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相王侯》不定之风

54、第五十四章 围猎

　　“陛下，苏尚书遣鞑坦人围猎吴学士，吴学士机警，没中埋伏，反杀了十几人，逃了。”下首还坐着饮宴吹捧文臣，葛内侍悄悄的和陛下耳语。
　　陛下就起身更衣，两人进了后账：“吴卿倒是文武双全，他既然如此命大，就暂且留着吧，也是个能用的。他人呢，怎的不回来报讯？”
　　“吴学士机警，鞑坦人用的是制式铁羽箭，吴学士起了疑心，不肯回来也是常情。他现在正在四处查探，看还有没有鞑坦人在猎场藏身。”葛内侍道。
　　“和他岳父一样，都是滑不溜丢。”陛下笑骂道：“要是他没这么多弯弯绕绕倒是能留给太子。”
　　葛内侍心中一惊，吴学士为人正直，庶吉士刘文举是叫太监抚养长大的，发达之后没有一脚踢开养爷，还十分的孝顺，宫里的几个老公就看他亲切，其他新科进士瞧不上太监的孙子，只有吴学士和季侍读肯和刘文成做朋友，大伙儿就瞧他俩也顺眼的很，他内心很是为吴学士惋惜了一番。
　　傍晚收队，大伙儿发现吴学士没回来，本还不甚再意，吴学士弓马娴熟，又上心要猎白狐，许是准备夜猎，晚点回来也能理解。
　　陛下还打趣丞相：“郭爱卿这女婿寻得好，实心，白狐难觅，回头朕叫老葛送你女婿几张。”
　　郭丞相道：“微臣替吴猛谢过陛下。”
　　到了深夜，郭丞相从御帐议事回来，一进帐子，郭丰就迎上来道：“周柏青刚来过，说是他家老爷现在还没回来。”
　　郭丞相眉头一皱，女婿一向谨慎，无论如何现在也该回来了：“你拿我的牌子找赵统领，借点儿人手和猎犬，找找。”
　　赵统领听说吴学士丢了，不敢怠慢，派了不少人牵着猎犬出去寻找，出了这事也瞒不住，不久以后，陛下也知道了，他又吩咐多派点儿人手。
　　没一会儿，就有羽林卫抬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回来了，看衣服的样子像是吴猛。
　　郭丞相就有些站不稳了，陛下赶紧叫御医过来给丞相调理，又安慰他：“还不一定就是呢，别急。”虽这样说，就吴学士一人没有回来，除了他也没旁的可能了。
　　吴学士的尸身上都是箭伤，一看就是叫人暗算，陛下，丞相都盯着这事，羽林卫不敢马虎，请了刑部的人过来帮着查案。
　　“秋狩出来散心，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有经验的仵作没有跟来，我们也不好乱碰，先将尸身保存一下，等我们调人过来。”刑部的人如是说。
　　等回了御帐，郭丞相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陛下问御医：“丞相怎么样？”
　　“郭相身体不错，只是有些失神，待微臣开一副凝神理气的方子喝了就好。”御医下去开方子。
　　郭丞相尾指轻轻的敲了敲桌子，陛下会意，葛内侍以郭丞相需要静养为由，将御帐里闲杂人等清了出去。
　　“陛下，死的不是吴猛。”郭丞相肯定的说道：“这尸体手上全是黑毛，不是咱们大容人，应该是鞑坦人。”
　　“没听说鞑坦使节团丢了人。”陛下皱着眉头道。
　　“这不是个好兆头，陛下，稳妥起见，今晚叫赵统领护着您先回京。”郭丞相皱着眉头说道。
　　“行，你和朕一起走。”陛下点头：“朕倒要看看是那个弄鬼。”
　　郭丞相把葛内侍叫进来，叫他去请赵统领。
　　早在吴猛出事，赵统领就做好了要提前回京的准备，他先遣人先行回京，通知沿途各处警戒的羽林军，御驾要回程的事，又选拔出了两千的精锐，由他自己带领，护着陛下和丞相乘坐一辆不显眼的马车，悄悄的离开猎场往京师赶。留下副手带着其余的人马，护卫留在皇家猎场的百官。
