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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六章 落幕 ...

  •   这边郭三接了常有道,时间紧迫,也不容他细细查探幕后黑手,一面叫人提溜常有道到偏院审问,一面以听戏为名将家里几个交好的叔伯家的儿郎们请过来,将消息传了出去,这几家回去以后仔细查探,果然揪出了不少内鬼,销毁了不少伪证。
      到了半夜,就有羽林军上门,以鞑坦人混进京师为名,要搜查各府。
      郭府是宰相大人的府邸,除了陛下手书,谁也碰不得,剩下的全叫这些如狼似虎的羽林军翻检了半天,好在早有准备,啥也没翻出来。
      上门的是羽林军,这是陛下的亲军,郭三觉得不妙,郭家之所以不倒,除了郭大人本身能力过人,座师王相,奚关宁掌南军也是很大的助力,既然要倒郭,不可能不对王相和奚关宁动手。
      奚关宁那边用的是训练好的鸽子传递消息,王相这边郭三亲自跑了一趟。
      “郭少爷,我家老爷已经歇下了,有事明日再说吧。”王相府上的老管家如是回道,又递给他一罐儿茶叶:“前些日子,我家大少爷游历得了几斤好茶,差人送回京师,这是给郭大人,正好您过来了,就捎回去吧”。
      郭三一个举人遇上这种软钉子能怎么办,只得带着罐茶叶摇头回家,回家大开茶叶罐瞧了瞧想着或许里面有什么信息,结果就是一罐儿普通的茶叶。
      “老爷,郭少爷方才来过,我按您的意思,将他劝走了。”王老管家道。
      王相点点头,意思是知晓了:“涂免呢,把他叫来。”
      “远行的日子怎么样?”王相笑呵呵的问儿子。
      “挺好,比做王相公子开心。”王涂免前一月收到父亲的家书叫他归家,此前他一直在外游历。
      我老了也倦了,涂免你愿意当下一代家主吗?”王相慈祥的问。
      “父亲何出此言?”王涂免挺诧异,多年前,父亲问他愿意入朝做官吗?他当时少不经事,因着处处叫人和父亲比,处处比不上,心里烦躁,便不愿入朝,他自问不是做官的材料,在父亲荫蔽下做个小官,一生都活在父亲的声名里,如何快活的起来,便拒绝了父亲。
      王相就叫人给他收拾了行李,叫他出门游历,出门在外,谁也不知他是王相的儿子,反倒交了几个真心的朋友。
      到了结亲的年龄,父亲又问愿不愿意找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他在外跑野了,不肯回来娶亲养家,又拒绝了父亲。
      王相也没催促,后来他年纪渐长,想叫父亲给他娶妇,父亲便使人拿了些人选给他,里面不是品貌有瑕疵,就是叫耽误了年龄太大,再不然就是些小官的女儿,他一个也瞧不中,央父亲寻个门当户对的,父亲便问他:“我记得你有个好朋友阙风起也老大不小了,家境也尚可,你要是有个闺女愿意许配给他吗?”
      他脑子里第一句便是,太老了,年龄不般配,辈分也不般配,如何能嫁,想明白了便不好再求了。
      不求了,也不能一辈子不娶妇,挑拣了个品貌过得去的小家女娶回来,本想着夫妻一起游历,红袖添香。
      结果只会时时和他怄气,对他的朋友们也轻视的很,只会劝他回京做官,后来见他不肯“上进”竟负气回京,不久在京师生了锵儿,孩子一断奶,父亲就遣人送到了他身边叫他教养。
      养儿方知父母恩,儿子不怎么聪敏,王涂免为他操碎了心,这时候王涂免才惊觉自个无能,光阴易逝,半生碌碌无为,王涂免自己有个好父亲,能依靠,儿子却是无枝可依,这时候王相又问他愿不愿意做家长。
      “愿意的。”王涂免终于不和父亲对着干了。
      “愿意就好。”王相笑眯眯的说道。
      王管家下去安排事,留下王相和王涂免私谈。
      “接手王家,我儿可有把握。”王相问。
      王涂免叹了口气:“勉力而为吧,总不好丢给锵儿。”
      “有多大本事,过多大的日子吧。”王相慈爱的说道:“咱们家祖上虽然风光过,可也败落过,非个人之过,贫贱肯努力富贵常懈怠人之常情。
      家长肩负着一族重任,大世家子孙繁茂,个个都要张口吃饭,一大家子呢,能引领一大家子饿不死就是好家长。
      至于其他,莫要太看重。
      你几个叔伯,家老天天嘴上挂着家族荣耀,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也是看着靠谱,实则平庸无用。
      他们和你爷爷一样只记得年少时先人提到的繁花似锦的好日子,自个没能力实现,就只会鼓吹从前,一代代倒成了执念,若是好容易出个凤凰蛋,好么,多少年的期盼都叫一人担了,苦都是凤凰蛋的,谁叫你本事呢,到了享受了,上上下下几代人的亲戚全围过来,个个提起祖宗荣光,叫你周全,不要钱的好话一箩筐,到了用他们的时候又没本事,没本事谁敢用。
      没本事还想占着好供奉,脸皮厚的君子难以抵挡,这便是世家,说是家里如何全力供养,他们供养什么了,躺在世仆身上吃闲饭而已。
      世家最大的长处不过是会用人,呵呵,都做着皇帝梦呢,最大的世家不就是皇族吗?一个‘御’自用的好,天下人都是牛马。
      我自小没叫你过世家公子的日子,把你赶出家门,在外漂泊半生,便是叫你好话听得,丑化也听的,一人在外习惯自己做主,旁人就动摇不了你的意志。
      一个家族的掌舵人不怕平凡,就怕没主意,不管是好主意还是坏主意,一个家族只能有一个声音,若是家主朝令夕改犹豫不定,为利所驱几头下注,家族力量分散不能剑指目标,好不了。
      只要你记住,用人公平公正,做事以多数人的利益为先,遇事不决不如按兵不动,这位子就能坐稳做好,家族也能安稳发展,这朝没机会不要着急,厚积薄发总有再煊赫的时候。
      世家便是这样踩高捧低,挤不进去中间,败亡的就快,挤进去了又转眼翻了身。
      能在衰亡时保存力量,不叫其他世家排挤的成了民户,世家,世代名家,这才是真正的世家。
      不要想着联姻,靠女子翻身,这是最劣等的世家,便是一时得势,也难长久,女儿家娇贵,都是上天给的娇客,养在家里疼惜还来不及,如何能叫她们为家族殚精竭虑,有伤天和。
      你妹妹虽聪慧,心却更野。
      当初我也问过她,愿不愿意找个门当户对的嫁了,她和你一样不愿意。
      你不爱伺候高门贵女,她正相反,瞧不上世家子弟,只愿入宫搏个更大的前程,自负王家不够她施展。
      我拼尽全力也不过送她一个身份的造化,她在深宫多年,冷暖自知,你现在再问她当初选择可后悔?
