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幸福 ...
-
“所以说，这些东西，都与我有什么关系？”
“萨菲，你又在逃避。”叹息的声音，可面上的微笑却没有一丝叹息的意味。
“……为什么扯上‘逃避’这个词语？”
“因为萨菲就是这样做的啊。”温柔的眼神，即使知道那双眼睛里没有他的倒影，还是让人觉得很满足，“想着，反正我又不需要，那就全部离我远远的好了……想当然地把所有的东西都隔绝在自己的活动范围之内，固守着自己的生活轨迹，那么就算将时间编排得满满的，没有一点空闲下来的时间，那也是会孤独的吧。”
“孤……独？”
“是啊，就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自己和周围的世界隔绝开来，互不干扰，彼此远望……总觉得是世界抛弃你的，但是你又何尝不在遗弃着世界呢？所以说，人本来就是群居的生物啊，一个人是无法隔绝与另一些人的接触的。人们互相交轨的命运线路就决定了这些人相遇。”
微微蹙了眉：“可是，那些东西你难去意识到的吧，太过平淡的东西，人根本不会去想。”
“那也是无可奈何的呢，就因为生活已经将它的烙印刻进了你的生命，所以，那些早已习以为常的东西，人们会本能地忽略呢。比如说，一个收银员，每天都重复着起床、早餐、工作、午餐、再工作、然后晚餐、睡觉的事情，他会感到厌倦，会无力，会憎厌自己的生活，但是他始终无法逃出这样的轨迹——早晨向着自己的家人打招呼，工作时对顾客微笑，满脑子纠结着钱的数额、进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的时候，觉得自己的生活糟糕透了，最后还是要无奈地入睡，然后第二天再重复一成不变的生活——倘若有一天，他的生活完全变了个模样，他反而会失落，会怅然，会茫然无措。”
“可是你说过，人的际遇都是不同的。”
“萨菲，这就是人在不断地奋斗，试图改变自己生活的原因。不要把一切都看得太过简单。人的欲望是无限的，一个贫穷的人，千方百计想富有，可是富有了呢，他想得到掌控别人的实力，好不容易拥有了一定的政治影响力，他又会觉得这个世界太过低俗，他对自己怎么会处在这个肮脏的世界敢感到悲哀……”
“这是物质和精神的对立？”
“是的，可是我们都会选择去做那个富有的人。因为，你如果富有的话，才可以谈得上选择，否则的话，你只能被动地接受那些命运赐予你的——所以，首先你必须得到，这样你才可以选择抛却，如果你什么都没有的话，就更谈不上舍弃了。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如果我什么都不想要呢？”
“那么你在撒谎。”浅金色长发的女子微微偏了偏头，笑了，“你的心欺骗了你的大脑，你觉得厌烦，其实你自己在渴望着得到。只不过你已经长大了，你习惯自己一个人了，你已经不想要那些你曾得不到东西了。”
他沉默地握着她的手。
纤细的手指，光滑细腻，娇嫩如同露米诺斯蒂的花瓣，在微暖的阳光中更是显出一种几乎透明的白，似乎，只要这样轻轻一捏，就会破碎在空气中。
所以总是那样小心翼翼的，像手握着信仰般，以一种崇敬肃穆的姿态，将她拉近自己的世界，紧紧束缚住。
“你总是不放弃说服我，即使你知道我一定会按照你说的去做的。”
“萨菲，我希望你明白的不是‘习惯’这个词语的意思……”
“你是希望我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思考——可是你忘了一个前提，我和别人不一样。”
“……抱歉。”
他把玩着她的手，似乎是在试着怎么让十指相扣。
“狄拉丝，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什么可以被称作‘永恒’的？”
“有……死亡。”
“可是我曾见过太多的死亡，人类惧怕着死亡，”他反问，“你说的‘永恒’在哪里？”
“人，总是本能害怕着自己未知的事物的。把死亡看成是一场劫难的也未尝没有。这种惧怕，会毁灭人类本体的心性，这是免不了的……”
萨菲罗斯，我看过的死亡比你多得多。可是我却始终不能亲自拥抱死亡。我知道的仅仅是，它是宿命给与我们的最后的赐予，它让我们永远安息，它让我们对曾经做过的一切怀有至深的愧疚，它让我们对那些我们曾抱歉过的人说出对不起，它让我们赎罪。
“可是，死亡是所有人都拒绝不了的东西吧……这是让我们湮灭在时间的洪流里的唯一方式。”
——·——·——
阳光照进来，落在他的眼睑上，渐渐地凝聚起光热。
