间走的样子，而那最里间住的人，正是她亲自招待的贵客……
裘克停在门前，不知怎么的，就没有之前那种一往无前的狠意，他顿了一会儿，随即抬手敲门，半晌后也没人开门，但是里面又有人……
等等…那女子说这边是女恩客住的地方，难不成…难不成扶邀月扔下陪侍的郎倌跑了？所以里面才只有一人的气息？
想到被扶邀月耍弄的前景，顿时气上心头，推开门进去，床上没人，空气里浮动着一股酒香混着别的奇香的味道，这个味道很熟悉……
屏风后面，扶邀月被惊醒，她感到一阵凉意，低下头，浴桶中的水都凉透了，不禁打了个寒战，脑袋变得昏沉，五感模糊，她从浴桶中站起身来，水声荡起，也就没有注意到屏风后面有人正走过来。
裘克听到水声顿住了一会儿，但随即想到扶邀月内力不在他之下，若是有人过来岂会察觉不到？再加上清晨外边的天还半黑着，屋里没有点灯，模模糊糊的，屏风上面也透不出人的影子，他认定里面是个与扶邀月欢好一夜的郎倌，他心中呕着一口气，想看看这小倌长什么样，让她扶邀月日夜兼程赶到金陵就为与他相好？
扶邀月站起身跨出浴桶，正要去拿架子上的衣巾擦拭的时候，迎面忽然走来一人，霎时间，两人都呆住了……
扶邀月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抄起衣裳裹在身上，随意乱穿了好几层，确定该遮的都遮住了时，眼神一凛，‘唰唰’抽出长剑转身刺去！
裘克心跳的极快，脸颊染上绯色，他听到抽剑的声音，心绪总算从方才的旖旎美景中反应过来，赶忙躲避开，飞身一跃，慌不择路的从窗户跳了出去。
墙角跟下，有几个小厮正围在一起讨论方才的事情，一人激动的说起：“你们是没看见那公子脸上的表情，你们说，他寻到相好的会如何？要杀了她吗？”
另一人摇头：“我觉得不会，若真能杀了她，就不会如此生气的找过来了……我看啊，寻回去，两人在床头那么一滚，这小公子就保准能被哄住……”
“你们啊都没眼力，我倒觉得那公子还是个童子身，还没尝过小娘子的滋味，等他尝过了，必定要绑着相好的在身边，哪里能容他相好的跑到这里来寻欢作乐？”
“要你这么说，我还说那公子不行呢，不然相好的为何跑到这里寻欢，说不定是他满足不了才……”
……
裘克贴在拐角的墙边上一字不漏的听了去，他怔怔的，眼前又浮现了刚刚那一幕，袅袅发丝紧贴着锁骨，水滴肆意落下……一股血气直冲冲往下，裘克并非不懂风月之人，他从前因厌恶别人揣测他是断袖，为着证明自己，经常出入长安平康坊芙蓉园，家里也有着几个姬妾……
那档子事他早就身经百战，身体会有反应也是正常……只是，胸腔中还是跳的厉害……这等异样让他有点无措他也不想弄明白什么，索性先回客栈。
扶邀月震怒，从未经历过这等荒唐事情，她细细回想，看裘克那样子不像是故意如此的，应当是什么她不知道的缘故在里头，她是个放荡不羁之人，并不代表她不在意，更何况，她心有所属，这等事关清誉之事，别人误会都没所谓，如果知行误会……
半晌后她莞尔，知行怎么会误会？他从不是一个人云亦云的人。
吃一堑长一智，这次的教训她记住了，以后无人在身旁伺候绝对不会更衣洗漱，想到这里，她记得自己曾对刺芹说过让她先来仙客来等她……这人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刺芹推门而入，兴冲冲地说道：“小姐你醒啦，昨日东街有灯会可好看了，你知道我看见谁了吗？裘克裘大人！你不知道他那一幅找你找不到气到要发疯的样子有多好笑……”
说了一会儿也不见小姐搭腔，只静静地坐在那里，刺芹心下忐忑起来：“小姐？”
“刺芹，我待你如何？”扶邀月突然问道。
刺芹丈二摸不着头脑，只呆呆说“小姐待我自是极好的，好吃的吃食，漂亮的衣衫，小姐从不吝啬给我，小姐还教我识字写字，教我…教我的东西可多可多了……小姐…你突然问这个作甚么？”
扶邀月又说道：“我待你这般好，你昨夜去了哪里，怎么不守着我？”