      这世道,女儿家难,你后悔了有余地,她却是无路可退,你做了王氏家长,不要因为家族为难她。”
      王涂免道:“她自小要强,她不为难我便罢了,我还能为难了她。”
      王相笑道:“你俩亲兄妹,自小斗的和乌鸡眼似的,我和你娘脾气都好的很,你们脾气这么大,多半是惯得,叫世俗打打就好了。”
      王涂免叫父亲说的也没了脾气,少年离家,也曾意气奋发,吃苦受累,也不过凝聚成了一口叹不圆说不出的气,最后都叫世情磨圆了棱角。
      “这王家就交给你了。”说罢,王相从书房翻出一只木匣子交给了王涂免:“里面是家主的印章。”
      王涂免接过了木匣子,王相又叫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家里,族里的事,庆平都知晓,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
      说罢就叫王涂免下去了。
      “老爷,您这就放下了?”等大少爷走远,老管家才进来奉茶顺口问了一句。
      “哪能呢。”王相笑眯眯的说道:“我年轻时曾经看过一本书,说是在遥远的地方,称王称霸的不是老虎,而是一种叫狮子的动物,他们和老虎不一样,不是独来独往一山难容二虎,而是喜欢群居,狮王老的时候,就会被年轻的狮子赶走,我少时受尽了白眼丢尽了脸,老了不想那样不体面。
      便是力竭而亡,总好过夹尾逃生。
      涂免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的很,他虽总把庸才挂在嘴上,可那是看和谁比,比不了陛下,比不了中超,比其他人绰绰有余,他主意正着呢,铁石心肠一副,他一当家,赶明王家上上下下不成器的这些都得跟着回祖地重造去。
      他走了,我也没了牵挂,正好勉力一搏,成了咱们王家继续辉煌几十年,王家的女儿,便是临朝天下也配得。不成,也没事,老夫一生波澜壮阔,史书留名,不负此生。”
      老管家瞧着王相的背影,忽就想起许多年前,少爷提着考篮出门殿试,对他道:“照灯瞧着吧,今日之后,少爷我必定金榜高中,将来封侯拜相青史留名,也必我王煷一席之地。”
      老管家虽走神,仍弯着腰习惯性给王相沏了一杯茶:“老爷既然决心要破釜沉舟,为何还要赶走郭少爷。
      郭丞相尊师重道,知道陛下要您不利,无论如何也不会袖手旁观的,郭少爷这个时候来,肯定是有什么要事要说。”
      “你这脑袋是个榆木疙瘩,我调教了一辈子,也没将你教聪明了,你还是别为难自个了。”王相笑道:“问东问西,我要和你讲明白了得说到明天早上,你去将阿荣叫来,我有事叫他去办,今夜不太平,要变天了啊。”
      不多时,一名叫阿荣的中年人便进来了,老管家自觉给他们看门去了。
      “主子,事情都安排好了。”阿荣禀报道。
      “看天意吧,我已退了一步,全了师徒情分,若是我那大徒儿稍有人心,老夫也愿意成全这太平盛世。”王相笑道。
      皇家猎场这边,羽林卫,擎天卫人马并做一处,赶到了营地,这里静悄悄的大部分官员都熟睡了,赵统领问手下:“有什么异常没有?”
      “没有。”营地现在只有百余人羽林卫,责的是个校尉。
      “人手不足,微臣先简单布置一些防御工事。”赵统领道。
      葛内侍伺候着陛下回账歇息,等着羽林军回防。
      刚歇下没多久,葛内侍忽的听见外面声音嘈杂,他披衣出来询问:“怎么回事。”
      “葛老公,出事了,军帐的营灯里藏了毒药,现在羽林卫叫毒倒了大半,就巡防的三个小队没事。”手下回话。
      葛内侍一心惊,赶紧回了帐子,将陛下连人带被抱了出来,他自小受训,一般迷药毒药都奈何他不得,不知御帐中有没有叫人做了手脚。
      陛下刚睡过去,这一折腾,又醒了:“怎么了,老葛。”
      “陛下,军帐的营灯□□,羽林卫叫毒倒了大半。”葛内侍急道:“这里不安全了。”有转头问手下:“咱们的人怎么样?”
      “咱们的人还好,这毒药不是很厉害。”手下回道。
      “陛下,咱们还是回京吧。”葛内侍急道。
      陛下倒还稳得住:“慌什么,这是逼着我回京呢。”
      这时候赵统领过来禀报:“陛下,微臣已经连发十二道焰火,京师附近驻军现在应该都在都往这里赶,按微臣估计最近的羽林军折返需要半个时辰,微臣清点人数,能用者不过四百人。”
      说话间,又有人过来禀告:“头,斥候回报,有鞑坦骑兵出现在东南方,约莫千数人,怎么办?”
      大伙儿都看着陛下,陛下也有些烦恼,他虽不懂兵事,可鞑坦人的战力还是知道的,一千对四百没有胜算,真是奇了怪了,不是只有一千鞑坦人入境吗?刚才那些人都叫暗中埋伏的擎天卫射死了才对,怎的又冒出了一千人。
      不过他神色还是一派镇定,此时敌我情况不明,这一千人到底是谁派来的,不好说,苏文成除了鞑坦人也未必没有其他后手,他老师一向老谋深算消息灵通察觉到了什么,暗中动手也有可能。
      贸然回京,必定要中计,不回京,这边羽林军不能及时回援,等死也不是办法,陛下思索片刻吩咐道:“老葛你假做御驾回京,瞧瞧后面是谁在作妖。凌晨跟着我。”
      “陛下,您留在这里太危险了。”葛内侍劝道,陛下瞧了他一眼,便把他一肚子的话瞧了回去。
      葛内侍只得背起一个擎天卫,又有六个也背着人的黑衣人,每队十来人左右,朝不同的方向悄悄的离开了营地。
      葛内侍走后,陛下差人拿了几身低阶官员的衣袍,叫凌晨和几个擎天卫的好手换上,自个也换了一身,寻了个机会,躺在地上装死,凌晨对于陛下这主意也是服气的,一国之尊,竟脸也不要了,死尸也装得。
