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佑]红尘浊浪》xiaoku

10、十 红尘

　　于佑和几乎是被钟孝礼押进出租车的，无论他怎么样徒劳挣扎，钟孝礼都没有松手的迹象。一直以来是他想要维护所谓正义所谓法律，可是现在却也是他真的希望钟孝礼放弃。
　　矛盾的内心赶不上心痛之后的本能，他不想钟孝礼坐牢或者死亡，这种感觉的强烈超乎了他的想象。
　　“佑和，我现在很高兴。”说这话的时候，他们一起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钟孝礼用一只手扣住于佑和的手腕，另一只手不断去擦他鼻子里流出的鼻血。
　　钟孝礼笑得灿烂，眼睛亮亮的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样，带着一种骄傲和意气风发的自信。于佑和隐隐有些担心，却又抓不住内心的那一丝不详的预感。

　　熟悉而又繁复的检查，得出早已料到的结论，自己的病再次复发了。
　　于佑和对这个结果并没有多少惊讶或者害怕，一次又一次的尝试过了这种痛苦，他对自己的病其实已经有些听天由命的麻木。
　　“医生，他的病还有办法治好吗？”钟孝礼有些焦急的问。
　　医生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眉目慈善的样子，看着于佑和的时候却是深拧着眉。
　　“他这病应该已经拖了很久了，能活到现在就算不错了，癌细胞大面积扩散，即使骨髓移植也未必有用。”
　　“该死！”钟孝礼低咒了一声，有些无措的用手捏住于佑和的肩膀，疼的于佑和倒抽了一口冷气。
　　“孝礼……”于佑和无奈的唤了一声。
　　“医生，先安排他住院吧。”钟孝礼在瞬间的失控以后又恢复了冷静，我们要好好谈谈了，于佑和。
　　安排住院手续、交钱、钟孝礼不知道忙了多久才得出时间来和于佑和说说话，他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韦定邦用不了多久就会闻风赶来。
　　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的于佑和显得眉眼安详平静，钟孝礼觉得或许这样有些脆弱，有些伤情的样子更像他印象里的那个男子，他曾经是他心中的天使，他带着一种近乎崇拜的心情爱着他，看着他，回忆他，可是这不到一个周的时间里，当内心中的信仰全部崩溃，他却觉得他更爱现在的于佑和了。
　　一开始就是他错了，人之一生，于红尘中沉浮，又有谁可以有那么清澈的灵魂，没有任何谎言背叛或者是罪恶的想法？所以现在这样的于佑和或许才是真实的，才是一个活生生的爱人的人。
　　从一开始，错的就是他钟孝礼，而不是于佑和。
　　伸手用指腹贪婪的抚过于佑和的眉眼，钟孝礼想要把眼前人的每一个细节记在心里，他知道，这也许是他此生最后一次看到于佑和了。今后，他要凭借记忆活下去。
　　“你会好好活下去，对吗？”钟孝礼低声问。
　　“会，我会或者等你回来，我会一直住在香港，要是你真的被捕，我就在这里等你，等你出狱，好不好。”于佑和有些彷徨的抓住钟孝礼的手，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他会永远失去这个人。
　　“乖，不要呆在香港，香港不是养病的好地方，我要你回温哥华，好好养病，在那里等我，我会去找你的。”钟孝礼吻了吻于佑和的额头，他已经听到身后凌乱的脚步声，却还是忍不住再次俯下身，去吻于佑和的唇，柔软的甘甜的滋味，他贪恋了数年，还是无法解脱。

　　他们接吻，没有任何的欲望，只是单纯的吻，于佑和伸手抱住钟孝礼的脖颈，这个离别的吻格外绝望和伤感，唇齿纠缠，连呼吸都融合在一起，他们的不舍，他们的缠绵，他们无法割舍的情谊全都融在了这个吻里。
　　这仿佛是一个咒语，他们的命运从此无法再分离。
　　站在门口的警察都已经呆在了那里，没有人说话，阳光碎金一样从窗口洒下来落在那两个人身上，那种感觉叫做唯美。

　　佑和，再见，认识你，此生真的已经足够了。
　　孝礼，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遇到你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两个人微喘着分开，钟孝礼笑起来，活下去，这是我们共同的愿望，对吗？
　　即使灵魂被污染，即使是充斥着谎言和背叛的爱情，我们依旧想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机会从头开始，对不对？

　　活下去。
　　活下去。

　　他们在心中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这样的话。云云众生，他们不过是蝼蚁，挣扎着想要生存，红尘里踉跄而行的半生，随着海浪漂泊，彼此是彼此的避风港，纠缠着早已迷失了方向。

　　韦定邦咳嗽了一声，钟孝礼站起来，转过身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手铐清朗的金属脆响和冰冷的触感让他有微微的厌恶。没有回头他直接走出病房，他知道警车就在楼下等着他。
　　同时于佑和躺在床上闭上了眼，不再看钟孝礼一眼。
　　他们的缱绻深情以决绝的离别来告终。