　　离开御帐没多久，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葛内侍从马车里探出脑袋问：“怎么停下了？”
　　黑暗里，瞧不清楚赵统领的神情，只听见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道：“斥候回报前面有人。”
　　一行人往前看去，夜太黑不知情况。
　　谨慎起见赵统领先是向天燃了一支烟花报讯，又分出五百人扫尾，亲自护着马车缓缓撤退，还是回营稳妥，那里还有三千的羽林卫。
　　走了百多米，两面山林里箭雨如织密密扎扎的射向羽林军，赵统领带着手下护着马车，用护盾挑飞射来的箭，却护不住□□的马匹。马匹中箭倒地。
　　赵统领留了半数护住马车，叫剩下的分散入林，自个进了马车，里面陛下叫郭丞相和葛内侍护在身下，周围堆满了棋盘靠垫，棉被，三人挤在中间。
　　“陛下怎么样？”赵统领问。
　　“无事。”郭丞相回答，又道：“你带着陛下先走。”
　　赵统领无奈的道：“外面冷箭太多，现在不宜出去，拉车的马叫射死了，一会儿我背着陛下走。”又解下要自个的铁甲：“陛下您先用微臣的袍甲，不显眼。”
　　“不用，马车里有便服，陛下也贴身穿着金丝甲。”葛内侍道。
　　赵统领点点头：“那微臣先出去。”
　　赵统领出了马车，这一会儿功夫，马车边的人已经死伤大半。
　　又有马蹄声响起，一支骑兵从树林里冲了出来，边跑边射，赵统领带人一边还击一边撤退，那支骑兵很是厉害，黑夜里射技精湛，赵统领的人成片的叫射倒，很快就追上了车队，赵统领无法，拉开车门，瞧了一眼，陛下已经换好了衣物，头上还顶了个木箱子，郭大人和葛内侍也换好了衣裳，郭大人将陛下扶到了赵统领背上。
　　赵统领背着陛下，丢下马车，领着残兵这次专捡密林钻。那边的骑兵有马追的很快，不久就追到了这群人的后面，见人就杀，赵统领背着陛下躲在一个树坑里，大气也不敢出。
　　郭大人和葛内侍本也跟着赵统领一起逃跑，他们没有马，葛内侍有武艺在身，郭大人养尊处优，那里跑得过羽林军，不久就落在了后面，郭大人一看不妙，寻了个大树阻挡的草丛往里面一蹲，黑暗里心如擂鼓一般，这些个骑兵追着前面的羽林军，倒也没有注意到他，郭大人见他们跑了，心神一松，忽然叫人在后背一拍。立刻出了一身白毛汗，差点儿惊叫出来，有人悄声在他耳边说：“岳父大人跟我走。”却是吴猛的声音。
　　郭丞相没吱声，吴猛将他扶上马背，按着他按照预先看好的地形，一路提心吊胆，一有风吹草动，就赶紧躲起来，走了不久，吴猛从草从里扒拉除了一具鞑坦人的尸体，叫郭大人和他交换了衣服，然后抽出腰刀，将尸体砍得稀碎，接着又上马，又走了许久才到了一处偏僻的院落。
　　进了屋，吴猛燃起油灯，郭丞相打量这个屋子，吴猛道：“这里是猎场守官和他的下属住的地方。这个时候，他们已经逃之夭夭了，我便捡了这个地方躲藏。”
　　郭丞相问吴猛怎么回事。
　　“我为了给二娘猎几只白狐，特意请了守官喝酒，他给了我一张野狐出没的地图，结果按图索骥，叫十几个鞑坦人围杀，还好我和朝师父学了些本事，才反杀逃了出来，我瞧那些鞑坦人面目陌生不似使节团的人，便留了一具尸体报讯，自个由明转暗，先到了这里躲藏，想着便是有什么阴谋，也得等到夜里方好背着人施展。
　　白日睡了一大觉，晚上出来查看，瞧见这队儿羽林卫悄悄的离开围猎之地，我猜陛下和您已经收到了我留的讯息，准备回京了，正松了一口气，又瞧见有人鬼鬼祟祟的跟着队伍，不久之后队伍就中了埋伏，那些骑兵是鞑坦人，我闲暇学了点鞑坦话，趁乱射死了一个扒了他的衣裳，混在里面见机行事。那些鞑坦人还带着猎犬，瞧见您躲在这，我给您那草窝子撒了一把烤肉料，那几只狗就没做声往前头寻去了，我又悄悄的落在后面，后面的您就知道了。”三壮道。