      鞑坦人自然想不到陛下会装死,只追着那些个逃出去的,尤其是背着人的追杀,后来有个鞑坦人偶尔挑开了礼部姚大人的帐子,瞧见了里面的金银器皿,这帮没见过世面的野蛮人,连人也不追了,专心打枪去了。
      陛下趁机悄悄的爬到外围,擎天卫也跟着主子逃了出来。
      一行人走了大半个时辰都没有遇到伏兵,后面负责扫尾的一人也到了:“没瞧见有人尾随。”
      凌晨松了口气:“陛下,咱们回京吗?”。
      “不回,你派人去瞧瞧羽林军到哪里了。”陛下道。
      凌晨便差人顺着羽林军警戒的路线一路侦缉,结果根本没有发现羽林军返回的痕迹。
      “陛下,羽林军似乎没有发现御驾是假的,直接回京了。”凌晨道。
      “好得很。”陛下冷笑:“朕到不知世上还有第二个能扮的如此像朕的。”事到如今,羽林军似乎也不大安全了:“去调直隶军。”
      凌晨差人带了信物去调遣直隶军。
      直隶大军驻地虽离京师不远,可快马也得两个时辰,人力去跑,再加上大军出征准备,没有一天一夜过不来。
      如今回京路上处处危机,凌晨只有几个人可用,陛下不敢冒险归京,几人便找了个瞭望塔安顿。
      返回到营地战乱之前,那时候大小官员都睡熟了,还不晓得一晚上的惊变,季九章也不知道三壮彻夜未归,他听见喊杀声,摸黑起来,用裁纸刀割开帐篷的一角缝隙往外面瞧,瞧见外面火光通天,有外族人叽里咕噜的说着胡话,他跟三壮学过一点儿鞑坦话,大概知道是鞑坦人,惊的脸色发白,这鞑坦人是如何进入猎场的,随行人员里他品阶最小,便将同一帐子的韦正杨叫起来,一起往小郭大人的帐子摸了过去。
      三壮武艺高强,最着紧小郭大人,这会儿肯定在小郭大人的帐子里。
      刚摸出去,没走几步,就叫人拉到一个帐篷的阴影里:“不要命了,这么大刺刺的走出去,叫人一箭射死你。”正是三壮。
      “现在什么情况?”季九章问道。
      “谁知道,早上我叫人埋伏,差点死了,晚上陛下回京,又中了埋伏,我岳父也差点叫鞑坦人害了,刚安顿好岳父,折回来寻你们,营地又遭围攻,这些个人不是真的鞑坦人,虽然装的挺像,还说着鞑坦话,不过他们就会那么几句,战力也一般,京师军都是饭桶吧。”三壮气道。
      “那现在怎么办?”季九章这时候发现小郭大人也在旁边,秦宁也在,两人官小共用一顶帐子,三壮就把他也捎带上了。
      “一会儿,我趁乱杀几个敌人,咱们扒了他们的衣服换上,黑灯瞎火的,他们也瞧不明白,悄悄跟在敌人后面,见机逃跑,你们都会骑马吧。羽林卫不靠谱,叫人家拿药闷了,就剩下四百人输是迟早的事,我赶紧教你们几句他们翻来覆去喊的鞑坦话,到时候喊着,那帮人也是假的,肯定不会起疑心。”三壮道。
      这话其实就是问秦宁,其他三个三壮是知道的。
      “会的。”秦宁道。
      果如三壮所料,没多久,假鞑坦人就撕开了一道口子,潮水般冲了进来,入营地,见人就杀,百官从睡梦中惊醒,两股战战,四处奔逃,三壮趁乱四处寻找落单的敌人射杀,杀了就飞快的就近拖进帐子,几人赶紧换衣服,不多时就换好了装束,三壮又牵了他们的马来,叫几人骑上。
      几人跟着三壮跟在敌人的尾巴后面,三壮压着马速,还用长刀挑开了几顶富庶官员的帐篷,又拿刀砍开里面的箱子,金银器皿织物流了一地,他下了马,挑拣贵重的往怀里塞,敌军瞧见了,就也学着他的样子挑开帐篷,抢劫去了,三壮趁机带着四人溜了。
      走出老远,季九章惊魂未定的松了口气:“还好有你,不然吾命休矣。”
      “咱们先躲躲,这兵荒马乱的,一不小心撞到敌军,不够人家两刀杀的。”三壮仔细的瞧着路,捡着没人没痕迹的地方走,绕了一圈,又回了守官住处。
      郭丞相瞧见几人,松了一口气:“营地大火,我担心你们出事,又怕自己出去胡乱走遇上敌军闯祸,可算是回来了。”
      “我去的时候,营地里就留了百数人,大部队去救驾了,我轻易就摸了进去,找到大舅哥,正要叫他和我躲躲,就听见陛下回营了,人也多起来了,我就不好走了。
      想着有大军保护,也没事,索性就歇在大舅哥的帐篷里,大舅哥还分了我半张铺,我们刚歇下,外面就乱起来了,我一打听,羽林军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没有过来救驾,羽林卫还糟了暗算,战力十不存一。
      敌军又来攻营,我瞧见葛内侍背着陛下跑了,百官自顾不暇,我一人也救不了大家,只好带着大舅哥和季兄逃命了。”三壮道。
      “羽林军没有来救驾?”郭丞相惊道:“这事不对劲,我得回京瞧瞧。”
      韦正杨劝道:“丞相大人,外面兵荒马乱,咱们躲在这里正好,出去谁知道遇上什么人,要是羽林军没出事,哪里会叫人烧了营地,就咱们几人能帮上什么忙,别叫乱军遇上捆了,反而给羽林军惹麻烦。”
      郭丞相思索片刻,给三壮使了个眼色,三壮一个手刀敲在韦正杨后颈将他劈晕了。
      郭丞相又瞧了瞧季九章,三壮道:“季兄人品我信得过。”
      郭丞相才道:“事情有些蹊跷,这是一个不好就是灭族大祸,躲在这里等,消息不通,陛下有个万一,京师的太子殿下就要即刻出面,太子殿下优柔寡断,身边又是一群小人,我怕有人使坏,叫乱臣贼子得了手,国之危矣。”
      季九章听着郭丞相言废立之事,打了一个寒颤,苦笑道:“你还不如把我也劈晕呢。”
      三壮道:“今次这事不简单,鞑坦人用的是只配给青石关和羽林军的制式铁箭头,这种箭头坚固,不易生锈,杀伤力强,一直由皇家匠人秘制,陛下亲信一手督监,如何能落入旁人的手里。”
      季九章一惊:“你是说?”