银发的青年似乎感觉到什么，蓦地睁开双眼，身体仍维持着原本的姿态一动不动，只是微怔了片刻，然后把视线一移，落在床的另一侧那个女子脸上。
——难得有一次，比她起的还要早……或许是昨晚说话说累了吧……跟她待在一起久了，便发现她的身体比起以前来说还真是糟糕了不少。
他小心翼翼地直起身，一手搭在床上，另一只手悄悄地拨开她的脸侧散乱下来遮住了眼睛的发，然后缩回手挪远了些，静静地凝望着那张睡颜。
怪不得有人说，只有一个人沉睡的时候才是不设心防的模样呢……狄拉丝醒着的时候总是微笑，而从她的笑中总是看不出一点真实的情绪——她总是习惯笑，遇到任何的事情都是笑着的。
而现在，却是难得的真实表情呢——微微蹙着眉，静谧的面容，带着一丝不知名的忧伤，阳光在她的发上铺陈开来，竟将她的整个人都映照得几乎透明——似乎是小小地一惊动，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般。
如果，这个人，有一天，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他会疯掉的吧？
会……吗？
因为他不在意，所以他会如此努力地不去反驳她——尽量地按着她所说的去做，这无所谓——可是，他也是会有底限的吧？
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会怎么样？
——·——·——
打开透明的塑料小水壶的盖子，拆开牛奶的包装，一股脑儿倒进去——现在他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了——然后插上电源，把水壶挪到角落。
吐司放到烤箱里，打开冰箱看看，却发现没有炼乳了，那么用奶油和果酱也凑合的吧……可是篓子里的鸡蛋好像也不多了……原地思考了几秒钟，想起昨天狄拉丝说要牛肉，虽然不知道要干什么……
几天下来被成功洗脑的英雄萨菲罗斯走出厨房，随手从起居室电视机上面的盒子里抽出几张纸钞，转身出了门。
清晨阳光很不错，因为在贫民窟的边缘，所以抬头还可以见到天空。虽然是很浑浊的蓝，但是还是让人的心情变得不怎么压抑——所以那时候狄拉丝才会觉得斯拉姆的很多地方看不到天空很可惜吧？
虽然是贫民窟，但是空气质量似乎比人口高度密集的市中心更加清新。萨菲罗斯缓缓向前走，一路不断有人打招呼——似乎自从狄拉丝带他走过一遭之后，这里的人们很简单地就接受了她身边的这个陌生青年，无论什么时候，见到了还是会问候一声——他往往是回以一笑，偶尔也停下交谈几句。
托狄拉丝的福，笑变得并非是一件困难的事了。而且，他不用担心有人会认出他，人们都知道狄拉丝叫这个人“S”——所谓的英雄萨菲罗斯只存在于战场，这里的人们太过纯朴，不太关注外界的事物，就算是谈起五台，也只是一些“嗳，你知道萨菲罗斯吗？”“啊，那个大英雄啊！”“噢，听我家媳妇说长的还不错来着。”“咦，就是我儿子崇拜的那个么？”诸如此类，狄拉丝每每听到，回来都会大笑，然后晚餐都会更丰盛一点。
“喂，年轻人，要买些什么——过来看看吧！”路旁的小贩很自然地招揽顾客。
萨菲罗斯本能地想要摇头回绝，一眼看过去，却落在架子山搭着的各色发带上。不由自主地走过去，视线一扫就拉出唯一一根银色的。
杂货的大叔表情似乎是有些尴尬：“那个，年轻人，虽然很配你的头发……但这是女式的……”
“……送人。”他简短地解释了下，从口袋里抽出张小面额纸钞递过去。
“嗨，好喽！你等等，”从放零钱的铁盒子里翻翻找找，然后递过找的零钱，“既然要送人的话，不如再看看这些丝巾和发卡……”
他摇摇头，看也不看就把手里的零钱一股脑儿都丢进了口袋。把发带在腕上绕了几圈缠好，然后将衬衣袖子放下来，遮住了那一抹银光。
萨菲罗斯走进小商场，直接向新鲜食品区走去。找到放置着牛肉的货架，随便一扫，很轻易就分出了哪些新鲜，哪些不新鲜，哪些肉质更好，哪些稍欠一点……可是他是凭什么分别出来的呢？愣神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自己最近实在是有些无聊。
转头去货架上取下两罐炼乳，朝篮子里扔进去一盒柠檬味果粉，付了钱走出商场。沿着小巷走过去，到了一户低矮的房屋人家里——那个已经掉光了牙的老婆婆坐在户外，眯着眼看过来。
她的视力很不好，不太看得见东西，但还能勉强认得了人。学着狄拉丝一样交易，拿过那一袋子的鸡蛋，然后留下接近两倍的钱。
转身，回家。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幸福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