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相王侯》不定之风

44、第四十四章 返乡

　　殿试放榜后，尘埃落定，三派也一改之前的剑拔弩张，京派率先给季派和临江府下了帖子，意思是考完大伙儿一起松快松快。
　　考虑到以后同殿为臣，低头不见抬头见，也得给未来娘子的大哥面子，季九章代表季派的人允了赴宴。
　　韦正杨自己就有好几个别院，这次的文会就办在其中一个里面，虽然殿试前，大伙打的眼睛滴血，这次见面又是一团和气，张水清还叫好几个别派的围住，意思是家里的弟弟们很喜欢他的本子，问他以后还出不出本子了。
　　“出，还出。”写本子赚钱，按着张水清的想法，他又不会做生意，又得赚钱养家，靠朝廷那点俸禄哪够，不贪就只能出话本子来钱了，大佬们也卖字，卖画，出书挣润笔费，他比不得大佬们有才华，只能出本子赚点钱花了。
　　听说他还要出本子，大伙儿就放心了，因为科举苦读，这位已经有小半年不出本子了，大伙儿都望眼欲穿。张水清名次一般，大伙都知道他肯定要外放一任县令的，许多书迷就和他套近乎，想着到时候书信往来，叫他捎几本新本子看。
　　趁着这个机会，前三甲要商议一个这届进士们给陛下的谢表格式，头尾自有定式，中间部分由状元定，剩下的进士跟着他的行文风格，感谢陛下。
　　殿试放榜后的第三日，状元还要率领众进士去朝阳大殿给陛下进谢表，第七日去夫子庙祭拜，立碑。
　　一个月后，除了前三甲，剩下的进士还要参与庶吉士的考试，这场考完，大伙儿的前程基本就定了，只等王相和六部商议出个章程，再由陛下钦定授官。
　　一般来说，状元独一份授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榜眼和探花比他低了一级授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
　　剩下的庶吉士就不能当翰林院的史官了，只能算作学生，名义上是读书，实际上叫派到六部做“观政进士”，什么杂活都要做，什么杂事都要学，三年后观政结束，最出色的，参加考试后，继续留在翰林院，这个时候才能任职榜眼，探花三年前的工作，编修一职。次之，就要叫六部挑拣，被尚书赏识的可以留在京城做个京官，六品起步，不被赏识的，就只能外放做县令了。
　　连庶吉士都考不中，或者三榜同进士，是没有资格进翰林院的，直接就外放做县令或县丞了，这种直接外放的，朝里没有得力的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县令中庶吉士县令和其他县令也是不一样的，他们在翰林院呆过，一来比其他人更有资历，二来在同年中，翰林院出身的与留在京师的进士感情更深，很容易就能从县令做到府尊，府尊已然是从四品了。
　　如果是在六部做过几年，能做到员外郎的，一般都会谋求外放，一旦外放，按着定例，京官外放要升一级，起步就是府尊，若政绩不错，又有得力的家族，同年帮扶，从地方调回京师也容易，这时候回来，裹挟政绩从四品一下子升到了四品，四品是个分水岭，四品可以上朝，每日朝会都能陛见，熬着熬着，就是三品大员了，到了三品，上朝就能说上话了，陛下赏识的话，也未必不能做到二品。
　　前三甲具有天然优势，与这些个庶吉士，考不中的，同进士有着天壤之别，起步就是翰林史官，绕过了三年六部学习和考核，其次，史官与天子，朝臣大佬的生活工作息息相关，陛下，大佬们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史官都要有记载，每日跟在这些权利最中央的人物身边，学到的看到的，与其他进士截然不同，前三甲本身都是天资出众之辈，如此一来见识，能力也不可同日而语。
　　三年一次科考，进士乌泱泱的三百多人，除了前三甲，陛下也记不住脸，就是前三甲，过得一月半月的陛下也记不住，能当状元一般来说文章都是叫陛下喜爱的，个别特别喜欢的会被钦点兼职翰林院从六品的起居注史官，轮值陛下身边，别小瞧这个职位，跟在皇帝身边，一下子就完成了庶吉士十几二十年的努力——和陛下混个脸熟。
　　榜眼和探花要从编修做起，整日修史或者起草润色公文，陛下喜欢你的文章，升职就快也跟状元一个路数，不得青眼的就熬着，熬到陛下看中了就算是熬出头了，熬不住也可以走庶吉士的路线。
　　偶尔陛下心血来潮，还会问起居注史官一句半句，答得好的，立刻升官，从编撰成了正六品的侍读，侍读也轮值，按着意思是陪着陛下读书，实际上就是陛下专用的活资料库，陛下要看什么书找什么资料查阅什么文献，直接问就行了，能做到侍读的博闻强记是基础，陛下一般查完资料也会问问侍读的看法，答得有水平，陛下觉得你有见识，还会升官侍讲。