      “能叫羽林军按兵不动的还能有谁。”三壮叹道。
      “那咱们就更不能在这里等了。”郭丞相道。
      “岳父大人说的有理。”三壮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自从早上遇袭,我一直在寻思那里碍了别人的眼,让人要除之而后快,想来想去只有韦尚书,但要是他动手没必要搭上自己的孙子,况且韦尚书要是有这本事,那会乖乖叫陛下赶回家。
      我是您的女婿,既然动手除我,可见不把您放在眼里,或者料到您也活不过今晚,这事除了。”三壮朝天指了指,大伙儿就都会意了。
      季九章吓出一身冷汗,郭丞相劳苦功高,又为人谦逊,就这都容不下,他……他也是想封侯拜相的,他自问做人还没有郭丞相大公无私,这……这也太吓人了,谁还敢给陛下做官。
      几人商议停当,向策马围场的边缘疾驰,皇家猎场范围极大,京师附近戒备森严,乱军人手必定不足,三壮留心一路的痕迹,专捡没人的地方走,一个时辰后远远的瞧见了猎场的边缘,这里每隔一段距离就有瞭望塔修建,上面应该有人当值放哨,不过就按昨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人烟花传讯,这些人估计和那些个守官一样,不是逃了就是叫人害了。
      三壮叫众人稍待片刻,他捡了一颗最高的大树,噌噌噌的爬了上去,从树冠往哪瞭望塔里面瞧,瞧了一会儿,确定没瞧见有人。
      三壮下了树,上了瞭望塔,里面果然空无一人,也无打斗的痕迹,看来是自己跑了。
      三壮先翻墙出去,又用绳子将几人锤了过去,马匹太重,几个文人又不顶事,只好丢弃。
      京师,苏府,苏尚书又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这次伺候的小妾又换了一个。
      苏管家提着灯笼进来,小妾就有眼色的下去了。
      苏管家把灯笼挂在门边,禀报道:“老爷,皇家猎场那边传来消息,葛内侍背着陛下逃出来了。”
      “本也就没指望几个亡国之人,擎天卫装备精良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才,闵月国不成的。”苏尚书道:“咱们这位陛下生性多疑,又怕死。咱们只要拖住他一日,等这边大事已定,他回来也没用了。”
      苏管家便又提着灯笼出去等消息了。
      葛内侍等人千辛万苦,丢了一地的擎天卫内卫尸身,好不容易至京师城门口,葛内侍叫人前去叫门,叫门的黑衣人还没到城门口,就瞧见一队人马,提着灯笼从黛青山方向走了过来。
      葛内侍心头一惊,惊疑不定的瞧着那些人马,很快便瞧见这些人手里的灯笼上写着:“清风观”,原来是给陛下送茶水的队伍。
      黛青山的清风观有一眼好泉,献于陛下烹茶,每日丑时,观里有队伍专职请水入宫。
      现在快到丑时了吗?葛内侍心道,那边城门正缓缓降下,葛内侍也没有多想,背着假陛下就要进城。
      送水的队伍瞧见他们领头的一个似乎认识他,叫队伍停住了,葛内侍也懒得理会,带上手下就要进城,忽的城墙上迎面射来一只冷箭,葛内侍下意识往旁边一躲,险没把身后的假陛下压死。
      葛内侍又惊又怒:“上方何人,竟是要造反吗?”
      城墙上无人应答,箭如飞蝗,葛内侍带着手下抽出腰里的长刀,一边磕飞羽箭,一边往后退,忽的身后传来兵器交击之声,回头一看,送水的队伍已经和他们斗了起来。
      前后夹击,葛内侍背着假陛下且战且退,离京师越来越远。
      城墙那边,上面站着的只有一支百余人的小队,其余的人都东倒西歪的,看起来情况不太妙。
      这几人射退了葛内侍等人,下了城墙,翻身上马,边跑边喊:“鞑坦人进城了,帝都城破了!”一边喊一边往两边的房屋上丢燃烧的油桶。
      西门附近顿时一片混乱,守城的羽林军过来查看情况,只看到城墙上死了一地的人,其他贼寇一人未见,只看到乱跑救火的百姓。
      先来的羽林军扯住一个人问:“怎么回事?”
      “说是鞑坦人来了。”那人身上背着个包裹,无头苍蝇一般乱窜,叫人捉住了,便要挣脱,又一看是羽林卫,稍微镇定了些:“睡梦中,听见有人喊鞑坦人来了,又闻到焦糊味,窗外火光一片,出来一看房子叫点着了,我害怕,就收拾了点家什想着逃命去。”
      领头的羽林军也拿不定主意,便差了手下去找负责拱卫京师的何柒兼将军报讯,自个带着人帮着百姓救火。
      何将军正在值房睡觉,收到消息,赶紧点齐人马来了西门,这边已经控制了局势:“没见到鞑坦人。”
      这说着就见靠近皇城的几处官员宅邸起火,能住到皇宫附近的无一不是朝廷重臣,虽说大部分臣子都随陛下去秋狩了,可也有不少年迈的,留在京师。
      何将军不敢怠慢,赶紧带人过去询问情况,已经迟了,两个三品官员,一个二品官员,全家都叫屠戮干净了,凶手不知去向。
      苏老管家又提着灯笼进来禀报:“老爷,葛内侍本事大,背着陛下逃到了城门口,不过咱们的人也有所准备,他叫逼走了。”
      苏尚书一愣,从躺椅上坐起来:“葛内侍到了城门口,这不对呀,直隶军那条道上有没有消息传过来。”
      “那边到是没有。”苏老管家道。
      “出事了,抓紧时间,赶快动手,迟则生变。”苏尚书急道。
      王府,阿荣回话道:“主子,城里几处官员府邸失火,俞大人,胡大人,何大人三家全叫陛下的擎天卫害了。”
      “苏文成想趁乱扶他孙子上位,我那大徒弟就将计就计,算计老臣,一个个的诶,全是铁做的肝胆。”王相叹了口气。
      “那咱们真要动手吗?”阿荣问道:“太子殿下……”
      “我也心疼孙子,可已经逼到死路了,成大事者最忌心慈手软,瞧瞧我这两个对手,是什么手段。”王相又叹了口气:“动手吧,朝廷和世家是一个样的,那些个尸位素餐的,这个时候不用,什么时候用?天天叫老夫给他们周全,也得他们为老夫出力一次。”
      皇宫,皇后睡的正熟,伺候的大宫女青萝急慌慌的冲进来:“主子,太子殿下的东宫失火!”
      “什么!”皇后睡梦之中惊坐而起,缓了缓神,冷笑道:“好的很,好的很。”说罢披衣而起,也不用人梳妆,直接带了人马冲到东宫,这边火势很旺,太监,宫女都在勉力救火。
      领头一个太监看见皇后娘娘的銮驾,赶紧过来:“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已经出来了,太医也过来了,正在给太子殿下诊脉。”
      皇后赶紧过去看儿子,一瞧脸色就难看起来,太子其他都完好无损,唯独脸皮叫烫花了。
      烫花了面皮还如何登基,皇后稳了稳神:“宫里大火,母后必然受惊,叫各位都起来去万佛殿抄经给母后祈福。”
      后宫的美人们半夜都叫睡梦中薅了起来,迷迷瞪瞪的叫押到了万佛殿抄经,什么伺候的人都没叫带。
