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遗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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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巴诺拉事件过去没有多久，而他就好像突然之间空了下来。
没有任务，不用练刀，无人说话，就算是沿着那条长廊缓慢地用力地走到大厅，来回游荡，也只有自己的影子还在身边。
宝条没空理他——前阵子听说和霍兰德玩争权的游戏玩得很满意，估计没等研究院一把手的位置尘埃落定都不会有时间差使他。拉扎德对之前的事情知道得够清楚，似乎是为了变相地补偿他所以暗地里打算给他休个带薪假，连近来的任务都有意无意分配到别处，更不会在这种时候想到找些有的没的来麻烦他……于是几年来一直靠着繁复的任务来消磨时间的他，失去了可以长时间关注的东西，终于也免不了失落起来。
他无法承认他不在乎，可那又有什么用呢？他所在乎的，根本不将他放在在乎的位置。就像如今，面对着空荡荡的大厅，一动不动然后整夜整夜地看着门口——已经成了仅剩的乐趣。
很久以前他不觉得的，十天半个月出任务在外，回来的时候也总能看到那两个人，视野中就总是满满的……后来杰内西斯出事之后，很长时间内都不在，可是他知道，只要安吉尔还在这个地方，那个人就总会回来的，所以他不会担心。
然而现在，真的就只留下他一个人了，这样突然，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这一个楼层，除去西侧的普通战士宿舍，整个东面，好像在刹那间就突然全部空了。
而他就安静地坐在训练室的角落里，无声地擦着自己的刀，一遍又一遍。无聊时就发会呆，然后看着天花板一看就是一下午。
杰内西斯，安吉尔……这些时间里，他每分每秒都在咀嚼这两个名字，那么努力地试图说服自己那不重要。因为他们与那个女人不同，这两个人是如此真实地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以为他能够抓住的，他曾经这样以为的——他们不会离开，但事实却证明，原来他还是无能为力。
【萨……菲？】
“别再出现在我的脑子里。”银色的长发柔软地垂落下来，掩住荧绿色的眸子，“别惹火我！”
低沉的身影带着一丝森冷，斩钉截铁地拒绝着那些不为他所控制的！那个人还在的时候，他无法反驳她的任何话，现在她已经不在了——那他为何还要接受她的摆布？！
正如宝条所说的，人类的感情是世界上最为肮脏堕落的东西，所以他什么都不会教给他。宝条想将他塑造成为完美的战斗兵器，但是他唯一失策的地方，就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名为狄拉丝的女人，而宝条偏偏没有能力阻止她做她想做的事。
就像一张白纸一样，在时间的河流中，总会染上颜色，但是若是这增添色彩的还有一位执笔人的话，那才是最大的灾难……因为如此，便永远无法摆脱她的影响。
——不是吗？
你来了，又走了，于是曾经我以为我伸手拿到的一切都是你给予的。
可惜不是。
那是我本该得到的！也是我不要的时候理所应当可以抛弃的！
你是擅长吞噬人心的恶魔，看一眼就会万劫不复，现在我仍庆幸的是终于远离你的视线。那么，你曾在我脑袋里烙下的所谓“朋友”，又是什么呢？
人是无法只依靠着自己活下去的，我很清楚，可是，还有彼此的利益不是么——比起那些虚无缥缈得好像是幻觉一样的“情感”，若是用利益牵涉在一起的话，不是更能放心么——那样，要放手时只是一句话，一个动作就可以。正如我宁愿相信你是骗子，懦夫，和，伪善者。
我已经够仁至义尽了——你知道的。
你知道的！
每次，先走开的……都是别人！
※※※※※※
【我知道，你是爱我的。】
【——只有你是爱我的。】
【可是你在哪儿呢？】
【我什么都没有了，那些你曾经让我相信的东西，我什么都不要了，连努力都不要去想。
只有你，只要有你……】
【可是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呢？】
【我已经记不清你的模样，很多次我连你的名字也忘记了，你终于要消失了是吗……可你还在的，是不是？】
【我快要违背你的意愿了……我无所谓的，如果这是你的用意的话，我真的无所谓的……】
【可是我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了！】
【告诉我，你还在……是不是？】
【告诉……】
【告……】
【狄拉丝啊——】
※※※※※※
“够了！”汹涌的怒气如龙卷风般卷积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蓦然间崩裂开来的气势带着一股似将天地都撕裂的力量，“别在我的脑子里说话！”
银发青年蓦地睁开眼睛，荧绿色的竖瞳在刹那间的颜色变成层层叠叠的绿相互迭加而成的深渊，浓郁的阴霾像是会渗出来。
空荡荡的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开着的窗前那两片薄如蝉翼的帘子在风中乱舞，透过无色的窗户，可以看到阴森森掩映在玻璃上的月光。
满月。
他宛若愣住一般，呆呆地望着那些倾泻而下的流水般的光亮，静静注视有什么东西在光中跳着舞，逢魔时的血色在暗夜里悄然流逝开去，他睁大眼睛，失了灵魂似的，深深地，痴痴地，望着那轮圆月。
骤然间，萨菲罗斯的眸子猛地一缩，反手间一道厉光闪过，正宗在手，身形一纵，跃出窗外。
耳边的风如同刀刃一般呼啸而过，紧贴着耳朵刮开的时候仿佛可以听到有什么声音在说话，轻声地低喃着——他在夜色中，犹如尖锐的北风一般刮进斯拉姆的街道，一刀砸开教堂虚掩的门。
白色裙子的少女惊慌失措地跪倒在十字架前，喃喃自语着什么，薄汗从额前的发间不断滴落，大大的碧绿的瞳孔中泛着莫名的恐惧，就像是从噩梦中惊醒的孩子一般，本能地选择做什么来寻求一些慰藉。
