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萨菲罗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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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拉丝睁开眼，因周身环绕的虚无缥缈的时间和空间微微怔了怔。脚边缭绕着无数缓缓流动的生命之泉，她迟疑着低头看自己，却发现自己的精神不知为何已经脱离了身体。
怔过后，狄拉丝便是笑了笑——原来如此，明明想装作不在意的，但是精神却是那么忠实地执行了心底最深沉的愿望，违背了身体啊，控制不住地想去见它——或者说，是他。
只要是在生命之泉所触及到的范围内，她便能感知一切。所以她是怀抱着那样的欣喜和期望地等待着杰诺瓦与那个孩子一起成长着，然后等到那一强一弱的两股生命波动渐渐地汇合在一起，相互纠缠着再也难分彼此，让她觉得心里那粒自己也觉察不到的莫名种子即将萌发似的，拼命吸引着她的注意。
狄拉丝无法否认，她也是有欲念的。她也有……想守护的，虽然她一直都只是以自己的方式凝望着，旁观着。
而那个所谓的杰诺瓦计划，则是让杰诺瓦顺利地保留起自己的意志，潜伏在那个孩子的身体里，与他融为一体，依附着他而生。那个孩子……萨菲罗斯，便是还未觉醒的杰诺瓦……人类啊，想要杰诺瓦的力量，却亲手埋伏了一个人类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怪兽，那场未来即将发生的悲剧……却是人类自己找的惩罚，与杰诺瓦无关，当然，与她也无关。
狄拉丝轻轻一叹，视线穿透了无穷无尽的时空，仿佛看到奥美嘉站立在星球的那段，沉默地凝视着她。她微微一笑，权作打了招呼，身形一闪，独自穿行在生命之泉之中。
——米德加尔。魔晄都市米德加尔。狄拉丝站在神罗大厦边上站了一会儿，静静地看着城市中央由神罗亲手塑造的巨大雕塑。天空失去了蔚蓝的色泽，风中没有生命的活力，没有植物，没有花草，没有笑容。来自于生命之泉的魔晄能源啊，却带着人类自私的惩罚，一个被这样污染的城市是不能存活太久的。
狄拉丝看着来来往往的面无表情的人匆匆而过，穿过她的身体，穿过风。沉默了一会儿，循着风中一丝一缕的痕迹，飘进了神罗的研究所。一扇扇巨大的厚实的门凸显出研究所的机密性，墙上竟然还装置有检测能量波动的仪器……狄拉丝无奈地笑笑，掩去了自己身上的灵魂波动——她不是害怕会被那些装置发现，只不过担心，这些象征神罗最高水平的仪器会因为她身上远远超过仪器本身所能承受最大限度的能量而损坏。
离杰诺瓦的能量反应所在地越来越近，她竟然感觉一抹无名的紧张。像是失去了的珍宝又回到自己身边的那种感觉，即使是狄拉丝，也不免有些激动。
穿墙而入之后，她看到一间熟悉的房间——是宝条的实验室啊。那个家伙，好像不管到哪都习惯把自己所处的地方改造成自己喜好的模样，错综复杂的文件资料摆放，凌乱又显得诡异的装备设置，诺大的房间除了密密麻麻的研究仪器之外，竟然没有别的多余的东西。
狄拉丝轻轻抬起头，看到右斜方巨大的玻璃试管。泛着荧光的绿色溶液似是静止一般缓缓流动着，那个孩子安静地泡在魔晄中，似是睡着了，带点弧度的长睫毛在脸上映出浅浅的阴影。
长长的柔软银发随着溶液飘动着，还带点稚气的精致容颜上却没有一丝属于孩子的天真和脆弱，反而是冷漠的没有表情的。
还只有四岁的……萨菲……罗斯？
狄拉丝沉默而仔细地凝视着他，温柔的视线一寸一寸地扫过他的脸，他的身体，他的灵魂。冥冥中那股她与杰诺瓦共通的精神在渐渐复苏，久违的安慰在沉寂那么多年之后，又开始充盈着她的心——是它。的确是他。
狄拉丝不知道自己这样站了多久。宝条进来的时候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扫视了整个实验室一圈都没发生什么，只好作罢。他在控制电脑上更改了某些设置，亲自在浸满魔晄溶液的试管里添加了一些额外的成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出去了。于是空旷无人的实验室里，头顶的白炽灯亮的出奇，在这一片光亮之中，只有两个互相对视着的人，同样闭着眼睛的，狄拉丝……与萨菲罗斯。
该走了。狄拉丝慢慢摭拾起散落在虚空中的莫名的情绪，转身的那刹那，听到控制电脑发出“滴”的一声，魔晄试管打开了，那个孩子睁开双眼，缓缓走出来。而她停下了脚步。
——是一双像是魔晄溶液一般的泛着淡淡荧光的浅绿色竖瞳，明明有一种诡异的感觉，却是美得出奇……看久了会发现那对瞳仁中染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蓝色的光泽，只有这个，是唯一像露克蕾西亚那双纯净而柔美的眼的地方。
狄拉丝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却发现那个孩子直直地瞪着她。她一愣——那个孩子的双眼，分明是在看着她的！
“……妈……妈妈？”孩子稚嫩的清脆的嗓音带着震惊，装作老成的冰冷面容瞬很快破裂。
她也很震惊：“你……看的见我？”
