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相王侯》不定之风

52、第五十二章 入荣

　　廷议之后，兵部尚书徐广坤喜滋滋的跑到周府去找恩师：“朝二的徒弟也忒坏了些。”
　　“这计策好的很。”周大将军也下了朝正跟父亲说这件事：“等鞑坦人小部落都完成内迁，达尔勃勃就死定了。”
　　“到时，咱们青石关就不是边境了，家乡父老也有好日子过了。”周爵爷难得红了眼圈：“前朝末年，要不是青石关实在过不下去，咱们青石关也不用顶着脑袋造反，好在跟对了东家，乱世没有丢了性命。都说青石关的人骁勇，那都是人命堆出来的，能过太平日子，谁愿意当兵。”
　　京师苏府，山水小谢，一派江南风光，致仕的苏文成摇着蒲扇，躺在摇椅上，哼着江南哩曲，旁边伺候的美妾给他切甜梨吃，又下人匆匆进来：“老爷，那帮盐商又来了，您看？”
　　“时机已到，哇~”苏文成哼唱了一句《棘城战》刘智将的戏文：“请他们进来吧。”吩咐了一句，苏文成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哼唱着：“好一场东风吹得老夫心欢喜~叫儿郎们点兵点将啊~~~”
　　大盐商们来京也有日子了，京官都油滑的很，只收钱不办事，新来的几个府尊不给面子，家里的生意惨淡，长此以往只能和那些个平头百姓一般赚苦力钱了，这如何能行。
　　大盐商们自知郭丞相铁面无私烧不动，王相钱倒是收的痛快，可那就是个无底洞，只收钱不办事，周爵爷一介武人，盐政不掺和，
　　临江府也是以商起家，大盐商们自问和临江府的有几分亲近，苏大人虽然已经致仕，可临江府还是以他马首是瞻，所以来苏府来的勤快。
　　前几次下人都说苏大人不在府上，不过对他们很是客气，几人觉得有门，就一直隔三差五的过来打听，终于遇上了苏大人在的一天。
　　苏家的下人将他们请到一处偏厅，上了茶水，点心，等了许久，苏大人才拄着拐杖进来了：“不好意思，叫各位久等了。”
　　“那里那里，苏大人肯拨冗见我们一面就很感激了。”领头的大盐商邱宁脸上的皱纹都叫笑的挤在了一起。
　　双方客气几句，盐商们到底着急，说明了来意。
　　“老夫如今已经退了，朝堂上也说不上话。”苏大人面有难色。
　　“看您说的，您是谁，说句实话，咱们现在是走投无路了，只要您愿意帮我们一把，回头这盐运的买卖，我们愿与临江府平分。”邱宁道。
　　苏大人只是摇头：“难，难，难，现在都是陛下做主，老夫也帮不上忙。”
　　几个盐商十分失望，邱宁咬咬牙：“只要您肯出手，我们愿意拿四成，您拿六成。”
　　“不是钱的问题。”苏大人笑的很是和气：“陛下整顿盐政势在必行，如今老臣都叫陛下赶回家吃自己了，陛下乾坤独断，任谁也不敢伸手，诸位在京多时，可有收获？”
　　邱宁脸色难看，不言语。
　　“罢了罢了，都是吃商饭的，我有一场大富贵送与诸位，不知诸位胆子可大？”苏大人不紧不慢的说道。
　　“还请苏大人指点迷津。”邱宁心急的凑过来问道。
　　苏大人如此这般的说了，几个大盐商唬的脸色煞白。
　　“诸位慢慢想，现如今，可还有退路。想清楚了，再来找老夫。”苏文成说罢，便自行离去了：“
　　“行首，这事……”其他几个盐商很是迟疑。
　　“这贼船都上了，你当能下去。今日不答应，咱们几个都别想出这个门。”邱宁脸色白的像纸一样：“积年不修德行，报应来了，咱们还有甚的退路，一条道走到黑了，就怕最后成了替罪羊。”
　　几个盐商两股战战，邱宁在偏厅来回踱步到月偏西，咬了咬牙：“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推门出去，门口只有一老仆守着，见他出来，笑嘻嘻的问：“邱行首有何吩咐？”
　　“你家老爷歇下了没有。”邱宁小心翼翼的问。
