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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 素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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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仗着爹好。”葫芦很是给三壮不平。
“即便不是现在,入朝之后,咱们和人家也比不了,看开些。”季九章淡然道:“过年咱们去寺里上上香,没爹庇护,咱们求菩萨去。”
“听说慈恩寺的斋饭不错。”三壮道:“初二咱们也去上柱香,混顿斋饭。”
“轮不上,十五之前,平民都上不去。”季九章很有经验:“再说慈恩寺的斋饭也就那样,吹出来的。我晓得一家行衍寺,寺里的僧人都是正经修行的大师,药粥熬得好,冬天去能喝一碗驱寒,夏天又换了方子去暑气,春日养神,秋日贴膘。附近老百姓初一十五去给菩萨上三柱清香,就能免费喝粥。”
“那就去行衍寺。”张水清道。
行衍寺不大,在京师一众寺庙道观中十分的不起眼,来进香的都是白丁,老百姓讲究少,热热闹闹的。
三壮他们上完香,一人领了一碗药粥,确实味不错,淡淡的药香,一点也不苦。
初二人多,施粥的除了大和尚,还有几个善男信女在帮忙,庙门口支了五口大锅。
三壮瞧着有个人轮着排了好几个队,混了四五碗粥,有些羡慕:“不是一人只能领一碗吗?”颇有些跟着去排的意思。
张水清晓得这个表弟吃上看不开,笑道:“按俗礼是这样,不过大和尚心胸宽广,有人要混他们也不会计较。”
到底是有了身份,三壮看了几眼粥锅,忍痛没去排:“改日还来进香。”
行衍寺周围也有小庙会,几人顺便转了转,还遇上季九章的好友刘公子带着一串小孩逛庙会,小孩们没耐心,说不了两句,就催着叔叔带着买糖去。
“刘兄的侄子侄女真多。”三壮看着刘公子背影咋舌。
“不是亲生的,他是叫人收养的。”季九章道:“他养爷是个老太监。你们不忌讳这个吧。”
“太监?”三壮没有看不起的意思,就是好奇。
“先帝时期的宫人,今上继位后,陛前的不少老人失了势,运气不好的陪葬皇陵了,有些个边边角角的,偷得性命,趁着新帝大赦,随着老迈的一起出了宫门。他养爷在宫里时司职匠人房,顺势学了点刻珠子的手艺,凭借这个在外面没饿死混到了一口饭吃。
后来收养了些叫父母丢了的小孩儿,刘兄也是其中的一个,老太监心疼孩子,怕耽误了前途,只肯担个阿爷的名分,还都叫读了几天书,现在有出息的不少,有些个忘恩的,后来就不来往了,留下的这些个里刘兄算是前途不错的。
这些个小孩,都是他那些养兄养姐们的后代,老爷子现在靠着养孙也算是老有所养。”季九章道:“他家就住在这附近,少时没少喝行衍寺的粥,也是他介绍我才知道这么个地方。”
“刘兄是个有情有义的。”三壮赞道,读书人最重名声,沾上太监的边,清流就做不成了,刘公子不肯为着前途划清界限,是个可交的。
过了十五,朝廷开印,颁布了不少新政策,季派的人马摩拳擦掌,出了好几个宣传新政的话本子。
借着云阳一梦生爆火的东风,葫芦又叫人排了新戏,新曲跟着联动宣传,一时之间京城内外都在关注新法。
陛下还叫了郭大人私下入宫叙话:“听说这几个举子是你家大郎治下的。”
“那是个混不吝的,就爱看话本子,教的治下读书人也不稳重。”郭大人谦虚道。
