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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流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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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解的一队儿差哥隶属军系,归柳县蔚管,对于柳大人的侄子自然是多有优容,出了县城到了人少的地方,就给柳白等人去了木枷,除了柳白这个好武的,几个纨绔好逸恶劳,就这一点路程,已然“诶呦,诶呦,可累死小爷了。”的爬上了车队特意预留的马车。
柳白不耐烦坐马车,换过囚服后,扯过自个的坐骑,翻身上马和三壮并排而行。
他跟着商队跑的多,对云阳县各处都十分熟悉,一路上给三壮讲解,三壮是个好奇心重的,听的津津有味。
一路向北,出了清江府,途径溯南府,渡过大清江,再过靖州府和严三水的老家昇州府,再过一条卧龙河,又经临龙府,五涧府,秉西府,穿过霖州府抵达位于此府最西端的青石关。
出了青石关就是鞑坦人的底盘了,青石关位于霖州府西面莽岭中的一个罅隙中,大荣在此依山建城,以军事防御为主,两面是悬崖峭壁,鞑坦属于骑兵种,不善山战,青石关就掐在莽山通道之间,西拒鞑坦。
“我大伯从前在南军奚关宁将军手下做宣节校尉,要是将我发配到南军那边就好了,我少时跟着大伯去哪里住过些日子,那边的人我都熟,再不然去东面也行大哥在那做事,现在是已经是翊麾校尉,能罩着。我们南军与北军一向不对付,过去不打旗号还行,知晓了是南军的人,肯定是要吃些苦头的。”柳白嘴上的大哥是他的大堂兄柳青。
闲聊中柳白经常提起柳青,三壮也就知道了柳家的些许家事,柳县尉娶过两任妻子,一任是柳青的母亲柳唐氏,一任是现在柳志高的母亲柳隋氏。
柳唐氏与柳县尉是结发夫妻,柳大善人夫妻与前嫂子柳唐氏感情很深,对柳隋氏很不喜欢。
柳白与柳青感情融洽,从不拿柳志高当兄弟瞧:“那厮虚伪的很,和我们吃不到一个锅里,跟他那个恶毒阴险的娘一个模子刻出来,讨厌的很。”
“我早就想跟着我哥去军队里混个军官做做,我爹我娘全不同意,非要叫我考科举。”说起这些柳白就十分无奈。
“你要从军,你哥同意吗?”三壮问。
“他也不同意,还说不愿意读书,好好经商做个富家翁也很好。”柳白更无奈了。
“你是家中独子,打仗太过危险,你家人有他们的考量。”三壮劝道。
“这我也知道,不然何必委委屈屈的窝在家里开铺子挣钱。”柳白道,又愤愤不平:“全是隋氏那个恶毒阴险的,不然我哥那用上阵拼命。”
三壮对他这种但凡有个事就要拉隋氏或者柳举人出来骂两句的口头禅也是听的耳朵起茧子了,可见柳白对后面的这位婶子有多不待见。
一路走来,路过了许多地方,从老百姓的穿戴就能瞧出地方官是不是称职,三壮感叹道:“要说做官,还是郭大人最好,从云阳出来,就没见过比咱们县穿着更体面的百姓了。”
“那不能比,这些个当官的全想着捞些啥,捞的少了都算是不错的官了,咱们郭大人是恨不得把家身贴给老百姓。”柳白摇头:“我家算是有良心的,我爹也就是出点钱铺路修桥,施粥施药,咱郭大人不一样,郭家商队给多少人家找见饭碗了。”
“柳家也很行了,县里老百姓靠你家吃饭的也不少。”三壮道。
“比不了,我爹也是见了郭大人的手段,才悟了,后面这些个都是和郭大人学的。他以前哪懂这些,就知道来了当官的,赶紧给人家送钱。”柳白道。
三壮就笑。
柳家商队经常跑商,对于旅途的事十分熟惯,这队儿差哥,也是柳县尉特意挑出来,经常走青石关这条押解道路的老手,两相配合,一路顺顺利利的到了青石关,几个养尊处优的纨绔除了风餐露宿黑瘦了些,竟也没有大病。
到了地头,犯人们又换上了囚服,戴上了木枷,叫差哥们带着去衙门交接,柳家商队带队的掌柜也在城里找了家客栈暂时落脚。
带队的掌柜过来告知吴三壮下面的安排:“明日我便去寻些牙人,租个院子,少东家还要在此住三年,我们也不是来这一趟。吴举人对此地也不甚熟悉,不如暂时和我们住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三壮自然是点头答应,他不是犯人,又有功名在身,比起掌柜的身份高出很多,他搭了柳家的顺风车过来青石关,也是存着照应柳白安顿好了的念头。
掌柜的去做他的事,三壮也带着因为云阳县没有县令,暂由郭大人代开的身份证明去了青石关的学政那里做了登记。
去之前,他先去当地的官学附近转悠了一会儿,瞧见里面穿绸衣的趾高气昂,穿布衣的唯唯诺诺,便心里有了谱。
他的证明上面盖的是府尊的大印,青石关的学政便知晓这位虽穿着布衣可也是有点背景的,便没多做为难,还问他有没有兴趣继续在青石关的官学读书。