　　郭丞相无奈道：“你该想法子救陛下的。”
　　“赵统领背着陛下目标明显，不好出手。”吴猛道，心想陛下又不是我岳父，您要出事我如何向小郭大人交代。
　　郭丞叹了口气：“安稳日子才过了几天。”
　　“岳父大人，您就在这等着，任谁也寻不见，这会儿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贸然出去风险很大，我瞧赵统领已经发了烟花讯，周围的驻军应该也会过来接应，陛下那里您不用担心。我身手好，折回去悄悄营地，大舅哥还在营地，我有些不放心。”三壮道。
　　“但愿吧，按道理鞑坦人也不该出现在猎场，陛下出行沿途都会后羽林军警戒，怎的叫鞑坦人截住了，黑暗里，瞧不清楚，如何都比使节团的那百余人多吧。”郭大人有些忧心的问道。
　　“听蹄声，千余人左右。”三壮点头。
　　“行吧。”郭丞相往炕上一趟：“这些儿小官不讲究，不知道被褥里有没有虱子。陛下其实并未下车，赵统领背走的是个假的，周围又全是御林军，些许鞑坦人能蹦跶几下，我不担心陛下。我只是遗憾你错失了一次表忠心的机会。”
　　这边赵统领和陛下躲在深坑里，周围全是敌人，还能听见狗吠声，赵统领心里慌得很，悄悄对陛下说：“陛下，伏兵带了猎犬，微臣先去引开追兵，您趁机赶紧跑。”
　　“赵统领不必以身犯险。”“陛下”开口道，声音尖细，竟不是陛下。此人揭开脑袋上的木箱，却是个陌生的人，脸上还蒙着黑布巾，听声音雌雄难辨像个太监：“马车上有暗格，陛下方才并未下车，这会儿葛统领应该已经折回去护着陛下走了。”
　　赵统领松了口气，他今晚未必能活，但只要陛下不死，全家性命就保住了。
　　心神一松，赵统领就觉察到了今晚的不寻常：“这些追兵似乎是鞑坦人，瞧着架势，五百人肯定有，怎的会有如此之多的鞑坦人混进猎场。”
　　“这不得问您吗？”那人恼火的问。
　　“我只是羽林卫的统领，负责宫中值守，和陛下的贴身护卫，沿途和猎场安全是羽林军的职责。”赵统领无奈的说道。
　　“呸，叫人摸到了这么近的地方还一无所察。”那人道。
　　赵统领也不以为意，两人现在危在旦夕，小命难保，听那人的声音，年纪应该不会很大，少年殒命，临死前说两句难听的在所难免。
　　就在此时，四周忽然亮起无数火把，箭如飞蝗，赵统领将少年按在身下，靠在树坑的劲贴在树坑的一侧，他身上着厚甲，多少还能抵挡一会儿。
　　飞箭持续了盏茶的功夫，赵统领的厚甲也抵挡不住，叫射的坑坑洼洼，有两箭还穿透了寸许，扎到了肉里，好在不是要害。
　　赵统领随手将羽箭拔出，从怀里掏出金疮药，洒在伤口上：“这羽箭不分敌我，来者不善啊。”
　　那人却道：“你倒是个好人。”说罢从脖子上摸出一支竹哨，三长两短一吹，就有人道：“首座在这里！”
　　不一会儿，就有百多黑衣人围了过来，赵统领认出来这些人是陛下的擎天卫。
　　羽林卫负责日常护卫，擎天卫直属陛下，除了隐于暗处保护陛下安全，也负责另外一些陛下不太喜欢人知道的事。
　　擎天卫分为内外两部，内部是葛内侍负责，主要职责是暗中保护陛下。外部则是监察百官，情报收集，以及一些脏活。
　　赵统领心中一惊，回忆一路，他有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半晌松了口气。
　　“葛老那边怎么样了？”那人问道。
　　“首座，葛老已经护着陛下秘密返京。”手下回禀。
　　“鞑坦人有活口吗？”那人问道。
　　“有几个没射中要害。”手下道。
　　“带着回去审审，内部那帮人怎么回事？御驾都叫人包抄了，怎的连个消息都没传过来。”那人又问。