      皇后将各个宫里伺候的大太监,大宫女拘到了慎刑司盘问。
      宫里一时之间人人自危,人心惶惶。
      何柒兼这会儿正焦头烂额,忙着救火,又有几处官员府邸起火,他初时听着手下汇报还没醒过神,越听越不对劲,这……怎么出事的都是王相的人马?再一想惊出了一身冷汗,鞑坦人都叫青石关打的投降献马了,那还敢来京师重地作乱,事先一点儿风声也没漏出来,这动手的不会是……
      回想了下以前那些个勋贵重臣的下场,何柒兼心里直犯嘀咕,这次借了鞑坦的名义,事后说不准还会叫使节团去鞑坦责问,再讹些良马……
      正想着,就有手下禀报说,王相府邸起火,何柒兼便明白了。
      皇后正在等审问的消息,又进来禀报给她:“娘娘,城里多处大火,王府也叫付之一炬,今夜死的全是咱们派系的官员。”当下心里一颤,思索片刻,交代了青萝几句。
      “这……奴婢明白了……”青萝面色凝重的下去了。
      那边陛下和凌晨几人往直隶军驻地方向又走了半天,天色将明,陛下忽道:“这路上也太风平浪静了些。”
      凌晨道:“陛下英明,那些个作乱的哪知道您的金蝉脱壳之策,有葛老吸引注意力,咱们才能走的顺畅。”
      “老葛走的是回京的路,苏文成这老狐狸不会猜不到我不愿意回京,老葛回京,他多少也会猜到老葛护送的是个假的,这会儿应该调集人手来直隶军这边找麻烦才对,不成,赶紧回京。”陛下脸色突变。
      这边相府火势还未扑灭,那边又报,宫中大火,太子东宫失火,何柒兼分身乏术,又有人报,御驾进京了,便也顾不得多想赶紧出去迎驾,自家上司护着御撵进了城门,何柒兼赶紧找了个机会凑上来,把晚上的事汇报了一下。
      周飞鸿听了也是面色凝重,早先瞧见陛下遇袭的烟花讯,葛内侍说御驾是悄悄回京,那边是假的,为了掩人耳目。
      他不放心,悄悄派了斥候去瞧,回报也说是假消息,但他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落不到实处,一路提着心将陛下平安护送到了京师才松了口气,又听见副手何柒兼说京城疑似进了鞑坦乱军,又有王相派系的官员相继遇害。
      周飞鸿不敢耽搁,赶紧去御撵那边禀报消息,陛下只是回话说知道了,叫他带着羽林军守好京师,捉拿暴乱的‘鞑坦人’。
      陛下如此轻描淡写,周飞鸿也就明白了,陛下入了皇宫,将护卫的职责交接给留守的羽林卫,他便叫手下的儿郎们散队休息去了。
      不久后,宫里传出消息说是陛下遇刺,危在旦夕,召集重臣,成年皇子进宫。
      今晚的事,重臣,皇子们也知道了消息,多少都有了猜测,几位皇子又紧张又兴奋,太突然了,太子出事,陛下遇刺,那个有幸,谁也说不好。
      陛下龙体欠安,葛内侍守在寝殿的门口,先叫皇子们一个一个进去陛见,皇子们出来时个个板着脸,重臣们也说不好到底陛下满意谁。
      重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枯站在那里打眉眼官司,郭丞相不在,大伙儿也明白,王相要倒,他也肯定受了连累。
      皇子们走后,陛下精力不济,葛内侍就叫重臣们先去值房等一等,等陛下神志清醒了,再过来议事。
      老臣刚退,郭丞相又不在,,大伙儿各有各的心思,这个时候礼部林尚书忽然道:“太子殿下伤了面皮,几位成年的皇子唯四皇子德才兼备。”。王相的人马今夜糟了难,现在窝在值房里喝茶的不是中立派就是临江府的人,林尚书一发话,临江府的全附和,兵部南军和东军也站出来对四皇子交口城战,中立派的几个犹豫了一下,也知道太子殿下大势已去,四殿下上位不可阻挡。
      不久,葛内侍果然传旨,陛下龙驭宾天,传位于四皇子。
      重臣们检查了一下圣旨,确实盖了玉玺大印,便对着四皇子朝拜,开始讨论陛下归西之后的身后事。
      禁钟敲了四十九下,苏尚书拍腿大喜:“事成了。”
      苏管家也喜道:“恭喜老爷。”
      这边三壮几人不知道官路上的情况,也不好走大路,他带着众人翻山越岭,专走无人的路,一路上倒也没有遇到危险。日上三竿,到了京师附近。
      “我回京瞧瞧去,你去庄子上找二郎,如果我有什么意外,城里的跑不了了,你和二郎便逃命去吧。”郭丞相吩咐三壮道。
      “爹您也别回去了,城里还有王相,太子出不了事。”小郭大人道。
      “老师年迈,我不放心。”郭大人皱着眉头。
      小郭大人无奈道:“那您小心些。”
      郭大人便转身要下山入城,他刚转身,就叫三壮一个手刀敲晕了,京师附近弄出这么大阵仗,路上连个援军都没瞧见,哼哼,除了陛下谁能做这幕后之人,那几个皇子包括太子,不是三壮低瞧他们,当今这位可不是什么善茬。
      岳父大人在陛下手下做官多年,知之甚深,这副交代遗言的样儿,三壮又不傻。这会儿回去,不过是求个结果,那还用求吗?瞧岳父大人视死如归的样儿,可见结果肯定不大好。
      其他几人都叫他这行动惊得不成,三壮将郭丞相交给小郭大人:“总不能眼看着岳父大人羊入虎口。”
      小郭大人一想也是,三壮找了个无人的山洞给众人藏身,自个去了郭二的庄子,这里还是一片祥和,想来也是,郭二这种“不学无术”的,大佬们谁瞧得上他,把他当盘菜,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收拾了郭丞相,郭家剩下的猫猫狗狗还不是任人宰割。
      三壮翻墙进去,熟门熟路的往郭二的院子走,路上遇到几个丫鬟,瞧见是他,也没当回事。
      到了郭二院子,伺候的小厮说:“二爷昨晚睡的晚,还没起呢。”
      三壮道:“我找他有急事,说罢就推门进去了。”小厮也不以为意,以为这位又想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主意来找自家主子。
      郭二叫三壮睡梦中薅起来,还迷糊着就叫三壮一句话惊醒了:“出事了,陛下要对付郭家。”
      “怎么回事?”郭二惊问。
      “先别问这么多,跟我走。”三壮道。
      郭二顾不得多问,从床上的一处机关里摸出个小包裹,跟着三壮出了庄子,三壮带着他到了藏人的山洞,郭大人还昏着。三壮这才将此次的事交代了一遍:“岳父大人想不开,咱们不能和他一样糊涂,你有什么办法能通知岳母带着大舅哥,三舅哥和二娘从城里逃出来。”大姨姐常年跟着外祖管理产业,两人如今全国各地跑商,不在京师。
      “你先将爹弄醒,我问问情况。”郭二道。
      “成。”三壮就掐着郭大人的人中穴,把岳父大人疼醒了。
      “你这混账!”郭大人一瞧三壮的脸就气骂道。
      “总好过有些人去送死。”小郭大人道。
      “谁说我是送死。”郭丞相无奈道。
      “这事,处处透着蹊跷,老师,我想不出,除了陛下谁能叫他半夜奔逃。”秦宁冷不丁的嗤笑道。
