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怪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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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在那时，我也是有尊严的。村中一个地主家的大苹果树所结出的苹果是所有人公认最美味的，但是我却从没有碰过这棵树上结出的果子，因为地主的孩子是我的好朋友。”
安吉尔曾对那个名为扎克斯的年轻战士如此解释道。那时他静静地藏匿在汤布林砦没有任何人看得到的角落，然后听到那个人这样说。
所谓自尊与友情么……他微微蹙了蹙眉，嗯，的确是令人有些困扰。
银发的青年沉默地站在那棵最大的巴诺拉树之下，偏了头看着那块沾着泥土的崭新墓碑。看久了，胶住的视线渐渐飘忽起来，正宗长长的刀刃处泛出一抹寒光，握着刀的手却颤了颤，然后蓦地握紧刀柄。
坟墓里面埋着杰内西斯的父母——不久前，为杰内西斯亲手杀死的人。这座村子到处都是坟墓。一个月前，也就是安吉尔失踪的那会儿，杰内西斯带着那些叛逃的战士来到这里，然后杀了所有的村民，那群战士，也就是为霍兰德研究战士复制体的实验品。
父母。父母……可以那么轻易就下手的人，那就是无关紧要的了？他曾经是想要得到过的，羡慕过，悲伤过，那时候他的脑海中还没有“父亲”与“母亲”这两个概念，可是，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在家人面前撒着娇的时候，就开始难受起来。因为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连嫉妒的资格没有。
那个人出现的时候，他的确是以为她就是他的母亲的，他一直都是这样盼着的——可是她不是。他无比清楚。不过那不要紧，只要他认定了她就是妈妈，那么她总是不会离开她的，反正自欺欺人惯了……可那个人最后还是不见了。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常人所谓的亲情是那么不可理喻的东西。所以……父母什么的都是幻觉不是么？
如果……那样想的话，还是会难受。狄拉丝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杰内西斯已经疯了……那么安吉尔呢？他已经悄悄看遍了整个村子，为什么还是找不到那两个人……呢？
感觉到有人靠近，萨菲罗斯轻轻抬起眼，斜睨了一眼，身形一闪，沿着先前的路线跑到安吉尔家门外，确认了那位老妇人仍活着，松了口气，想了想又回到杰内西斯家门口，打算跟着那两个前来调查的家伙，反正他是调查不出什么原因的了。
却正好听见塔克斯的曾托着下巴看着空白一片的墓碑在那懒懒道：“好吧……或许我知道为什么萨菲罗斯使性子放弃这次任务的原因了。”
使性子？这三个字出口的时候连萨菲罗斯本人都寒了寒。他记得那时候他是严词拒绝的，怎么会被说成是……呢？
“唔，为什么？”看来那位年轻的战士很有做听众的天分。
“杰内西斯和安吉尔……”曾叹了口气，眯眯眼回头看了眼什么都没有虚空，“萨菲罗斯只有这两个朋友。他们是萨菲罗斯最不愿面对的敌人。这应该就是他违抗命令的理由。”
“可我和安吉尔也是朋友啊！” 扎克斯委屈道，“凭什么就要派我来？”
“所以他没有反对的理由就是，他在期待，你能把那两个人都带回去吧。”曾直起身来，拧了拧眉头，“赶快行动，没有时间了。”
年轻的战士一脸憋屈，一副明明是你在那扯东扯西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表情。但是在某位强大的塔克斯队长面前，只能无条件投降地跟着他一起往工厂那边进发。
银发的青年在那怔了好一会儿，默默跟上两人。才不得不承认，或许真的……是这样吧。下不去手，指望着别人能够做到他做不到的事。呵，神罗的英雄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懦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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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之谜，是女神的礼物……我们的愿望，便是飞翔……”
“飞翔……”
红色头发的青年定定地站在二楼空荡荡的房间里，手里提着毫无光彩的赤剑，仿佛失了神一般地，面上平静得接近于僵硬——就如一个漂亮的木偶一般，除了念叨诗句时唇角那细微的动静，就没有多余的表情。
“杰内西斯——”一看到他的侧颊，名为扎克斯的战士立马就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青年偏了偏头，手不自觉地带起，紧扣在剑柄上。那姿态优雅而顺畅，可就算是如此，也没带上多少生动，就算是一身鲜红，都掩饰不住浑身上下灰败的气息。当他回过头来的时候，来人都是一惊——双瞳异色！一只焰火如冰，橘红中似乎夹带着寒冰的碎屑，飞溅出犀利的杀气，一只明明是带着荧绿的妖异，却无端地现出几分暖意。冰火两重天的冷涩映着那身死气，让人不由自主地胆战心惊。