　　这是翰林官的分水岭，混到侍讲，便是陛下觉得能从你这里学到点有用的，可以给皇子讲学，还可以给庶吉士们讲学，这人脉一下子就起来了，一来平白多了许多做庶吉士的学生，二来在众皇子中狠狠的刷了脸，等到下一朝，不管谁上位，做过天子老师的相当于有了一面免死金牌，就是做官也比其他人更受信任，那日不耐烦做侍讲了，便可以直入六部，先做个郎中，一路高升很快就能做到从二品的侍郎，只是再往上升就难了。
　　如果能熬得住，熬着熬着或许侍讲就成了学士，学士就厉害了，虽然只是个五品官，可学士就是翰林院的院长，底下的翰林全是他的学生，做到学士，皇帝陛下都会很正式的寻你问策，皇子们也不敢怠慢。
　　学士都是六部尚书的备选人员，只待有了空缺，立马就从五品跳到二品大员，站在朝堂上统领一部的大佬人物。
　　二品做的好，又赶上上一任宰辅离任，坐上那文官的极致，紫袍蟒带的一品相位，呼风唤雨，名留青史人物便是了。
　　庶吉士，未考中的进士和同进士时间比较悠闲，考完后，有长达三月到半年不等的探亲假，前三甲就比较命苦，作为国家重点培养对象，授官后，就是正式的官员。所以他们只能趁着庶吉士考试放榜前回乡，庶吉士考试一般在殿试放榜后的一月左右，加上阅卷的十天来，商议授官的十来天，刨去前面上表，祭祀的时间，实际留给三甲的返乡时间也就是四十天左右。
　　祭祀夫子庙之后，三壮就收拾行李赶紧回乡了，状元回乡是盛事，有专门的仪仗，负责的礼官，护送的卫队，如果状元家乡太远，四十天不够来回，仪仗回去也是一样的，指点当地庆祝，立牌坊，表彰状元恩师，父母，自有一套夸耀的流程，返京的时候，还可以捎上状元的亲人。
　　为了节省路上的时间，兵部和礼部商议后，决定走水路，专程派遣军船护送，先沿着运河入海，然后顺着海岸线，一路抵达大清江入海口，再逆流而上，抵达清江府，清江府水道众多，到时候回水头湾也便宜。
　　季九章榜眼也有仪仗和礼官，两人又是同乡好友，征得两位的同意以后，两艘军船相携启程。
　　两艘礼船沿着水道航行，但凡路过一处，都要打出仪仗，好叫老百姓都知道是新科状元，榜眼回乡了。
　　十来日后，礼船在清江府外的码头停靠，仪仗下了船，当地官学的举子出来相迎，三壮要先拜会座师郭大人，学政和授业恩师，以示尊师重道，朝廷也有定例的表彰给这些人，金银俗物不提，每人还能得一把天子题字“桃李天下”的戒尺，
　　接着就是祭祀夫子庙，立碑，立传。
　　办完这些，才是真正回乡，在居住地立牌坊，表彰父母，除了金银织物还有天子赐字类似“诗书传家”“耕读之家”之类的，再依照路程的远近，给状元留几天走亲访友收拾家什的时间，都办完了，就可以启程归京了。
　　三壮属于农家子出身，天子就赐了“耕读之家”，这牌匾挂在家门口，县令都要礼让三分。
　　吴钱有两口子地里刨食一辈子，万万没料到还有当状元爹娘的一天，嘴巴都快笑歪了，郭大人特意送了他们几箱子体面的衣裳，又派人教他们礼仪，就等着三壮回来接赏。
　　三壮回家，先是告知了吴钱有两口子要和郭大人结亲的事，吴家不敢怠慢，请了官媒斐大姐给保媒，两家合了八字，是好姻缘，由郭大人代替女方父母出面，两家行了小定礼。
　　放下心头大石，接着便是和大伯德有麻溜的定了牌坊的样式，喜宴交由葫芦统筹。
　　三壮自个回了趟县里，收拾行李和定夺随行人员，喜哥，宋明堂是必要带到京城的，哥俩这次又没考中，按着三壮和季九章的意思，太懈怠了，必须拘到京师眼皮子底下盯着才行。
　　郑大妞，二壮，四壮，五壮，由他们自己。
　　父母是不带的，父母不去，大哥也只能留在家里伺候，三壮应承了，要是大哥的孩子大些，也可以接到京师去读书。
　　家里的几十号仆人愿意留下的，可以留在本地守着院子打理三壮的宅子地，也可以跟着去京师伺候，一问，全要跟着去京城见世面。
　　葫芦私下找了三壮：“我和牛二，二壮他们商量过了欲跟着你混，咱们买座山，先做蜂蜜生意，你觉得如何。”
　　“那就太好了，指着翰林院编撰那点儿俸禄，全家都得饿死。”三壮喜道。
　　确定了返京人员，时间也没剩下多少了，三壮抓紧时间走亲访友，期间特意去考察了一番朝云起的学问，还算满意，第十日吃完喜宴，次日，状元郎启程归京。
　　到了京师又是一番兵荒马乱，三壮带回来的人马不少，以前的大院还住着青石关的举子，只能在附近又寻了一处宅子租住，京师地皮紧俏，合适的宅子还要慢慢踅摸。
　　很快庶吉士考试放榜，三表哥和宋越轲都未考中。
　　未考中的二榜进士，一般都是吏部拟定位置，王相看过后，交由陛下定夺，王相瞧不中这些个考不中的庸才，一般随意瞧瞧就直接通过，陛下也懒得定夺，吏部怎么写，他披个字，盖个戳就完了。
　　三壮带着两人去郭府吃饭，在岳父大人面前刷了刷脸，正好清江府有个知县的空缺，就给张水清安排上了，宋越轲也安排到了北方比较富庶的五涧府喜阳县做县令，剩下几个和三壮交好的青石关同进士，郭大人也好心的替他们找了几个不显眼的好位置。
　　第三日，正式授官，陛下授了三壮翰林院编撰兼起居注史官，这第一步便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