      郭丞相环顾众人,见大伙儿都是一副神色凝重的样,无奈道:“你们这疑心病也忒大了些。”
      “那您说是谁?”三壮问道。
      “许是临江府那帮人。”郭丞相道。
      “临江府的手再长,千余鞑坦骑兵如何千里迢迢不惊动任何人的到了京师,莫非临江府的人还能支使周爵爷不成?北方军系是吃素的?”三壮奇道。
      “也未必不行,史料记载鞑坦往西数千里有大湖,名波尔吉斯,在鞑坦语里面是苦涩的意思,据说那水又苦又咸,我猜那水连着海,若是猜测属实,他们可以乘船入海,由东面上岸。”郭二插嘴道。
      “你当东海军是摆设?二弟你也忒天真了。”小郭大人无语。
      “走海路总是方便,不走东海也可以先从南蛮小国登陆,然后从南面潜入,南军和临江府的人勾勾搭搭,未必不会帮忙。”郭二道。
      “你奚爷爷不是那样的人。”郭丞相道,又奇道:“你不是一心搞你的研究,怎的还知道这么多朝廷的事。你既然想的这么明白,怎的不出来做官。”
      “奚爷爷不是那样的人,可南军里面还有以前吃了败仗的姓蒋的旧部,舒伯伯不就是叫他们害的,只能回京养老。那姓蒋的从前就和临江府的人不清不楚,要不是他吃了败仗,苏尚书现在还好好的当着尚书呢。”小郭大人撇撇嘴:“二弟甚么不明白,全家数他最聪明。”
      “做官有甚意思,无聊的很,天天不是琢磨对付别人,就是琢磨别人要对付自己。”郭二翻白眼。
      “别忘了军用铁箭头,陛下看的紧,青石关要都给的紧巴巴的,如何能落入临江府的手里。”三壮再次提醒道。
      郭丞相沉默不言,郭二道:“那箭头工艺一般,我就能造不过懒得弄,天下之大,你不要小瞧天下的能人异士。”
      “临江府要是真的有这能耐,苏尚书还用退?”三壮不信:“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你本事大,想办法把家里人接出来啊。”
      “现在情况不明,咱们先混进城里去瞧瞧。”郭二从小包裹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一点儿在手上,摊匀了抹在脸上。又从三壮的水囊里倒了点儿水扑在脸上,不一会儿,他脸上的皮肤就起了细微褶皱,他又在眼尾,额头,嘴角等部位多用了些,就成了个满脸沟壑的老人家,他这一弄,看做起来像八十,又拿出一瓶儿黄色的粉末,调成了糊糊,也糊在脸上,一炷香功夫,他就成了个脸色蜡黄的老人家,他又如法炮制,将双手也弄的皱皱巴巴:“爹天天想着算计别人,我估摸有一天他总得叫人算计了,到时候全家都得逃命去。”
      “这个好。”三壮惊奇道:“老成这样,谁能认出你来。”
      “时间仓促,要我说再吃胖几斤,成个富态的老翁,这便万无一失了。”郭二有些遗憾的说道,一边说,还一边给头上涂另一种药剂,涂好了就拿梳子梳头,疏落了一地头发。
      季九章瞧他头发稀疏的样,吓了一大跳:“这还能长出来吗?”
      “一时半会儿肯定不行,至少得养三四年。”郭二道:“那个老人家会有一头旺盛的头发,既然改装就得做全套。”
      “我快要娶媳妇了,头发掉光了,到时候怎么办?”三壮不太情愿。
      “我妹子不会和你计较这个的,到时候戴个假发髻就行了。”郭二无所谓的道。
      几人又用用郭二的药水染成白夹黑的样子,分散进城。比起往日,入城检查严了不少,城门口站了许多羽林军,挨个检查入城的百姓。
      进了城,郭家也有自个打听消息的渠道,不多时就弄清楚了城里的大概情况。
      昨夜帝都惊变,很多官员家里糟了难,全家老小叫人悄悄的屠戮干净了,说是鞑坦人做的,可城里谁也没见过一个鞑坦人,凶徒赶在羽林卫控制大局之前,就动了手。
      “王相家里也糟了难。”城西翠红胭脂铺的掌柜的对郭大人禀报:“相府快叫烧没了,生还者寥寥。”
      “咱家倒是没事,也有人向吴府动手,差内鬼将几封书信藏于姑爷的书房,不过吴府的下仆很是厉害,瞧出不对,使计将内鬼捉住了,竟是常有道武师。那几封信意在构陷王相,老爷,姑爷与周爵爷密谋叫太子殿下上位。姑爷不在,孔管家就做主将人送到了咱们家,夫人带着二小姐去慈恩寺上香了,家里就三少爷做主,孔管家将恶人交由三少爷审问。常武师只交代了他瞧上了一位姑娘,那边聘礼要的凶,有人使钱叫他给姑爷的书房藏几封信件,他一时贪心就做了背主的事。”
      “还有什么好看的,此次就是陛下不满王相专权,您教我不要鼠首两端,得您这才是两边不讨好。”三壮道。
      “上面那位本就薄情,他要是记恩,周皇后那会走的那么早。”小郭大人道。
      “慎言。”郭丞相皱眉道。
      “王相遇害,下一个就是咱家。”三壮忧心道:“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叫上岳母,三舅哥和我媳妇逃吧。”
      “逃到哪里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季九章叹道。
      “走海路。我和大姐早就备好了船,外公还在蛮国捐了个贵族。”郭二道。
      “我怎么不知道?”郭大人吃惊的道。
      “您一心为民,谁的情面都不给,大姐就说您这样迟早要出事,早早就准备了。”
      “那还等什么,现在陛下还道岳父大人猎场遇害了,趁他不注意,赶紧走吧。”三壮道:“我还有亲朋好友,先留一阵,得想法子保全他们。王相遇害,岳父又逃了,未必会动我。”
      秦宁和季九章也有家眷,两人也不能一走了之,当下脸上就带了愁苦。
      “不明着动你,暗中害了,谁知道。”郭二道:“我可不能叫妹子守寡。”
      “行了,此事我自有章程。”郭丞相气道:“稍等片刻,听掌柜的说完。”
      掌柜的便继续说道:“宫里传出话来,东宫失火,太子殿下人虽没事,却叫烫伤了脸,御医说,难以根治。”
      几人面色都有些难看,这坏了脸面,如何继承大统。
      “陛下还未回宫吗?”郭丞相问道。
      “回来了,不过还不如不回来,听说遇刺了,就吊着命,等着写传位诏书呢,几个皇子和重臣都入了宫,王皇后现在气疯了,上上下下的梳理后宫,要查出是谁动的手。所有生下皇子的嫔妃都叫集中在万佛殿抄经,名义上是给太后娘娘祈福,实际上就是软禁。陛下遇刺,太子殿下又成了这样,王皇后持凤印下诏,全城戒严侦缉杀害王府全家的凶手。”掌柜的道。
      “遇刺真的假的。”三壮不信。
      郭丞相反而松了一口气:“此事或有陛下试探之意,但绝不是他幕后主使,若是陛下所谓昨晚起火的就该是凤仪殿,而不是东宫。遇刺倒可能是真的。动手的,或是皇后娘娘,这事图穷匕见,下手不快,她与太子就要给王家陪葬了。”
      季九章又听了一件要命的秘闻,陛下和王皇后不睦到了恨不得其毙命的地步,这是他这种微末小官该知道的吗?