“小姐…”刺芹意识到小姐真的生气了，立刻单膝下跪道：“刺芹昨夜守在楼里的，只是没有同小姐说…”
“那今早呢？今早你人又去哪了？”扶邀月凌厉的看向她，如果刺芹在，就不会发生刚刚那种事情！
刺芹意识到什么，抬头急忙问道：“小姐！发生了何事？”
扶邀月并不回答她，只是盯着一处，刺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是屏风旁边的一处地方，她不由起身走了过去，捡起地上的东西，是一块黑色的布料，像是从衣服上割下来的样子，再看向浴桶边溅出的水，小姐衣衫潮湿的样子……
刺芹瞬间苍白了脸色，不可置信地转头：“小姐……”
“没你想的那么糟…”扶邀月摁着太阳穴，只觉得头疼的更加厉害了。
“是谁？我去杀了他！”刺芹紧紧握着手里的布料，红着眼睛狠狠说道。
“你还未说，你今早干什么去了？”
刺芹神色更加苍白，想到是因为她的疏忽让小姐被人轻薄，恨不得马上挥剑自尽以死谢罪！但她不能，她要先杀了那人，这世上不能留着这种人侮辱小姐的清名！
她苦涩的垂下眸子道：“是昨夜里那个孙二爷，他竟是金陵知府的儿子，我今早才听闻，急忙赶去处理，谁知…谁知…”说到这里，她终于忍不住痛哭跪下：“小姐，刺芹有罪，你告诉我那人是谁，刺芹拼着一身性命也要杀了他！然后再来向小姐自尽谢罪！”
“行了行了…过来扶我一把…”扶邀月肯定自己发热了，浑身无力，现下别的先放下，她要先去医馆，不然仇没报，自己先死了实在不值当。
刺芹浑身一震，小姐她…连路都走不了了吗？那禽兽！他怎么敢！脸上泪水越来越多，踉踉跄跄的走了过去扶住了扶邀月，随即被她身上的温度烫的一惊，“小姐…你生病了？不是因为…”
“呵…”扶邀月眯着好看的桃花眼看着她“快些送我去医馆，等我好了再收拾你…”说完人就睡过去了。
等到了医馆，大夫诊治后，叹了口气，“这旧伤未愈又惹邪风入体，如今高热不断，凶险难料啊！”
他说完去后面端了一大碗药过来递给刺芹，“给你家小姐喂下，喝完这碗药，你守着她给她擦汗，再用冰水擦洗，记住，等到她高热烧退，就马上叫我……”
“小姐…”刺芹接过药碗，胸中如吃了几碗黄连一般苦涩，看着沉睡的扶邀月说道：“小姐，刺芹知道你不爱喝药，可是这是救命的良方，刺芹得罪了…”
她扶起扶邀月，捏着她的下颌骨，迫使她张开嘴，把一碗药凑近她嘴边喂着，还好扶邀月求生意识比较强，没有吐出来，一碗药下去，刺芹守着给她擦汗，才发现，小姐身上并无痕迹，不由松了口气，之前是她想岔了，应当是那贼子想轻薄小姐武功却不够好，打不过就跑了……
那黑色衣料被剑割下的整齐痕迹也说明了这点，也是，小姐武功高强，内力深厚，十二岁就随着将军上前方坐镇，十五岁亲自上场杀敌，这两年但凡开战，就没有她家小姐不去的时候。
想轻薄她家小姐，起码得是大将军那样的武力值了。
裘克回到客栈，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方才那一幕，直到外面有人敲门，他才回过神，拉开门，是早上给他报信的人……
裘克转身往里走，取了一百两白银银票给他，那人迫不及待接过，止不住的笑着拜首，“多谢公子…”
裘克瞥他一眼便要关上门，那人又说道：“公子我方才来时路上看见你要找的那人被一女子背着向医馆去了……可是发生了什么……”
他说着就顿住了，想到早上裘克才去找过那人，那人就被人背去医馆，不由讪讪地看着裘克一眼，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咳！瞧我说什么！提那惹公子生气的人作甚么……”
他脚步后退要走，裘克叫住了他：“你方才说…她被人背着去医馆了，哪个医馆？”
那人朝他背后的窗户那里努了努嘴，道：“就是对面的医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