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相王侯》不定之风

32、第三十二章 乡勇

　　青石关地处西北，秋短冬长，还未到冬至，北风已然呼号而起，几个纨绔叫苦寒关在家里，长在炕上，为了打发时间，他们还收拾出了个大屋子，叫下仆整个全垒了大炕，平日就围在此处消磨时间：“往日竟不知还有如此暖物，比碳炉强百倍，以后回乡，我也要照着做个。”
　　昨夜青石关第一场大雪，早上初晴，冷的别有滋味，三壮要出门跟着师兄们一起晨练，史公子就觉得他想不开，推开窗户支着头一边赏景一边道：“练这些作甚，你又不从军，对科举无益。”
　　“本事学到了，又不吃亏，闲着也是闲着，还能强身健体。”三壮不认同：“你们都该该学学大白，一个个年纪轻轻就面色苍白。”
　　“这长相在青石关的女娘里面是吃亏了些。”史公子有些意动。
　　北边的女娘和南边的审美不一样，喜欢孔武有力的，要是能杀上几个鞑坦人，就是青楼里的英雄。史公子这种白面书生款儿的在南方的红楼吃香，到了这里便不成了，他这种这边的人叫做“小白脸”“软饭郎”。
　　听说每次大捷，妓街的都会给当兵的免费一日，这一日街上的饭馆酒店也不收钱大兵们的银钱，犒劳英雄。
　　南边的头牌以搭上有身份的恩客为荣，其中以大诗人大词人大画家最雅，青石关的头牌都是某个将军校尉的相好。
　　南边的女娘说话细声细气，恩客的语气重了还会掉两滴楚楚可怜的眼泪，当红的女娘棋琴书画至少得有一样拿得出手，穿戴讲究半遮半露，你要是摸一摸小手，搂一搂小腰，还给你来个粉面微红，脸颊飞霞，看着就娇娇弱弱叫人怜惜。
　　这边的女娘恶言恶语随口就来，荤段子说的面不改色，对着瞧中的上下其手，进了屋直奔主题，十分的豪放，才艺展示刀枪剑戟总得有一项武艺擅长，功夫越厉害越招人喜欢。
　　南方的女娘十分惧怕老鸨，北边的女娘一言不合就和老鸨干架：“老娘还不知道能活几日，再啰嗦，咱们同归于尽死个干净。”
　　南方的女娘是叫家里人卖到楼里，打小培养，这边的女娘大都是家人死于战乱，自个谋生不下去，进楼子混口饭吃。
　　南方女娘要是从良嫁人，一般都深居简出，生怕别人知道她的过往，这边的一言不合：“老娘不过了，回楼里去，大把的男人给我挑。”
　　社会对于从良的女娘态度也不一样，南方对女娘指指点点胡乱编排辱骂，愿意娶女娘做正头娘子的是全天地下最良善有情有义的夫婿，就是抬进家里做妾，都是女娘高攀。青石关这边凡是家里还活着一个男人，要是叫自家的女子进了楼里，那男人的名声就坏了，“不行”这个帽子一辈子都难以摘下来。
　　青石关这边百姓对于乡邻大都十分的友善热情，街坊几乎都是性命相交的好兄弟，只有一种人，在这里不被当人看，这便是鞑坦与大荣的混血，这些个都是每年犯边的鞑坦人留下的罪孽。
　　大股的鞑坦人过不了青石关，但是有些黑心的商人与鞑坦人勾结，帮他们私运战马过关，小股的鞑坦人再攀爬大莽岭入荣，人马分离过关，趁守军不备，专抢村镇，抢了就跑，等大部队来了什么都晚了，所以青石关民风彪悍，各村组织壮丁训练，夜夜都有人值守，尽管如此，还是屡屡遭鞑坦人毒手。
　　青石关的大容人与鞑坦人血海深仇，这些个混血往往还没出生，就叫一碗药去了，有的家里心疼闺女，怕伤了身，基本也是刚生下来就丢掉了，有的女子犯傻偷偷养着，叫乡邻知道了，规矩严厉的村子直接处死，稍微好点的便是将母子逐出村去，任由她们自生自灭。
　　侥幸活下来的混血基本不是给人当奴隶，就是送到妓街，这些人是青石关的最底层，最血腥的莫过于买两个混血做拜师礼。
　　史公子这等“小白脸”去了妓街，每次都是混血的女娘被推出来接待，虽说混血的女娘颜色比大容人还要好些，可这种“歧视”叫这些眼高于顶的公子哥十分的不满，除了史公子这个红尘浪子，其他人都不惜给这些瞧不起人的女娘送钱。
　　三壮听闻他有意，便稍微等了等，结果史公子披上狐裘，出门没走十步就打起哆嗦：“算了我还是在炕上呆着罢。”说罢匆匆回屋去了，走得急了，还滑了个趔趄。
　　到了师父那里，却没见师兄们：“几位师兄今日怎的不晨练了。”
　　“他们都有军职在身，昨夜大雪，鞑坦人的冬进又要开始了。”朝二叔忧心忡忡的道：“周将军夜里发了军令，他们都回营去了，今年的大雪这样早，鞑坦人的牛羊应该冻死不少，我们也要早做准备。”
　　一场雪，整个青石关的氛围变得凝重起来，西城墙上的风灯彻夜不息，全城都能看到上面隐隐绰绰巡夜的军士。
　　各家各户都在磨刀霍霍，到处是“呲呲”铁器在沙石上磨砺的声音，有菜刀，剔骨刀，也有将家里的烧火棍磨得尖尖的，男女头上的发簪都尖的闪光，人人带着戾气。
　　在这种氛围里，三壮和柳白也随大流的托朝云起搞到了两把军刀，又准备了一库房的羽箭，朝二叔还送了三壮十来个铁制的箭头。
　　不几日，就有消息说有小股的鞑坦人袭击了三个村子，只有一个村子活了两个报讯的，他们说这股鞑坦人有一百余个，援军清扫战场，三个村子死了一百多口，就点出了二十几个鞑坦人的尸首。
　　村子粮食和值钱的东西全叫抢走了，房子也被鞑坦人付之一炬。
　　那两个幸存的在大伙的帮助下收敛了尸骨就入了前锋营，家人都死绝了，也没有活的念头了。
　　陆续又有村庄叫劫掠了，纨绔们躲在家里瑟瑟发抖，别说出城，连府门都不肯出了。
　　柳白嘴上说的厉害，乡邻组织乡勇队帮助守军巡逻放哨，他就没有报名，三壮见这些个纨绔一个个不顶用，总不好家里一人不出，那名声也就不能要了，只好自己去了，入队就发一件簇新的白色带帽兜的披风，便与藏身大雪，有马的还多发一件马批。
　　朝二叔听说他加入了乡勇队，还送了他一把以前自己用的长矛，又教了他一套矛技：“真正马上作战，军刀不好使，还得长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