      “几位殿下殿下皆不成器,唯太子殿下或可托付江山。”三壮道:“如此大事有人趁机弄鬼也在所难免,陛下谋算已久,昨夜鞑坦追兵带着猎犬,如无意外,您昨晚就……”三壮打住未尽之意:“那鞑坦人的尸体虽叫我砍成稀烂,本就是为了晚上糊弄追兵,经不起细查,别的不管,陛下实心要置您与王相死地肯定是真。
      您要真死了,郭府倒是会平安无事,所以昨晚才没有人去郭府行凶,您为社稷矜矜业业多年,陛下杀您无礼,便是为了不叫其他人猜到是他动的手,也会优容家眷。
      已经致仕的老臣并无大错,陛下公然发作更是无礼,王相如今深居简出,王府都是世家世仆,不能轻易买通,陛下无法悄无声息的害了他,只得将相府其他人也一并灭口。”
      “爹你还记着陛下简拔之恩,人家飞鸟尽良弓藏,您可要想开啊。”郭二跟着劝道。
      三壮问那掌柜:“昨晚还有谁家遇害。”
      “刑部的俞大人也出事了,户部右侍郎陈大人,礼部左侍郎齐大人,还有好些个没有随驾的王党家都出事了。
      老爷的好友家都没事,傍晚吴府的人悄悄送了内鬼过来,三少爷机警,以请吃为名把几个在京的和老爷交好的少爷请到家里一起吃酒听戏,把消息传了出去,又叫各家凝神戒备,果然又捉住了不少内奸。”掌柜的道。
      “三舅哥真靠谱,想必如今大伙儿都躲起来了吧。”三壮呼出一口气。
      “躲甚,谁做了龌龊事谁该躲着”郭二忽的道:“三弟昨晚怎的不告诉我。”
      “三少爷做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会儿大街小巷都是话本子,不出半月,全国都得知道陛下暗害忠良,到时候群情激奋,我看陛下怎么收场。”掌柜的冷笑道,又道“你一向晚睡,三少爷已经告知了郭万机叫他不要吵您,郭庄主早上回复说您叫姑爷叫走了,三少爷说那老爷肯定没事,回头还得进城。”掌柜的道。
      “呸,他就是觉得我傻不顶事呗。这是当弟弟的人能做出来的事吗?”郭二还挺生气,跟郭丞相告状。
      “你遇事只会跑,又没担当,三郎不理会你也是应当。”郭丞相还耿耿于怀二子背着他想退路的事,转头问:“奚叔叔那里通知了吗?”
      “三少爷办事,什么时候捅过篓子,万两的鸽王带信,一晚上的功夫,那边回信都来了。奚大人已经及时处置了叛逆,大人回信,鞑坦人不是从南边进来的,不过有人想给他头上泼脏水。”掌柜的回道。
      “那就还是从东面进来的,东海海岸线长,布防本就不容易,东海军朝里没人,一向穷的很,吃空饷就是常态,兵不够,很多岗哨就是虚设,万年没人,他们也不舍得打仗,小股海匪都不怎么理会,成了大寇才舍得出兵。”三壮道。
      “怎的不是从青石关。”郭二奇道:“陛下要放鞑坦人进来,找周爵爷就好还用偷偷?”
      “慎言。”郭丞相打了二儿子后脑勺一下:“青石关,周家军和鞑坦人血海深仇,陛下敢这么做,周爵爷立刻能起兵造反。”
      “鲁相渔不会无缘无故的升职镇国将军。”三壮道,又叹道:“绝户计,竟是绝到了自个身上。”
      “你这灭胡计,叫陛下再无后顾之忧。陛下年轻时受百官掣肘,深恨权臣,老师这些年到底轻狂了。”郭大人无奈的道:“太子性格绵软,陛下担心百年之后,王相大权独揽。”
      “王相还能活几年。”三壮道,言下之意,陛下担心大权独揽的是郭丞相,关王相什么事。
      王相行事不收敛,岳父大人又是王相的得意门生,徒弟和师傅一个路数,陛下能不担心吗?
      “如今局势已经脱离陛下掌控了,陛下或许是要借机除去王党,却叫别人钻了空子,害了太子。”郭丞相道。
      “您是不是还当陛下是当初那个患难的太子啊,醒醒吧,爹。”小郭大人道:“王党最大的靠山不就是太子殿下,陛下连太子也不想要了呢,否则既然能伤了脸,怎的不把命一起丢了,不过是尚有一丝为父的良心,留其一命而已。”
      “三郎呢?叫他滚出来见我。”郭丞相忽然大惊失色,问道。
      “这个……三少爷忙着处理事……”掌柜的迟疑道。
      “处理个屁,陛下遇刺是不是他干的?!”郭丞相脸色苍白的道。
      “噫!”郭二惊呼:“三弟这么豁得出去。”
      季九章已经麻木了,这贼船上来就下不去了。
      掌柜的沉默不语,郭丞相气的甩了他一巴掌:“混账,这个家啥时候轮到他做主了,胆大包天,全家都叫他害死。”
      “那不然呢,外公家大业大,多少人靠着王家吃喝,咱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索性叫太子殿下登基得了。”郭二道。
      “这话也是你能说的!”郭丞相气的喘不上气,掌柜的就叫了大夫进来给郭丞相顺气。
      不愧是三舅哥,三壮咋舌。
      满大街都是陛下清算的流言,但凡有点儿想封侯拜相的大臣,都不敢保证自己不是第二个郭丞相。
      岳父大人为人有目共睹,陛下连他都容不下,其他人私心甚重,必然寝食难安。陛下又疑心深重,双方见疑,这会儿怕是难寻援手。
      太子殿下为人谦逊,又心慈手软,大伙儿的选择还用说嘛。
      趁着陛下遇刺,太子殿下上位势不可挡,到时不管陛下即便养好了身体也是太上皇了。
      若是他没有救下岳父大人,三舅哥的胆子未必会有如此之大,毕竟事后他一个白身,不能服众,王党自然以皇后娘娘马首是瞻,王党和郭家吃不到一个锅里,那就是给他人做嫁衣裳,还不如现在跑了。
      岳父大人没事,以他的威望,王后娘娘一介女流肯定是要靠边站的。
      陛下先杀他,后杀岳父大人,也是心狠手辣。
      “你们当这江山社稷是儿戏吗?”郭大人叫大夫扎了几针,终于缓过了气:“先帝即位时,满朝都是权贵子弟,这些人仗着祖辈功绩,尸位素餐都是好的,贪腐到处都是,百姓苦不堪言,先帝和陛下励精图治,才有今日的大荣。
      陛下或许疑心深重,可他心里是有社稷,有百姓的,太子殿下优柔寡断,身边又围绕着小人,我不满他久矣,陛下儿子多,将来未必不能寻到一位合适的帝王,你们心里只有己身,要扶太子继位,这天下苦矣。”郭大人急道:“赶紧叫那个逆子来见我!”
      “爹,我就知道你不同意。”郭三从外面推门而入:“刚才都是我叫掌柜骗你的,我可没叫人行刺陛下,也没叫人满大街宣传陛下失德,做这事的另有其人。”
      “真的?”郭丞相喜问:“你骗我作甚。”
      “我怕你听到消息,急坏了身子,想着先叫您听个最坏的,然后告诉您这不是真的,您不就没那么着急了吗?这还是您教我的谈话对小技巧。”郭三笑嘻嘻的道。
      “迟早叫你这逆子气死。”郭大人擦了擦汗,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不省心,天哪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呀。
      众人也吁了一口气,好了不用强迫造反了。
      青山薄雾,一辆宽敞的四骑马车缓缓的走在山路上,看着马车的配饰,竟是一品诰命出行,马车后面还跟着几辆运行李的大车。赶车的车夫穿着“郭”字袍服,原来是郭丞相家的家眷。
      马车里郭夫人正和二闺女聊闲:“昨夜,我特意请主持为你求了一卦,是个平安顺遂的好签,吴猛心地善良又知恩图报,你也要好好待他,做个贤妇,这小子以后造化大着呢,到时候也给你挣一辆四匹马的车坐。”
      “晓得了。”郭二娘羞的双颊绯红。
      就在这时马车停住了,伺候的思娘就探出头去问:“怎么了?”
