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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六十七章 暴民 ...

  •   南军这边裁军有了眉目,朝廷上下总算是松了半口气,可青石关这边的返乡费还没个着落,王大商人的家资卖的差不多了也就将将补足了南军的,青石关又没个深明大义的财主补贴,周大将军也不如奚关宁好说话,青石关的边军战力强盛,又涉及迁胡的百年大计,陛下不舍,也不敢轻易得罪,说不好几年之后还要靠这些人横扫关外。
      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先皇就想收拾周家,结果二十万的青石关边军,把百万大军揍得哭爹喊娘,周大将军边战边抢,打的先皇屁滚尿流,差点儿迁都,后来太子殿下出面,娶了周大将军的妹子做正妃,先皇被逼得退位太子,又答应将青石关的二十万边军增到四十万,青石关的人才罢休。
      大荣三处边军,户部那次不是优先给青石关换防具,发饷银。
      从前鞑坦人可不是只敢偷偷摸摸的冬进,在前朝,鞑坦人都是明目张胆的抢,前朝还年年要给人家进贡,北面称臣。
      前朝末年,群雄并起,许多诸侯都是地方强豪起事,多少都有点儿家底,只有周家全靠能打,家底薄没事抢就行了,谁家有钱抢谁家,诸侯气苦,联合围剿,都没能灭了周家军,后来高祖用每年供给百万石粮食的高价,买到了周家的支持,一路势如破竹大败各路诸侯,入京称帝。
      开国之后,很多勋贵都忙着争权夺利,只有周家天天哭穷,也不要高官厚禄,也不要封侯拜相,谁家给钱朝堂上就听谁的,大伙儿还觉得人家傻,背地里说起周家就是“一窝的墙头憨子”。
      结果周家节衣缩食,把讹来的钱财变成了青石关,随着巍峨结实的青石关在大莽岭拔地而起,大荣有了北拒胡马的屏障,从此鞑坦人再也不能一马平川南下牧马,霖州也没了后顾之忧。
      先帝一心钳制勋贵,最后除了解决了腹背受敌的青石关,剩下的勋贵都叫收拾了,唯有周家屹立不倒。
      陛下,王相,郭相三个能人愣是拿周家这伙子武人毫无办法,周家大部分族人青石关驻守,陛下要是敢翻脸对京师的这两位动手,那边能立刻就起兵打过来。
      周爵爷是答应换防武将,可那些个武将去了青石关说话还没个周家军系的一个校尉好使,陛下也知青石关就是个闷雷,一不小心就可能炸了,这次周家痛快的答应裁军,可要是补偿不到位,翻脸也就是顷刻之间。
      这一日,小朝会君臣还是在商议青石关边军还乡费的问题,窦大人,范大人,孔大人都没什么新招,陛下就招了翰林院学士季九章问策。
      “陛下,青石关的不少人现在在外走商,户籍还在青石关,青石关边军对返乡银子不松口,也是担忧跑商总不是长久之计,一家子老小终究还是要回去在青石关过日子,那里连年征战,土地贫瘠且干旱,手里有钱心里不慌。如果陛下愿意将青石关裁撤的兵卒连带家眷都迁入内地丰饶之地,想必他们有手有脚也不会咬死了银子不肯让步,再者青石关从前也不是中原地带,迁这些个穷民入内地,和迁胡差不多。也可实施打散,分隔迁移,这么一来,甭管其他,青石关的民心是愿意的。同时内地犯法之人,或可移居霖州,以充实人口。”季九章就差说,周家把持青石关铁板一块,终究是心腹大患,分开迁移,淡化周家的影响力。