“真吵。”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年轻战士的脸。
扎克斯原本就看他不爽，这会儿直接举着剑质问道：“他们是你的父母啊！你怎么、怎么下得了手？！”
红发青年闻言冷冷地勾起了嘴唇，弧度越拉越大，突然就笑出声来：“哈，父母，父母——他们俩一直在背叛我！从我来到那个家庭那天开始……哼，你们这些神罗的走狗……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霎时间，杰内西斯手蓦地一扬，一个火球正中曾的胸口，将他重重的轰到了屋中浸泡着复制体的圆柱形容器上。扎克斯见状立马拔出武器就要动手，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出，一把夺下他的长剑，挡在了他面前……正是失踪了已一月有余的安吉尔。
对于安吉尔的出现，几个人都没有想到，而阻止自己对杰内西斯动手，扎克斯就更意外了。
杰内西斯倒是显得很自然，眯了眯眼笑了：“呦！安吉尔！”
沉稳的男子一言不发，只是用剑指着杰内西斯。双方僵持的时间只有刹那，而杰内西斯则如同没有看见一样，缓缓向门口走去，一直勾着唇角笑着：“很好，看来你终于下定决心了。不过，还是请你尊重一下童年玩伴的意志吧。只是……”在他经过安吉尔身旁时他顿了顿，放慢语速，“你能在那个世界活下去吗？”
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后，杰内西斯的身影消失了。
扎克斯怎么会让好不容易出现的目标就这样离开，何况到底怎么回事还没有搞清楚，提步就要追上去，却没有想到被安吉尔一把猛推了回去，安吉尔把剑重重地插在了扎克斯面前的地板上，看了扎克斯一眼后也跟随杰内西斯离开了。
“安吉尔……”扎克斯对老朋友的这一举动非常不理解，但不容多想，他拔出插在地板上的长剑也追了出去。
“……哈，”被遗忘的塔克斯队长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贴着玻璃试管抬起头来，挑起眉毛的时候眼角有一抹说不出的邪肆，视线正对上一双荧绿色的竖瞳，敛下眉眼笑了，“你果然还是来了。”
银发的青年站在他面前，却一言不发。
“不追上去么？”曾问道，“你不是一直想找到那两个人——不去问个清楚么？”
还是不语。
曾皱了皱眉，突然想起了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安吉尔的母亲……唉，你不去阻止？”
“那不重要。”等了许久，却只听到从他口中吐出这几个字，“那个女人总要死的。”
“萨菲罗斯？”
“G计划。”
被三个字噎得死死的，曾只是愣了片刻，立即恢复了平静，却仍是叹气：“好吧，你知道些什么，说出来，然后我再补充吧。”
“霍兰德的G计划，安吉尔与杰内西斯应该是唯二的成品，可是根据神罗研究院内部的资料，应该还有什么计划是与之对应的——那究竟是什么？而且，G计划是不是有什么缺陷在，所以才会导致他们……‘疯狂’的理由？”
“不是，不是，有些资东西我并不方便说，而且我只能指出你最想知道的一点，”曾的眼神非常复杂，“劣化——G计划的最大败笔，其中，最主要现象就是在一定的时间段之后，战士的身体中达到顶峰的细胞产生负面状态的变异，以至于战力萎缩等等……”
“劣化？”萨菲罗斯似乎是蹙了蹙眉，低低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会死？”
曾却是笑了：“失去力量，比死还难受的吧。”
握着刀柄的手又紧了几分，几乎想将其嵌入手掌中去，萨菲罗斯偏头转过身去，正要离开，突然听到曾的叹息，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
安吉尔静静地蹲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死去的妇人，纯色的瞳孔中没有一丝波动，像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你究竟都干了些什么？啊？！”年轻的战士再也无法忍耐，一把抓住安吉尔的领子将他顶到墙上，不等他答话，又一拳将他打出了房间。
“你的尊严呢？这就是你的尊严么？” 扎克斯拼命吼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嘴唇在颤抖，现在他只想吼出自己的愤怒，“这就是你告诉我的战士的荣耀？！”
“她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她跟我所犯下的罪是一样的。”安吉尔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从地上爬起来平静地看着他。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给我好好解释清楚！！”