　　“就等着您呢。”那老仆道，将几个盐商引到了一处，这里早已备好笔墨纸砚，又有现成的文书叫他们抄写，最后都按了手印，签了字，作假不得。盐商们至此也彻底死心了，只能如丧考妣的离开苏府，第二日就卷起铺盖回了老家。
　　半夜，陛下叫葛内侍轻轻的叫起了，从养神殿的密道到了一处，这里已经有人等着汇报了：“陛下，盐商进了苏府，大半夜才出来。”
　　“苏卿终于坐不住了。”陛下笑道，他的面前摆着一副棋盘，上面还留着六枚黑棋，陛下伸出手轻轻的拈起一粒，丢在了旁边的棋篓里。
　　葛内侍看的心中一凉，自陛下登上大位，就在此处放置了了一张棋盘，上面黑子密密扎扎，这些年，这些个黑子，都一个个叫陛下丢下了棋盘，现在上面仅余其六，有四个葛内侍心里有数，剩下两枚他却猜不透了，不晓得在陛下必除的人里面还有谁。
　　霖州府，奉贤布庄的后院，几只鸽子扑棱棱的落了下来，鸽房的下仆瞧见鸽子腿上竹圈儿，不敢怠慢，赶紧摘下来送到了掌柜那里。
　　掌柜的四十余岁，脸色黝黑，他接过竹筒，挥手叫仆人们下去了，又从一处暗格中拿出一本《九州游记》，对照着将消息看完，常年行商风尘仆仆的脸上全是凝重之色，半晌叹了口气：“起风了啊。”
　　几天后，一支贩布商队从青石关出发，一路蜿蜒西行进入了草原深处。
　　“我的朋友~你这次来又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达尔勃勃坐在王帐里面，下面是载歌载舞的鞑坦舞娘，掌柜的叫几个奴隶引着进来了。
　　“族长，小可这次给您带了一个消息。”掌柜脸上泛起笑纹，用鞑坦话道。
　　“什么消息？” 达尔勃勃笑嘻嘻的问道，下手的几个鞑坦族勇士也跟着笑起来。
　　掌柜的笑呵呵的把这消息说了一遍，哐当一声，达尔勃勃的酒杯掉在地上，半晌回过神：“多谢告知，您先下去休息吧。”
　　掌柜的便跟着一个奴隶下去了，达尔勃勃皱眉想了片刻，最后道：“起狼烟，叫人过来商量。”
　　三天后，达尔勃勃的王帐，几个大部族的首领齐聚一堂，达尔勃勃把这消息一说，几个首领都面有忧色，牧民要是真叫大荣勾走了，他们这些首领的死期也不远了。
　　“要不咱们还是不要和大荣人买粮食了，他们狡猾。”一个首领道。
　　“那叫大伙儿都饿死吗？”另一个首领不同意。
　　“能去太阳在的地方，谁愿意住在黑暗里，一旦牧民出逃，只会愈演愈烈。”再一个首领苦笑道。
　　“那个大荣商人说，现在这个大荣皇帝厉害的很，大权独揽，有钱只会自己享受，不叫其他人吃饭，国内反对他的人不少，希望能借我们的战士，杀了皇帝，这样大伙儿有饭吃，他的主人是一位皇子，杀了皇帝，他的主人就能做皇帝，承诺先给我们粮食，等他的主人做了皇帝，还把青石关那群肥羊再赶回来。” 达尔勃勃道。
　　“大容人狡猾，谁知道是不是骗我们的战士去送死。”一个首领道。
　　“迟早都要死，大容皇帝不做人，咱们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吗？”另一个首领道。
　　“嘿，大荣的皇子想借我们的战士杀掉他的父亲，大荣商人说，有一条路可以绕开青石关入荣，我们不防答应他们，瞧瞧是个什么路，等弄清楚了，下次我们自己去，大荣人都是肥羊，抢哪里不是抢呢。” 达尔勃勃冷笑道。
　　几个首领觉得这个主意好，几个大部落就商议了一番，约定了去那些部落征集战士，谁家出多少人，如何凑够一千人。
　　不几日，一千余鞑坦战士骑着战马来到了达尔勃勃的部落，商队把辎重都留在了部落，也骑上战马，风驰电掣的带着鞑坦人走上了传说中能绕开青石关的道路。
　　商队走后，达尔勃勃放出了猎鹰，跟着而去。
　　他的身后，是万余名鞑坦战士。
　　为了新牧场的选址，兵部内部打成了一团，都知道骑兵骁勇，谁不想手里有良马。
　　青石关的说，我们这边离鞑坦近气候相近，马场得建在我们这里。
　　南军说，你们穷的要死，马儿跟着你们也没好日子过，我们这边豆子，米糠管够吃，绝对能养的膘肥体壮。