　　“谁知道。”手下道：“他们又不叫咱们插手陛下身边的事，跟防贼一样。”手下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就是……就是……咱们还找到了郭丞相的尸身，叫鞑坦人砍得乱七八糟。”
　　“什么？”那人一惊：“陛下要对郭家动手。”
　　赵统领一惊，这秘密他能听吗？
　　那人沉默半晌，叹了口气：“替郭丞相收敛一下，他是个好官，可惜了。”又问：“沿路的羽林军呢？现在都没个动静，死人吗？”
　　“属下已经派人去查探了。”手下回答。
　　“行了，咱们也回吧。这次的事不简单。”那人挥挥手，就有手下牵马过来，那人翻身上马：“赵统领，你还能不能骑马？”
　　“可以。”赵统领点点头，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得回京去看看。
　　那人就叫属下给了赵统领一匹马，一行人风驰电掣的往京师赶去。
　　那边葛内侍等鞑坦人跑远了，绕回了马车，将陛下从马车底下扶出来：“幸亏鞑坦人笨的很，不懂机关，您也太冒险了。要我说让凌首领从御帐就冒充您得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弄个假的，如何能糊弄得了苏文成。朕留在营地，郭爱卿就不会跟着凌晨出来，他不出来，苏文成如何会舍得叫鞑坦人出来送死。”陛下道。
　　“您要收拾王相，苏家，交给老奴就是了，您万金之躯——”葛内侍道。
　　“你？”陛下摇摇头，王相手长，宫里耳目众多，交给葛内侍，还没动手就叫人家知道了，苏文成更是察言观色的高手，平日下手一个不好叫他看出来，到时候打蛇不死，反受其害：“郭爱卿如何了？”
　　“老奴离开的时候，瞧见他藏身到了一处草窝，鞑坦人带着猎犬，凶多吉少。”葛内侍禀报道，他隐下了手下还禀告他，吴学士也摸到了附近，吴学士机灵，郭丞相未必没有生路，不过葛内侍实在同情吴学士和郭丞相，便按住不说。
　　“那便看他的造化吧。”陛下道：“若非他非要保王相，朕又何苦自断臂膀。”
　　葛内侍心道，您那里是担心他要保王相，您是担心他对太子殿下影响太大，以后挟天子做权臣吧，还看郭丞相的造化，他一介文人，周围全是不懂大荣语的蛮人，您叫他如何造化？
　　葛内侍的人架起马车，陛下重新上了车，一路往京师赶去。
　　没走多远，葛内侍就察觉了不对：“陛下，斥候回报，周围没有羽林军，按道理，赵统领发了烟花讯，羽林军应该早到了。”
　　陛下神色也有些凝重：“周飞鸿是朕的亲外甥，不该如此啊。”
　　“陛下，要不咱们等等凌首座。”葛内侍建议道。
　　“不必，尽快归京，你遣人叫凌晨快点儿赶上。”陛下道。
　　又走了半个多时辰，一行人遇上了羽林军的斥候。
　　“有人假冒御驾，先一时辰出发，羽林军跟着走了？！”葛内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后来将军瞧见赵统领的烟花讯，不放心，遣我们折回来看看。”羽林军斥候小队长道。
　　“御驾那么好冒充吗？”葛内侍不信。
　　“谁也想不到，有人敢冒充御驾，所以才能轻易骗过。”陛下道：“朕这外甥到底年轻了些。”
　　“这可如何是好，那些冒充御驾的不会已经回城了吧。”葛内侍焦急道：“不如咱们抄近道，看看能不能走在他们前面。”
　　“不急，先回营地，遣人拿着信物追上羽林军，那假冒之人想必也不会认为能持久伪装，他的作用不过是调开羽林军，若是朕一急，追了上去反而中计。”陛下道。
　　于是一行人又往营地赶，路上又遇到了凌首座等人，又走了片刻就遇上看到烟花讯，带兵过来救驾的钱副统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