“呐，我早就说过了吧，他已经在无法继续在那个世界生存了。”杰内西斯勾着唇角出现在了两人面前，明明在笑，眼睛里的嘲讽还是满满的，冷得透彻。
安吉尔站起身来，什么都没有说，将剑背在后面转身就走。
“安吉尔！”扎克斯瞪大了眼睛，想要追上去，没想到被身侧的红发青年伸脚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安吉尔！”
对于他的呼喊，那人毫不理会，越走越远。
“你啊，要起飞了吗？飞向那个憎恶我们的世界……”杰内西斯笑眯眯地，偏着头却露出一副要哭的表情，口中定定地又念叨起了那些让人听不懂的晦涩话语。
“闭嘴……”
“等待着你的，只有更为残酷的明天……”
“我说了让你闭嘴！”
“即便只有逆卷而上的狂风……”
年轻的战士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实在烦透了眼前这个穿红色衣服的人。
“今天萨菲罗斯好像不在呢……怎么办呢……”杰内西斯抿着嘴唇说着，手中一道亮光闪过，一个召唤方阵出现在半空中，随后狂风大作，随之从天而降的，是那让人不寒而栗的龙王——巴哈姆特。他看着扎克斯微笑：“要不要，杀了你呢……？”
愤怒激发了扎克斯的潜在力量，即使是龙王也没有办法阻止他寻找真相。回身一剑便劈开了召唤兽，然后向那个人举起了剑。
“不要把召唤兽用在这种事情上！你身为战士的尊严哪里去了？”扎克斯愤怒的质问杰内西斯。
“是呢，战士的尊严……”杰内西斯仍旧是笑着，似乎想把这一辈子的笑都笑完，“安吉尔……他无法干预我，正如我无法干预他，我们，都是被抛弃的孩子呢……呐，还有萨菲罗斯，真不甘心……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
“我说了别说这些我根本什么都听不懂的话！”扎克斯终于爆发了。
“我们……是怪物……”
接下来眼前的景象让他愣在了原地，翅膀……一只巨大的黑色翅膀从杰内西斯的后背伸展开来，几乎覆盖了眼前的一切，无数黑色的羽毛飘扬在周围……那个人微微抬起头，眯着眼看着遥远的天际，微笑着一副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
“梦想，还有尊严，对于我们来说……早就已经没有了。你看，我连再回到那个人面前……说一声再见的勇气……都没有了。”
巨大的黑色片翼扇动起来，红发青年瞬间便消失在了天际，视野中只剩下了几片缓缓飘落的羽毛……
※※※※※※
说一声再见的勇气……都没有了。
怪物……怪物……
萨菲罗斯躲藏在暗处，那么安静地看向前方，仿佛一尊雕像一般，连动一动都力气都不见了。眼睛里似乎有着水色在流转，但是那水色——终究是没有落下来。
如果失去所有的情感才会更加强大的话，那么你在我生命中的意义……根本一无是处！如果你不曾存在的话……如果没有你干预的那一切的话……
狄拉丝你这个魔鬼！
手指在痉挛，抽搐得像不是自己的。指缝间露出墨绿色的光晕，冷得像是要冻结他的血液。他缓缓抬起手来，张开，然后看着那块失落者之石颤抖地动了动手指，用另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眼睛。
为什么不向我求助呢……为什么呢？
在劣化刚开始的时候，告诉我，我总能想到方法帮你的！你背叛我，背叛安吉尔，独自一个人背负着这片沉重的羽翼要去什么地方呢？
你看，我手里有希瑞尔——现在想起来，当初只是那么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就能使劣化推迟两年……而现在，我手上……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只要你开口了，我就会把它交给你，只要你开口了，你身体内狂躁退化的细胞就能得到抑制，只要你开口了，你就能解脱啊……为什么，不惜抛弃所有人，还要一个人那么孤独地……离开呢？
你知道的，你知道的。
※※※※※※
“公司下达了关于此次事件的最后决议，十分钟后对这个村庄进行轰炸，尽快离开吧。”
落款是曾。
按掉短信。他皱了皱鼻子，走出屋子。不经意间抬起头，到处都是白色的巴诺拉树。会在一年中的任意一个季节里结出果子来的巴诺拉树。
而现在，正是巴诺拉丰收的季节。
他摘下一个来，放在嘴巴前咬了一口。涩涩的汁液弥漫开来，难以入口。
你看，这么难吃的东西——为什么你会喜欢呢？
狄拉丝，现在我尝过了巴诺拉，那么，可以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吗？
“但是我却从没有碰过这棵树上结出的果子，因为地主的孩子是我的好朋友。”
安吉尔与杰内西斯……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怪物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