　　东海军都想插手，我们这里一马平川，最适合马儿奔跑，好马还得跑起来才能养的好。
　　工部的牟大人把他们的意见都驳了，一帮子大兵知道甚，就会找他要马，马怎养他们知道个屁，耍横倒是一把好手，建在这些个边军附近，他就别想过安宁日子了，连偷带骗，都是些有前科的武人。
　　最后定了直隶的一块较为地势平坦的地方，还组织百姓除了次杂草，撒了许多马儿爱吃的苜蓿草种下去，圈地建起了马场。
　　马场太重要了，还是得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他才放心，有什么政绩陛下也能看到眼里。
　　建好马场，陛下发了旨，叫全国各地选派优良的种马，母马入京，用于改良马种。
　　九月，鞑坦人的使臣入了青石关，连绵不绝的良马从城门里缓缓的走进来，青石关的驻军馋的眼睛都绿了，兵部晓得这批良马的重要性，几个军区求死了都不肯开口给几匹。又派了养马的好手，混在大荣随行的卫队里，偷学这些鞑坦人怎么养马。
　　此时，掌柜的带着鞑坦战士来到了一处看不到边际的苦水湖边，此处已经停留了七八艘大船。
　　“坐船走吗？那我们的马怎么办？”领头的基尼多多皱眉道。
　　掌柜的指了指天上的雄鹰：“这不是有人给你们把马赶回去吗？”
　　鞑坦战士开始骚动，掌柜的道：“你们不是刚刚送了千匹战马入荣，不会少你们马骑的。”
　　基尼多多踌躇了一会道：“那我得请示首领，看要不要继续跟你去。”
　　掌柜的笑道：“可以。”
　　基尼多多就策马迎着猎鹰飞来的方向疾驰，不多时就和达尔勃勃的大部队汇合了，听了基尼多多的话，达尔勃勃也皱眉，这里距离鞑坦人的草原已经很远了，周围有几个弹丸小国，穷得很，鞑坦人一向不屑过来，这边苦水湖不生牧草，也不适合牛羊，普通牧民也不愿意来，倒不知道这苦水湖是通大荣的。
　　大荣商人掀开了甲板，露出了里面一袋一袋的粮食，匕首插进去米袋，白花花的稻米倾泄而出，日光下闪的眼睛疼，看的鞑坦战士咽唾沫，“你带着人先走，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达尔勃勃无奈的道：“珍重。”
　　于是救命的白米下了船，基尼多多，就带着千余鞑坦战士，上了船。年迈萨满唱着战歌，跳着战舞，给远行的战士赐福，浑浊的双眼流着泪瞧着战士们走远，这些人回不来了。
　　达尔勃勃也瞧着远去的海船，他叫过来两个手下：“你们分别带百人人，沿着这苦水湖两岸走，看看能走到那里。遇到有大船的，许以重金，雇佣他们送咱们去大荣。”
　　十月秋狩之前，鞑坦人的使节团抵达京师，陛下的良马也入了马场，为了讨好皇帝，鞑坦人还派了他们的马倌帮忙养马。
　　陛下心里满意，便同意了鞑坦人递交的国书，放开了粮食交易，但不肯叫他们就近交易，须按照朝廷规划的路线，去全国各地自行经商贩粮，一路大小关卡不断，各个关卡之间往来都有期限，逾期便得打道回府，也不许鞑坦人携带利器和马匹，只能用大容人提供的车，船。
　　鞑坦人虽不满大荣防贼一样防着他们，可家里的子民吃不上饭，眼看就又是一个冬天了，无奈之下只能允了，双方签订了正式的国书。
　　许是鞑坦人实在憋屈，提出要参加秋狩，瞧瞧大荣的勇武。
　　大伙儿也知道鞑坦人不服气，这是有气没处撒，打算在秋狩压压大荣的气焰，刚收了人家的良马，陛下心情好，也就给了他们这个面子。
　　鞑坦使节团不过百数人，输了大荣也没脸，陛下叫各处军区选派力士参加秋狩。
　　大荣东海岸，某处，一艘海船趁着夜色，悄悄的靠近了，船上放下了数条小船，脸色苍白的鞑坦战士，死鱼一样挪到了船上，叫水手们划着小船送到了岸上，岸上这边也有人接应，带着这些人摸黑走了，一连数日，夜里都有百余鞑坦战士悄悄入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