　　警车渐渐远离医院，钟孝礼露出了疲惫的神色，诀别果然不是一种好的告别方式。特别是决定从此再也不见的时候。
　　“韦Sir……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不知道为什么韦定邦听到钟孝礼的话反而更加紧张，“你想说什么？”
　　“我若是死了，不要告诉佑和。”
　　“你什么意思？”韦定邦突然心跳加速起来。
　　一声枪响，警车停了下来，钟孝礼露出微微的笑意，他早就知道老爷不会放过他的，他们这群白痴，以为抓住了老爷，他就不能行动了吗？
　　钟孝礼安安分分的坐在车上，看着那群警察开枪回击，但是火力差距的悬殊让警方根本无法阻止对方的不断靠近。
　　车窗被子弹打碎，钟孝礼却笑得更加灿烂，血的味道充斥了车内，忠义社的小TOMMY永远是在别人流血的时候微笑的人。
　　“混蛋！你早就知道会这样！”韦定邦揪住他的领子。
　　钟孝礼在枪声里放声大笑，“你以为以镪水那点本事真的能挖到忠义社那么多证据吗？如果不是我故意透漏，卧虎行动要执行少说也还要再过三年。”
　　“你早就背叛了忠义社？”
　　“对。”钟孝礼的笑很阴冷，“谁让他们害了佑和，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你真是个疯子。”韦定邦有些歇斯底里。
　　“我本来就是个疯子，如果你们不让我好活，我就拉着你们下地狱！”夺过韦定邦的配枪打开手铐，钟孝礼下了车绕到驾驶的位置，把死掉的司机推到一边，重新启动了车子。
　　“你要去哪？”韦定邦的声音都在发抖。
　　“去地狱！”钟孝礼笑着踩下油门。
　　子弹打中肩膀，一阵剧痛，血流下来，钟孝礼咬牙转动方向盘，没有了玻璃的阻挡，他暴露在狙击手的枪口下，身上很快被打中了数枪，后来的几枪他竟然已经感觉不到疼痛，麻木的身体，愤怒的内心，这大概是老爷最后的一只力量了，如果没问题，新界飞很快就会赶来，忠义社就会彻底完了，呵，真的是个完美的卧虎行动，对吗？
　　如果没有佑和的出现，他现在应该是很高兴的。
　　这是他曾经想好的计划啊。
　　毁了忠义社，然后下地狱，可是为什么现在却有这么多不舍呢？
　　佑和，他还留在这个世界上，但是没有了他钟孝礼，那个坚强的男子应该可以过完平静的一生吧。
　　在温哥华，遇到美丽的女子，修补心灵的伤口，结婚，过常人的生活，这样才算是美好的人生。可是当他走在这条通向地狱的道路上，钟孝礼的心里真的开始不可抑止的抽痛着，
　　对不起，佑和，从决定把你送到医院的那一刻我就作出了这样的决定。我要离开你，离开这个红尘，还给你一个美好的世界。
　　在山顶上看海有一种奇怪的刺激感，海浪拍打礁石，波涛澎湃，壮观而又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
　　“给你十秒钟，下车。”钟孝礼对韦定邦说，他可没想过和这个家伙一起死。
　　身体有些无力，身上的枪伤还在不断的冒血，座椅上到处都是粘腻的血液，连脚下都有薄薄的一层。
　　韦定邦一愣，“为什么要这样？”
　　“小TOMMY对坐牢没兴趣，”钟孝礼真的懒得和他多说，血液的流失让他越来越难保持清醒，时间不能再拖了。
　　“你是为了不拖累于佑和？”韦定邦的声音颤抖
　　“我不想他等我一辈子，他该有自己的生活。所以不要告诉他我死了，就说我逃逸了好了。”钟孝礼感到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
　　韦定邦沉默了一会儿，下了车，“你觉得这样能瞒得了他吗？”
　　“没关系，他会懂的。”钟孝礼低声呢喃，狠狠踩下油门，汽车滑过一道弧线冲进了一片浊浪之中。

　　好了，一切都结束了。钟孝礼疲惫的倚着座位，闭上了眼，这样就可以结束了。
　　最后的时候，他想起了他们初次见面时于佑和的样子，小动物一样温顺的笑容，眼睛亮亮的，认真的对他说：人和人之间有时候不需要防备，即使第一次见面也可以知道这个人值不值得自己交往。
　　佑和，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因此蹉跎一生，这是我最后的愿望，我愿用我的生命换回你曾经的笑容，虽然无济于事，但是我想你会如我所愿。

　　一个月以后。温哥华。
　　黄昏，于佑和散步回到别墅，夏珊珊和于美清已经准备好了晚饭，他笑着迎上去，衬衫的衣摆在风中摇曳。
　　这是那个人所希望的人生，他演给自己看，因为他知道，那个人也许永远也看不到了。他曾经背叛过他，可是这一次他没有，他决定按照那个人的愿望好好的活下去，拼命的活下去，然后期待着某一天和他会面的时候，他可以笑着对他说：孝礼，你看我还是很乖的吧。
　　他不知道那一天他还要等多久，但是他期待着这冗长的生命结束的那一天。
　　红尘浊浪里湮没的只是□□，从来都不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