“那有这样说自家孩子的,我瞧着大郎挺好,小时候还叫我世伯来着。”陛下兴致挺高,他还记得郭爱卿家的那个丑孩子:“这几个举子的话本子里提到,是受了你家大郎一去就给老百姓宣传国法的启发,你给我说说。”
郭大人就把郭品文去了如何村村宣传国法,老百姓知道了国法,勾结贪官的富户违法行为便无所遁形:“国法是好法,有时候政令不能下达,或者好法变坏事,全是中间有人作梗,百姓不识字,读书少,华章美文,用词讲究,他们怎么能听得懂,看的懂,话本子平实,说书先生也爱照着讲,识字几个字的能看明白,不识字的也能听明白,明白了就不会曲解。”
陛下就笑:“还是从小瞧着长大的放心,别管学问怎么样,心里是有国家的,这便是好的。”
郭大人连忙替儿子谦虚,大儿在外做官已经快十年了,资历也攒够了,他有心找机会把儿子调回京师直入朝堂,一直找不到太好的机会,且看这几个举子能掀起多大的风浪,要是做得好,他不吝扶一把,今科若是清江府独占鳌头,他也能趁机运作。
第一场春雨,悄然而至,滴水檐上汇集的雨水渐成了一束细流,沿着房檐聚水成线,落入下方石阶的坑里,溅出一朵朵的水花。
“这招用的妙啊!”周老爵爷一拍桌子喜道,他已经年过八十,依然耳清目明,大部分的儿子,孙子都常年镇守青石关,仅有六十几岁得的幼子承欢膝下。外面下着细雨,周老爵爷搬了把太师椅,坐在堂前看着儿子舞剑。
“妙!小少爷很有您当年的风范!”老亲卫跟着凑趣。
“谁说他了。”周老爵爷摇头:“他是不成的,都是假把式。”
“小少爷金贵,不见血,能舞成这样不错了。”老亲卫就安慰他。
“原也没想着叫他出去拼命,学文也学的差劲。”周老爵爷就叹气:“我说的是姓吴的后生,就是前些日子大郎写信提到的那个要来考科举的徒弟的徒弟,叫咱们照应照应,后生自己争气,陛下都知道了,咱武将可不敢照应,一伸手能成的也不成了。”
“您说的是吴猛吧,文章写得好,我帮着看了看,前三甲的材地,等入了朝,要到咱们兵部,稍微扶一扶就是个顶用的。”老爵爷信重的宁先生道,刚才就是他和老爵爷在讨论吴猛的事。
“难得有个能读书的,我晓得了。”周老爵爷笑道:“咱家这个是不行了,学文学武都坏菜,自个不行还不叫别人说,瞎傲娇,性子叫我养坏了。”
王相住的府宅已经有了许多的岁月,这还是先帝赐给他的宅子,地方不算大,可距离皇宫只隔了不到一里地,他是先帝归化二十年的状元,在殿前奏对深的帝心,一路青云直上做到了相位,那年拜相,先帝赐了这座宅子给他,方便随时宣召议事。
先帝对王相信重,任命他为太子师,督导太子,在他的建议下,太子迎娶了周氏女,顺利继位是为今上。
如今周氏女早已化作黄土,登临凤位的是王相的长女王凤骄,当朝太子也是他的亲外孙翊王郑瓒,王相之势如日中天,只是他本人却觉得日子没有以前安稳了。
科举是文人的盛世,王相一向看重,不管是南人还是北人,但凡科举入朝,莫不归于他的麾下,而他的老对头周爵爷是个武人,只管着兵部和武举的事,两人默契的各安其事,谁也不轻易捞过界。
但是今年多了一个“季派”,领头的是季梦洵的二儿子季九章,整日和‘假举人’厮混,这不是个好兆头。
王相坐在书房品茶,瞧着春雨出神,那年金榜题名,少年得志,微雨清风中策马过街,三月御道的桃花应时而开,胸中似有万丈豪情。
如今年迈,一场春雨,家人就不叫出去,只能窝在书房喝暖茶。
“老了,现在的年轻人了不得。”书桌上放着几本话本杂书,打首的一本作者是云阳一梦生,王相叹道:“我少年时未必有这份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