      陛下思虑片刻,道:“可,就依季卿所言。”
      随后由陛下口述,季九章润色的政令就下发了,大意就是青石关裁撤的边军要是在返乡银子上让步,朝廷准许其携带家属,迁移到清江府,临江府等南方富庶的土地上落户谋生,也可将朝廷补偿的两亩地换到落户地。
      “郑家这是要断我们的根基啊。”周大将军急了。
      “这事确实难办。”周老爵爷皱了皱眉:“儿郎们去过好日子,咱支持,就怕剩下的二十万也人心惶惶,谁不愿意回家种好田过好日子呢。军队人心一浮动,就不好安定了。”
      宁先生道:“将军莫急,从前青石关叫鞑坦人骚扰,日子不安宁,冬进年年损失人口粮食,霖州府缺人缺粮自然十分穷苦。
      鞑坦人叫陛下坑了万数大军,短时间内没办法与我军抗衡,何不叫百姓出青石关,在关外屯田,那边的田不用交税,青石关虽然地里产出有限,可不用交税,那和南边的良田差别不大,再说大伙儿也知道陛下是碍于青石关的兵力才做的让步,真要是分散各地,到时候咱们叫陛下收拾了,下面的百姓自然也没好日子过,先帝时期那些个勋贵的大本营现在过得什么日子,有目共睹,在者在外乡谋生毕竟要受到本地人的排挤,能有活路谁愿意背井离乡。”
      “诶,本来乡亲们能去内地过好日子是咱门一直琢磨的事,可陛下办的太急,总想着分裂咱们,搂住大头,打小头。”周爵爷叹气:“叫上面的好好的给分说明白了,实在不行,就让大伙儿别折腾了按着陛下的意思办,咱们周家和陛下是结了仇的,大不了跑关外去,天下之大总有去处。”
      周大将军知道父亲的意思,周家还有一张元后嫡子的牌可以打,虽裁撤了二十万,可还有二十万在手里,短时间内陛下也还是能容得下周家的,再等几年陛下真正要动手的时候,大不了先避祸关外,等外甥南面称君,再回来当个富贵闲散人也挺好,你当谁愿意天天打仗,日日提心吊胆,都嘴上说豪情愿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实际上谁不怕死。
      陛下的政令到了青石关,果然引起了上上下下的震动,大伙儿的亲眷不少都到了清江府享福去了,那边什么日子,大伙儿心里是一清二楚,谁不想过好日子。
      没钱发大伙儿都不愿意被裁,这会儿能移居内地,连户籍一起落地,大伙儿就抢着想走了,贴钱都想走。
      公平起见,抽签,红黑两种,抽到的红的移居内地过好日子,抽到黑的只好留下来,也有家里两个以上男人都在服役的,可以自行决定那个留那个走。
      二十万的边军,加上家里的亲眷,快百万的人口,清江府也放不下,临江府的苏家刚叫收拾了,那边也有大量良田收没国库,再加上南边和大河大江之间的不少富庶的地方,都叫安排了接收人口。
      裁军的事算是办的差不多了,东海军和羽林军扩军,户部是真的一文钱都挤不出来。这事陛下也只能等到明年,税款收上来之后了。
      冬日里,宫里的两位美人诞下了一位皇子和一位公主,其他的宫妃也陆续有怀上的。