三壮自然不敢耽误前程,连忙应下了,还顺手将自个的文章让学政大人指点,里面夹了一张百两的银票,学政大人翻了一下,没说什么就收下了。
走的时候,学政大人特意指派学子朝云起,带着三壮认识当地的读书人。
朝云起二十来岁,穿着一件蓝色的稠衫,腰里挂着一串儿狼牙做的配饰,上面还吊着几个福字袋,一根束发的簪子,非金非银,竟是铁制一头磨得尖尖的,三壮走在他旁边,看着就担心他戳了自个的面皮。
朝云起直接带着他在官学里转了一圈,迎面而来的学生,他大都认识,其他人也热情的和他打招呼,叫他“朝师兄”,看起来在这里的人气很旺。
三壮也受了益处,学生们对他也很客气,彼此交换了姓名算是初次认识。
认完学生,朝云起就问三壮是住在官学宿舍还是要外住,三壮习惯自己做主,便道:“外住。”
“落脚在何处。”朝云起问起。
“暂时在宁记客栈,过几日寻下地方再说。”三壮道。
“那我晚上攒个饭局,介绍几个朋友给你。”宁记算是城里中上等的客栈,朝云起评估了一下三壮的身价,觉得他虽穿着布衣,腰里也没挂个值钱的配饰,不过既然是学政介绍给他,看气度倒不像是和那些个只会说酸话的一档。
“成,今日你请,回头我安顿下来,你带人过府吃个便饭。”三壮道。
朝云起便与他约了晚上在城里的临涧照影楼吃饭,这个地方是有名的南菜馆,三壮既然是南边来的,又是主请他,便定了此处。
回了客栈,差哥们已经交接完差事了,柳白等人不见踪迹,三壮便问起他们的下落。
“叫青石关的人接手了,这会儿指定叫蒙着眼,不晓得押送到哪个渺无人烟的地方,叫他们自生自灭。不过吴举人不必忧心,柳白自小跟着咱们大人和大少爷,行军那一套他懂得很,便是叫丢在外头也能自个寻到出路,您只管在这儿等着,过个几天他就回来了。”差哥们很是随意,跑商的掌柜也一副安稳的样子,三壮就勉强放心了。
晚上,三壮去临涧照影吃席,这家虽是南菜馆,开在北地,还是受了影响,比起正宗的南菜,口味重了不少。
席间,众人推杯换盏,席毕,就多了几分酒肉的交情。
第三日,柳家掌柜寻到一处院子,虽不在闹市,可前后四五进,是个十分宽敞的大院子,商队的人马全部住了进去,还单给三壮收拾了一个院子。
三壮打听到了城里比较不错的酒楼,订了一席,给朝云起和当日赴宴的几人下了帖子。
朝云起等人骑马而来,下仆将他们迎到了三壮的小院,时间还早,几人就提议游戏,青石关不玩投壶,朝云起叫人竖起了草把,将马鞍上挂的长弓拿过来,比射箭,三壮跟着柳家商队一路也打过些野物,柳白手把手教的射技,倒也还能拿得出手,虽比不得朝云起,可也能混个中上。
大伙儿就觉得三壮能玩到一起,不似以前来这边的南人,个子矮小不说,连只鸡都不敢杀,只会软绵绵的投壶,有甚趣味,鞑坦人来了,靠投壶杀敌吗?真是不知所谓。
“你这屋子寻的不错,地方宽敞。”朝云起赞道:“射死靶子没甚趣味,过几日,咱们野去,阿孟烧烤的手艺好,到时猎些东西,叫他给你露一手。”
“我朋友柳白烧烤的手艺也很行,过来这边带的调料还剩不少,下次咱们再聚,我把他也叫上,让你们尝尝真正南边的口味。”三壮道。
“到时那位柳兄和阿孟打擂台,我们这些个不会的,可有口福了。”大伙儿就都笑了,自觉与三壮亲近不少。
第二日,三壮去官学点了卯,正式开始了青石关的读书生涯,这边不仅对文课有要求,武课也抓的很紧,月考除了文课,还要去郊外赛马,文课学的不好不丢人,要是赛马比箭成了最后一名,就遭大伙儿嗤笑。
过了十来日,柳白带着几个拖后腿的公子哥回了城:“诶呀呀,这些个太不好带了,走五步歇十步,本两三天就能回来喝酒吃肉,竟叫他们拖到现在。”
史公子就上来挠他:“谁跟你一样,天天大早上不睡觉,跑一两个时辰。要不是你说同富贵,咱们能掏钱给胡公子吗?结果一串串的叫丢到这荒郊野外。”
“这不都全须全尾的给你们带回来了吗?”柳白翻了个白眼:“这边山高皇帝远,家里管不着,多好。”
其他几个公子哥就欢呼起来:“走,打听打听哪里有好吃的,赶紧来一顿。”
“晚上找几个女娘松快松快,我请客!”史公子豪气的道。
“你还挺有劲?不是刚谁说累得要瘫了。”一个公子就挤兑史公子。
“反正不是我。”一伙人簇拥着柳白热热闹闹的去吃饭了。
三壮下学回来,就看见几个公子哥在院子里狂喝绿豆汤:“这是怎么了?”
“哎,什么最好吃的酒楼,全是编瞎话,可辣死我了。”柳白一边狂灌绿豆汤一边和三壮打招呼,嘴巴旁边叫辣的红了一圈,其他几个公子哥也和他一般的狼狈。
三壮就给他们介绍了几个南菜的酒楼:“这几家还好,虽然也重口,可还能接受。”
月末文考前,朝云起约三壮一起去城外玩:“考前放松一下。”
三壮把柳白也带上了。
柳白生的英武,几个北人一见面就印象不错,一行人走马搭弓,结束后一数猎物,柳白比朝云起的还多了些,大伙就觉得他有本事:“柳兄厉害!”
找了个背风的地方,一伙人熟练的起火搭灶,手艺不成的就帮忙料理猎物,三壮有心叫柳白和这些人认识,就推他出来烧烤。
交情都是吃吃喝喝出来的,大伙边吃边聊,等吃完,柳白的称呼就从“柳兄”换成了“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