      “回夫人的话,有人拦车说是旧识,还递了信物。”车夫道。
      “拿进来瞧瞧。”郭夫人吩咐道。
      不一会儿,就有下人拿了快玉佩进来,郭夫人看了道:“果然是故人,请进来说话。”
      那位戴着斗笠的故人就叫请进了马车,进了车里,故人摘下了斗笠,不是别人,却是陛下。
      “您这是?”郭夫人要见礼,陛下拦住了:“马车里不方便,不用多礼,借夫人的马车一用。”
      郭夫人便带着闺女下车,又叫家仆扔了些行李,腾出了一辆货运马车,娘俩挤了上去。
      马车继续在山路上行走,转过几个弯,到了一处凉亭,有老叟备了酒菜在此赏景,瞧见马车过来,老叟忽道:“躲躲藏藏的成何体统。”
      马车里的陛下闻言一惊,撩开车帘,就瞧见王相笑呵呵的举着茶杯饮茶。
      陛下镇定的下了马车:“老师怎么有兴致来这里赏景。”
      “没办法,府邸都叫恶徒烧了,老夫无处可去,只能风餐露宿了。”王相道:“赶巧了,遇到您,上来喝一杯吧。”
      陛下便进了凉亭,郭夫人也跟了进来。
      陛下瞧了瞧郭夫人,忽然想起来,这位夫人也姓王,只是她是个商府出身,和矜贵的王家似乎搭不上边,从没有人把大商人王猛和王相想到一起:“老师布局多年,是我输了。”
      王相笑笑:“那便陪我喝一杯吧,老师身体不好,饮茶吧。”
      郭夫人便拿起旁边的茶叶罐子,给两位泡茶。
      茶汤清澈可爱,王相瞧了瞧赞道:“禾娘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说完示意陛下。
      陛下也只好执起茶盏饮了一口。
      王相又道:“这茶还是中超私藏的,他一个人偷着喝,舍不得分给旁人半点,不过他二闺女是个破家精,偷了出来送给了我侄儿,我侄儿又转送给我。”
      郭夫人一愣,自家丈夫又不爱饮茶,哪里会私藏茶叶。二闺女也一向乖巧听话,怎么会做贼。
      “我那侄儿是个笨的,他那里晓得中超根本不爱茶道,好茶叶到他手里也是牛嚼牡丹,那会私藏什么茶叶,只知道郭二小姐貌美又心善,还眼睛叫糊住了,竟瞧上了他是个人才。”王相还是笑咪咪的。
      郭夫人出了一身冷汗,白着脸把郭二小姐叫到了凉亭。
      陛下这个时候已经觉得不大对劲了,肚子里翻江倒海,这茶有毒。
      郭二小姐一脸茫然的上来了,还给陛下和王相见了礼,一副啥也不知道的天真样子。
      王相慈爱的看着郭二小姐笑道:“是个好姑娘,当初你出生,老夫还送了一对儿金项圈,眨眼间小姑娘就长大了,上次你托王存知送我的茶叶,我收到了,晓得那是你爹珍藏的茶叶,就又分了些送回去了,你的孝心,我知道了,尝尝味儿就行了。”
      郭二小姐脸色一下的失了血色,胭脂都掩盖不住。
      郭夫人急道:“二娘怎么回事?”
      “小姑娘有意思的很,和三殿下关系不错,和四殿下,六殿下也能聊得来,我那侄儿对他一见倾心,苏尚书的小儿子都叫她迷得团团转,就连他们这一代的翘楚吴学士,也叫收到了箩裙下。”王相还是笑着说道:“很是有当年大长公主的风范,江山代有人才出啊。”
      郭二娘说不出话了。
      王相又道:“剩下的那点儿茶叶,我也不好独吞,老夫一辈子就收了两个徒弟,陛下和中超,我们师徒情深,全尝尝才好,陛下滋味如何。”
      陛下额角见汗,疼的说不出话。
      王相将自个的茶盏端起来,一饮而尽,朗声笑道:“好山,好茶,好风光,正该埋骨于此,才尽兴。”
      说罢磕目而逝,死后坐而不倒,仍然一副安详的笑模样。
      王相死后,陛下坚持了片刻也倒地身亡。
      闺女毒死了陛下和王相,郭夫人气的脸色煞白,这时候毒打孩子也没用了,还能怎么样,叫人善后吧,凌晨只有几人,叫郭府的家丁团团围住。
      凌晨微微一笑:“郭夫人何必心急,郭大人是王相的徒弟,又一向尊师重道,王相既然将二娘的事告知您,便是手下留情的意思。您也是王家人,自家人的家事,烂在肚子里就好了。”
      郭夫人才知道凌晨是王相的人,二娘这把柄叫人家捏的死死的,郭家不效死命不行了,无奈之下,除了急讯京师,叫人查验那罐儿要命的茶叶,也没别的办法了,好在郭三爷也不喜欢喝茶,那罐子茶叶还好好的没动过。
      这边郭大人也听见了丧钟,想必陛下是真出事了,这时候宫里头情况不明,郭大人反倒谨慎了,遣人再去宫里打探消息,说是四殿下已经继位,太子殿下大势已去。
      郭大人疑道:“老师不该这样轻易倒了。”,先派人联系一下皇后娘娘,瞧瞧情况。
      正说话间,有人持王相信物来郭府:“大事已定,请郭丞相入宫主持大局。”
      此时四殿下意气奋发,带着群臣直入后宫,说是要给皇太后请安,却是没去凤仪殿,直接去了万佛殿,给他母妃报喜去了。
      进了万佛殿,按理这里应该是一片颂经声,可是却是静悄悄的,带路的小太监推开大殿门,唬的尖叫一声,后面的几个太监忙去看情况,只见里面一地死人,新皇听说全是死人,忧心母妃,就要进去查看,叫大臣们拦住了,派遣了个太监进去,不多时,那太监出来说,贤妃娘娘已经气绝多时。
      新皇怒发冲冠,直入凤仪殿诘问,才走到门口,就觉得头晕眼花,一头栽倒在地。
      大臣们哗然,皇后娘娘持凤印,在羽林卫副统领郑遣孜的护卫下从凤仪殿缓步而出,又有太监持圣旨言道:“陛下临终传位太子,四皇子倒行逆施,苏文成大逆不道,于猎场行刺陛下,证据确凿,着羽林卫即刻去苏府缉拿叛逆。”
      大臣们检查这份圣旨,也盖了大印,不像是假的。
      正游移不定,郭丞相入宫了,大伙儿再看看威严的皇后娘娘,知晓了这一局终究是王党赢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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