      陛下大喜,将生下下皇子的施美人进了良娣,生下皇女的周美人进了贵人。
      吴府也有了喜讯,郑大妞捎信来说,喜哥的媳妇有了身孕,已经四多月了,三壮赶紧寻了些安胎的补品托人捎回了老家。
      第二年开春,忽然就出了一件大事,溯南府的府尊奏报,青石关的暴民移居之后,不服教化,与当地人,屡屡冲突,正月里过节,竟杀了溯南府下属西祁县的县令大人,然后大败府兵,还抢了粮食,一路快马西逃,如今不知道流到那里去了。
      陆续就有经过的州府奏报,依稀见过这些叛军的影子,不过这些叛军很是狡猾,不等府兵调遣围剿,就找不见了,陛下大怒,派遣陈九龙将军作为各路府兵的总将帅,围剿叛逆。
      陈九龙从前是清江府的府兵校尉,因胡伪县令案,剿匪有功,调到了京师在直隶军里面任职,后来猎场遇刺案中,表现不俗,又升任了羽林军的副将。
      陈九龙在南边任职过,对大江附近的地形十分熟悉,陛下不愿意也派不动周家军去剿灭叛乱,便挑了他去。
      陈九龙接了圣旨,不敢耽搁,一路快马去了暴民最近可能出现的大河附近,将帅帐设在了大河边,按着他的估摸,暴民拖家带口,跑不快,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渡过大河。
      他一去就派遣了大量的斥候,四处打探,却得了暴民前几天已经强逼附近的渔民将他们送过了大河。
      陈九龙立刻眼前一黑,青石关的人善骑射,不善水战,他本计划以逸待劳,将叛军拦在大河边,那料这些人行动如此迅速。
      陈九龙只得一面密报朝廷,叫北面的各府小心戒备,一面带领已经集结的部分军队,北上追敌,一路吃着暴民的马尾尘到了霖州府。
      到了这里他彻底失去了暴民的踪迹,霖州府府尊宋大人一问三不知,府兵跟青石关的人一个鼻孔出气,百姓对于斥候的询问也是爱答不理,一点儿消息都问不到,朝廷也知道一旦暴民跑回青石关,这事就难办了。
      陈将军这边剿匪陷入了困境,没几天兵部就上奏,几个移民大府,对移民安置有怠政,去年秋收后,裁撤的军队及其家眷入府之后,朝廷答应的将十两银子兑成两千斤的粮食并未按时按量发放,应承的两亩上田,也私自换成了下田。
      更有甚者,此次暴民所出的溯南府竟将荒山比作良田发给返乡的士卒,承诺的两千斤粮食只每户发了二百斤,青石关的移民为了活路,不得不上山采集野果野菜果腹,十二月初九,青石关的移民在山里采集时,侥幸猎到了一头猛虎,去城里售卖,叫县令的一位家眷瞧中了,欲用一两银子强买强卖,叫卖家砍了脑袋。
      县令大人得知家人被害,勃然大怒,带了衙役去安置村子捉人,人没捉到,反叫村民杀了,这些村民知道杀了人没了活路,索性集齐人马抢了县里粮仓的粮食,遁逃而走。
      兵部的意思,暴民要剿,这些个欺压百姓,公然抗旨,中饱私囊的贪官也不能放过。
      这次兵部上奏,还带了各府移民的证人,证据确凿,陛下也气的不成,好容易这些个刺头边军答应裁军,陛下都要暂时哄着给钱给待遇,叫这些个骄兵悍将老老实实的做个平头百姓,这些个地方官,脑子被钱糊住了吧,不知道这些个大兵是刚从战场上杀人下来的吗?以为裁了军就成了顺民,真的是个任由上面盘剥的白丁不成?
