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失落者之石 ...
-
干预别人的命运，是她的错；打乱别人的生活轨迹，也是她的错……她曾以为这根本不重要，所以当做玩具一样，笑着拨弄着……然后现在，着了命运之神的道儿。
或许，当初选择出现在这个星球上，出现在世人面前，她就已经错了……而她最大的错误，就是她根本不曾想过自己的存在会成为一个错误。
狄拉丝能够知晓并承认了自己的自负和自私，在明了自己的错误造成的罪孽之后——可是这又如何呢？冥冥中早已参透这些，然而那些漫长而无边际的时光中，就只有她一个人，就算是自言自语也只能对着自己的脸，永远都只有默默地注视着那些根本触碰不到的东西——不曾真正与别人交往过，本没有预料到会发生的一切，就算是弥补都没有机会，又谈何赎罪呢？
温克莱所做的一切，的确是她从来都不曾料想过的，甚至，若是在事情发生之前，告诉她将来会发生的，她也不会在意……不是怨他会为了那个根本不能拒绝的理由伤她，也不是悔当初自己亲自结下的因果……只是怪自己居然不曾想过会把他逼到那个地步。
如果有所预计，如果有另一种方法，如果她没有忽略他，如果……可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一个词语，就是，如果。
——到头来，一切罪孽的根源，还是她。
偏偏……她根本不在乎！
“怎么，心虚了？”宝条懒洋洋地笑着，唇角的讽刺却是比任何时候来的都要鲜明，看似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说出的话却一针见血，“怎么，心疼了？”
空寂的房间里回荡着“呲呲”的电流交汇声音，却是比先前都显得静谧，然后，那个虚渺得像是一出口就会碎掉一般的声音响起：“可是，我……未悔过……”
宝条冷冷地笑出声来，眼睛里闪烁着诡秘的厉光：“那么，你可以解释下这个东西么？”
他抬起手腕，缓缓摊开手，一抹荧绿色的光幽幽地散落出来——似乎能够吸收空气中的光线一般，可以清晰地看到那种纯净浓郁的绿色，光华流转，像是内有流动的液体般，即使只是小小的一块，同样蕴含着浩瀚而虚渺的强大力量。
“你……居然，留……下了……”似乎是有些惊异的声音。
“呵，这就是太过相信你自己的后果！若是我的话，真要动你，哪里需要温克莱那么麻烦？”宝条不屑地冷笑着，一面像是漠不关心地把玩着手里的宝石，“光看这色泽，就知道和生命之泉有着分不开的联系！又是一件确定不了成分和来历的东西——若不是知道你身份和用意的话，我会把它用到萨菲罗斯身上？！”
“所以，你……留下了……一部分，研究么……”那个声音沉默了好一会儿。
宝条眯着眼：“我曾经尝试过用魔晄催生过，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她并没有道出她的猜测，亦没有提新的问题，只是平静地如陈述般道出一句话，以肯定的语调：“你没有……告诉……温克莱……”
宝条哈哈大笑：“凭什么要我告诉他？！就算他是古代种研究学家那又怎么样，我同样知道这是失落者之石！原来你曾给予的——他想得到的——就是这个？”
尖锐的声音渐渐地平静下来，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员用阴冷的眼神盯着魔晄试管，专注却像候着猎物的蛇一般：“你看，最后错的仍是你。温克莱，又欠了你什么？”
狄拉丝自然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罪恶。宝条并不完全了解一切，但所猜的却全是要点。希瑞尔，最后一块失落者之石，当初她是给了宝条……就为了，萨菲罗斯。
可是若是人类得到了希瑞尔，没有她，也是无法使用的——这原本就是赛特拉的东西。
她怎么会没想到呢？只是想到了，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而已。她知道的，希瑞尔就算给了萨菲罗斯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她明明万分确信那个人根本不会出任何事的……可是温克莱需要啊，再怎么厉害那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这样的人，要怎么接受平白被收回的数十年时光？要怎么坦陈一只脚已经迈入坟墓的事实？要如何面对从天堂到地狱的落差？
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了解！可是，还是任由怨恨埋下了种子，然后开出花长出果来把他和她整个儿吞噬掉！
这一场她亲自布下的局……终究是要上演的。
只是她骗过了自己，骗过了所有人。
露克蕾西亚，文森特，萨菲罗斯，温克莱，艾莉丝……从来，就只有萨菲罗斯。让她依依不舍的只是他，让她舍不得抛弃这早就坏掉的皮囊迟迟不肯回归的知是他，让她真心想要守护着彼此的承诺的也只会是他。
别人又代表着什么呢？她口口声声说着要淡褪在那些人的记忆中，就仿佛自己从未来过，可是人情世故哪有那么简单，一个活生生存在过的人，说一句忘了就能忘了的么？更何况，她早已在不经意中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无意之中，已将自己整个人嵌入到别人的生命中——若是这样的话，还是只需那么简单地说一句，不想记得，就可以永永远远释怀的么？