而门口的动静在空寂的教堂里响起的刹那，她无声地尖叫了一下，侧身想站起来，但是身体一软竟然重重砸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她战栗着牙齿，大大的眼睛眼睁睁看着月色中一身银光的青年一步一步走近，每一下都像是踏在了精神上、灵魂中，就连心脏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想要跳出胸腔。
银色的光影举起了手中的长刀，锋利的刀尖带着无往不利的煞气指着她的额头。
“你，不可以……杀我……”
艾莉丝张大了嘴巴，哆嗦了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眼睛里噙着泪水，却是努力作出镇定的模样，即使话语中的颤抖已经暴露了她所有的懦弱。
银发的男子低垂下眉眼，冷冷盯着她的眼睛，似乎只要她擅动一下，手里的刀就会毫不犹豫地劈过去——森冷的眼眸没有一点波动，如同银月的魔鬼，满身的煞气席卷着夜的席冷，看一眼就能让人崩溃。
“我早该杀了你的。”他一字一顿地吐出一句话来，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刀尖上擦过一般犀利尖锐。
月光透过白日里七彩的玻璃窗大片大片洒落下来，此刻看来那掩映出的阴影却是仿若群魔乱舞一般惊骇。
“杀了我她就再也回不来了！”艾莉丝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愤怒地看着面前的魔鬼，喉咙承受着巨大的压迫吐出的声音几乎将她的声带震裂，纯色的眼眸里落下的大滴大滴的眼泪顾不上，只能任由它流。
“她已经死了。”平静的声音，却是比方才森冷无数倍的语调，明明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却如谎言般无法出口。
“她没死！”
嘶哑的吼声伴随着肆无忌惮落下的泪，月色中纯净的少女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死死抓住身下的地板，十指擦在坚硬的石板上血迹斑斑，而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只是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人。
“她死了，我亲眼看到她消失。”平静与疯狂之间需要一个对比，他的手第一次没有颤抖，眼神，也是无比认真的，或许是因为眼前有一个比他更加懦弱的人。
“她没死！！！”猩红色的血液从唇畔渗出来，滴落在地面上，开出鲜艳的花朵。
她突然笑起来：“你嫉妒我，嫉妒我能够与她最爱的东西交流……是啦，你一定是嫉妒我……”
“狄拉丝，狄拉丝，你看我又梦见你了，”她仿佛呼唤爱人一般地呢喃着那个人的名字，柔和的声音与方才的歇斯底里丝毫无法挂钩，“那些你不要了的时光，你所最爱的星球，现在我替你守护着，永永远远替你守着……你看，你看，只要你想我做的我都会做的好好的……你在哪儿呢？可是你在哪儿呢？！！”
银发青年的眼神陡然转利，冷冷射过来：“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什么呢？”她大笑起来，这一刻像是丢掉了所有的恐惧一样，“我看到她就在这里！我看得到她的！我还看得到她的——她从未离开过！就在这里，就在这个星球上——她怎么可能离开，这个星球的神明怎么可能遗弃我们？”
“你想杀我对不对？因为露米诺斯蒂——她将我们的精神连接在一起了对不对？可你杀不掉我的，她不会让我死的，就因为我是最后的赛特拉啊！”
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不，你得不到的——你什么东西都得不到的，她所教会你的一切都是你不应该得到的！！萨菲罗斯，你注定在孤独中绝望，在绝望中疯狂，在疯狂中毁灭，这是你既定的道路——你注定了是魔鬼！”
“若你不存在的话，那她就是我一个人的……就算她死了，我还可以代替她爱着那一切她所珍爱的……可是你为什么不去死呢？为什么她要为你改掉你的命运呢——她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命运作为代价替你改掉了命运啊！”
“凭什么呢？凭什么？！她不要我，她只关心你！她终究还是插手了人类的命运啊！可你，为什么总要辜负了她的善意……”
艾莉丝失声痛哭：“我情愿这种力量这辈子都不要觉醒——可是它偏偏找上了我！现在你看，你与我的命运轨迹已经交缠在了一起——她走之后，已经没有人能够解开了……没有人……”
声音戛然而止，脑后受了重击的少女颓然倒地。萨菲罗斯静静站着，眼神复杂地盯着地上的人。
“呐，萨菲萨菲，你在听我说话吗？有一天，若我不在了，那就一定要替我好好看着艾莉丝啊——那个孩子是最后的希望了，可是如果我走了，那我的罪孽就会降临在她身上，到时候，一定会让你很为难呢。”
“听不懂？啊，那就当做听不懂的话来听好啦……如果以后的萨菲要恨我的话，那就恨吧，因为我做了很多让萨菲不得不恨我的事呢……”
“萨菲，不要怪我，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就是已知命运的走向却无法做出任务的改变，我也想救他们的，可是，我为你耗费掉了我所有的一切，仅剩的生命里已经只剩下一个你，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如果，如果，还有机会的话，代替我，拯救杰内西斯吧萨菲，那孩子，可是无辜的啊，若是安吉尔承担了父母的罪孽的话，那么他，是我所亏欠的，代替他体内的怪物亏欠他的……”
满月被乌云笼罩，整个世界骤然间阴暗下来。曾几何时被忘却在大脑深处怎么都无法记起来的回忆悄然浮现在脑海中，那个人的声音带着笑意，像往常任何时候一样低低诉说着，但他总有感觉，说这些话的时候，那个人，是悲伤着的。
可是，这还有什么用呢？
【狄拉丝，就当做你死了好不好，这样，我就可以当做你从来不曾出现过。】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遗言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