那个孩子摇了摇头，眼睛里划过一抹异色，却是慌忙地掩饰住自己的惊喜：“我看不见你，但是，我知道你在……妈妈！”
有一股炽烈的感触烫伤她的灵魂，同等的，是萨菲罗斯体内属于杰诺瓦的那部分在沸腾，那瞬间两人的距离是那么接近，像是伸出手，就能触碰到对方。
狄拉丝是真的伸出了一只手，轻轻放在他的脸上，明知道他感觉不到，但是还是那般小心翼翼地。
“妈妈，你在摸我的脸吗？”孩子微微抬起了头，眼睛里藏不住希冀。
“我不是你的妈妈……”狄拉丝缓缓道。
孩子睁大了眼：“可是宝条说的，他说我的母亲叫杰诺瓦，她终会回来的！我感觉到你了，你知道你就是！妈妈你一定是死去了是不是，所以我才看不到你，所以你才要离开我……妈妈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我已经等了那么久，我知道你在！”
狄拉丝笑了：“那么，我并不是杰诺瓦呢。”她的眼中带着莫名的伤悲：“还有，我要走了。”
“……萨菲罗斯。”
心念一动，无形的生命之泉已然铺开在她的脚底，狄拉丝转过身。再回首的时候，已经在尼布尔海姆的小屋里。她笑着，笑着唤杰诺瓦的名字，满足了——露克蕾西亚之子，萨菲罗斯。
【呐，你一定……跟我一样寂寞吧……杰诺瓦。】
——·——·——
魔物……越来越多了。
尼布尔海姆已经被抛弃——在这个由神罗主导着的星球啊，这个小镇，作为废弃的实验基地已经失去了所有存在的价值，所以任由它自生自灭，或许也正是一种最好的方式。
露克蕾西亚与文森特永远留在了这个绝望而悲伤的地方，宝条几年前便已带着露克蕾西亚之子离开，尼布尔海姆……越来越寂寞。
当年神罗公司从生命之泉里得出了一种名为魔晄的能源之后，世界上第一座充当发电设施的魔晄炉就建在尼布尔山上。随着神罗研究员的撤离，此地也早已作废，只留下了杰诺瓦计划中残留。那里，甚至还有直接接受试验的样本，当实验以失败告终之后，样本要不损毁，损不毁的只好抛弃。于是，时间来检验他们的罪孽了，罪孽化作魔物，又降临在人类身上。只不过，接受惩罚的，暂时不是那些研究员而已。
狄拉丝还是安安静静地待在她的小屋里，同样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外界所发生的一切。人类的命运有他们自己的轨迹，命运之神懂得取舍，不需要她自作聪明去插手——很久以前，她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这些时光里，她一直在思考，爱，究竟是什么。
——爱会影响人们的思考能力，会借由情感影响自身的命运。人们可以为了爱失去理智，为了爱做出那么多错事，而所有的犯下的罪孽，却是不能用一个“爱”字可以抵消的。所以，人们都习惯把过错推究到爱上，以此作为绝望的借口。可是，爱本身是没有错的。
有的时候却不能不说，爱所造成的悲剧是所有悲剧中最美丽的。狄拉丝曾经看到了那么多催人泪下的情感，却从来没有见过如露克蕾西亚与文森特那样、如此绝望而美丽的爱情。
可是，她仍旧没有违背自己的原则。
作为与命运之神交换的代价，屋子里的花儿全部枯萎了，还有那纠缠不清的神罚，会在今后的日子里一点一点降临，或许在她身上，或许在文森特身上。狄拉丝自然是不介意的，因为这世上根本不存在任何能撼动她的存在。
然而，生命之泉作为星球的根源，动用它是有底限的。即使是狄拉丝，也不想过多使用生命之泉的力量。所以她没有使那些花儿复生的打算，整个尼布尔海姆，只有文森特沉睡的棺木边上那些花儿作为她曾和他定契的见证而存在着。
说起来还真是讽刺。当初她以自己的名义透露给宝条某些东西，凭借着这个举动在冥冥中交换了很多契约。谁让她是神明一样的存在？这种契约她虽然不会偏袒自己，但是在当事人无法觉察的情况下订立，原本就是不公平的。不过狄拉丝很自觉地忽略了这种不公平。那些话语作为命运的一点轨迹，换得了宝条不做绝的一点动摇，甚至在他的实验室生了根，在宝条达成他想做的目标之后，却在被改造后的文森特完全陷入疯狂之前唤醒了他，之后又守护着文森特沉睡，也算是替宝条赎了一部分罪——当然，狄拉丝其实并没有这种打算。
命运之神的公平之处就是，你永远不明白它为什么要夺走你所拥有的，也不能理解它以何种方式补偿给你失去的。
但是，花枯萎了。所以，狄拉丝留在尼布尔海姆的最后一点理由也失去了。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狄拉丝终于决定离开。身后的门轻轻合上的那刹那，整间屋子都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生命一般沉寂下来。她站在门口，微微愣了愣，然后看着门框上不断摇晃着的风铃低声喃喃道：“对不起……我……好像从来都忘了给你们取一个名字……”
“露米诺斯蒂……光明……好么？那么，从今天起，你们就叫露米诺斯蒂吧。”
浅金色长发的女子微微一笑，转过了身子。那瞬间笼罩整个尼布尔海姆的风在温柔中显露出来一丝狂躁，而地下室那些仅剩的纯白色花儿无风自动地颤了颤。
真正的光明，已经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萨菲罗斯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