——她根本从不曾介意过温克莱的命！
“若是人类……犯了错……该……怎么去……弥补？”断断续续的声音，第一次感受到那挥散不去的悲伤，仿佛就这样听着，心就被揪痛了。
而宝条，依旧是那副阴阳怪气的嗓音：“呵，弥补？说什么笑话？！世界上有这个东西么？”
是啊，就算那件事能够弥补，还能还她一个原本的温克莱么？
“一切……都是我的……错，所以……连抵消……都做……不到……那么，应该留下……什么呢……”
迷惘的声音，像是迷了路的小孩，茫然地环顾着四周，却找不到任何可以求助的对象……这一切对她来说本就是陌生的，一直以来，都是一边努力学一边学着运用那些属于人类的东西，可是，根本没有人告诉过她，如果犯了错，接下去要怎么做？
看了那么多并不代表她知道解决方法，当事情降临在她头上的时候，她同样茫然失措。
得知艾莉丝失踪的时候，她确是慌了的——她不知道那种焦急算什么，但是如果用她现在的命去交换的话，她是断不会拒绝的——即使这条命对她来说不代表任何东西。
那些与她有所交集的人们啊，她的确是爱着他们的，可是，就算是爱，她也只是把它当成了自己的东西，又谈何去迁就别人？这个世界，能带给她唯一的真实就是萨菲罗斯啊！她恨不得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给他！
可是狄拉丝就是狄拉丝，就算是一切从头开始，就像是一开始就明白自己的缺点和弱处所在，她仍会是这个模样。
“帮我……带……艾莉丝……离开……”轻飘飘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似乎连接起来都很困难，“宝条，你……可以……做到的……”
“凭什么？”镜片后面的眼睛闪了闪，唇角的嘲弄却依旧没有退去。
“你会……这么……做的……就当是……为了……萨菲罗斯……如果，你看……了当初……我……留下的……资料……”
那瞬间的视线突然变得尖锐异常，宝条的脸颊微微扭曲起来，咬牙切齿地挤出个字来：“你！”
那声音时断时续，但是不容忽视的，带上了一丝抹不去的温柔：“还有……帮我，告诉萨菲……告诉他……我走了，走了……”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宝条愤怒地瞪大眼。
“看在，露克……蕾西亚……的份上……”
瞳孔蓦地一缩，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宝条气得浑身发抖，手心中还握着失落者之石，锋利的棱角刺进皮肤，几乎划出伤口来。然后他拼命压抑着回复平静，视线还是有点颤抖：“你最好庆幸你就此死去！不要让我知道你还……”
手一甩，话也没说完，扬长而去。
她想笑，于是真的笑出来了。魔晄中仿佛尸体一般的白色影子的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弧度。
【……呐，我只有欺骗自己，才能欺骗你们啊。】
——·——·——
其实她不在意的，真的，从来都不在意的。
反正都是她的错。她可以坦陈自己就是根源，可是这样又如何呢？只要事情不脱离她的掌控，只要一切能按她所预料的来……
如果不是因为温克莱那么早动手而让一切提前的话，原本，还想见见那个银发的孩子的，但是以现在的模样……似乎是不可能的事了呢……
艾莉丝失踪，在塔克斯的酒馆里，听曾的那段话时，她便有预感那个时刻会提前到来。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温克莱的确是尽力了呢，不同的人，死后会产生不同的生命光束，他是想效仿当初她所做的，从人类的生命中吸收生命能量的吧——赛特拉的能力之一，可是这个星球上已经没有自主产生生命泉流的生物存在了——所以，他才会想到利用人类吧？
正如，那时，她用了一条街，整个区域的人的生命来调解星球的生命之泉的稳定……说起来，她的手上何尝不是沾满了血腥呢？可是单纯的人类产生的生命能量太少，就算他找到吸收的方法仍是不行，所以，才会想到艾莉丝么？
最后的赛特拉啊，宝条自然是不会让她就这样死去的……那么，辗转一遍，始终要归结到她头上么？
曾说，塔克斯有内贼，果然料准了呢……她已经没有空闲去思虑温克莱为什么能够指示塔克斯的人背叛组织的事情了，反正结果是这样就好了……
被带到这里，然后在这里死去，就该是宿命了……你知道吗？杰诺瓦。
——·——·——
但是，我还能……做些什么？
或者说，还隐隐期待着什么？
围困于这已然无法动弹的身躯之中，不愿回归，也不愿如此般沉寂，在死神降临之前，她还能怎么办？
她只是一段独立存在的精神，不是神，亦无法拯救世人，她根本什么都做不了。而且，无法与星球的意志进行交流，无法进入到生命之泉中，那么，还有什么能力继续凝望着那一切她所珍爱着的？
如今这种情感，叫做什么呢？听得到，却无法感知外界的信息。大脑能思考，却只能一遍一遍地纠结于那些无望的往事。
——直到，整幢大楼的警报被拉响的刹那。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失落者之石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