      兵部闹得不成,话里话外都是赶紧给粮给钱,不然刚安顿下来的移民保不住全成了暴民。
      可那几个出事的大府,那里真的会有那么多的钱粮,要是有,他们又岂会做恶人,抠抠索索,按着做官的惯例,或多或少,都会捞点儿,像是陈年旧粮冒充新粮入库,再把新粮反手一卖,赚取中间的差价,这都是常规操作。
      有的旧粮多次冒名,都发霉腐烂,没法子吃了,这如何能发的下去,粮库面上的有粮的,实际却拿不出来。
      自范大人任职吏部尚书,按着陛下的意思,很是用了一批年轻人,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这两年科考的进士,好些个稀里糊涂的接任了,实际上,这种以旧换新的把戏老早就存在了,也不是他们贪,谁知道问题出在那任上,有的发现了,揭发吧,少不得自己也要担个轻忽职守的罪名,年轻人心疼前途,再加上手下的胥吏劝解:“不打紧,到了明年有新粮征收上来,换了旧的,谁能知道呢,大人您就放心吧。”,就怀着侥幸心理不上报,提心吊胆的等着秋日征收新粮,有的压根就没发现。
      谁知不到明年,朝廷裁军,叫他们开粮库放粮,脑子没毛病的都知道,这个节骨眼上,陛下盯着呢,谁敢不发。
      怎么办,要是为官多年,一来清楚粮仓的情况,也多少也知道民众也不能一味的压制,便只能拖着,挑拣些不那么腐坏的先发一点,再施展拖字诀:“调粮要时间嘛,先拿这个月的,下个月你们再来领就是了。”
      打发走了领粮食的,不管是和县里的富户筹集,还是挤一挤县里自留的税银去买,总归都是办法,县里一段时间是得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可好歹不会出乱子。
      可这些年轻的官员,方科举入仕,经事少,很多都叫下面的胥吏糊弄压根不知道粮食出了问题,而下面的胥吏见识短浅,内地又重文轻武,从前见惯了文官欺负武将,他们这些县令手下的狗腿也一向不把府兵放在眼里,压根儿瞧不起大兵,在役的府兵见了他们都要礼让三分,从前提朝廷给府兵送军粮送饷银,那次不捞点,府兵那边不也屁都不敢放一个吗?
      这些个都解甲归田当农人了,还不是任由他们揉搓,先试探着发点儿发霉的粮食,青石关边军穷苦,尽管粮食发霉,只要吃不死人,还是想着熬到领到田,就有好日子过,再不用回去打仗,也就忍了。
      这些人瞧见大兵们不吱声,胆子立刻大了,将良田换成下田,或者荒田,要是上面能和清江府一样开春给大伙儿补发之前没发够的粮食,再借耕牛,下田也罢,荒田也罢,青石关苦惯了,总有一把子力气能卖,耕上几年,也是上田,还能活下去,就也能忍,千里迢迢的都来了,不想再折腾回去了,到底这边不打仗。
      可开春一开口就是粮食去年就给了,啥?去年只给了二百斤?谁说的?刁民!竟敢讹朝廷的粮食,要么老实回去种地去,要么我请你去牢里吃几天牢饭,自个选吧。
      后面又有本地的富户过来,问要不要借粮,要不要卖身,这谁受得了。
      青石关的边军之所以踊跃移民,还不是小郭大人实心为民,在清江府大家的日子好过,这才脱了戎装。
      好么,这兵一裁,先前说好的待遇全不算数,竟是要逼得大伙儿没活路,这还了得?
      又听说,周将军叫留守的乡亲们去关外种地了,这地不用交税,一家子也有吃有喝,又一想,娘的鞑坦人叫咱们揍得屁滚尿流,滚回大漠深处去了,西北大片的地不够种吗?为啥跑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叫人欺负,放着家乡的地给谁?给朝廷那些个流放来的恶人吗?大伙儿拼死流血才赶走鞑坦人,感情是给别人腾地方呢,美的他们,不成,回乡去,再不来这狗屎的内地了。内地人奸猾,不是好人。
      没等朝廷下旨安抚,这帮移民全跑回去了,不仅跑回去了,还和周围乡邻一顿抱怨:“妈的,再不信内地人了。”
      这下子青石关的凝聚力更胜从前,陛下气了个仰倒,在朝会上大发脾气,叫刑部彻查移民安置的事。
      出主意的季九章也叫降了职,从翰林院学士降为了侍讲,侍讲尤志奇升任翰林院学士。
      这位的座师是韦曲翰,才干在一众翰林中稍显平庸,王相和郭相都瞧不中他,从前和苏尚书的临江派走的比较近,在翰林苑熬了多年的资历,陛下一直不取他。
      这次裁军坏事,陛下又觉得年轻人到底不稳重,像郭师弟那样少年时就靠谱的,还是少数,便提拔了这个中庸的老臣。
      三壮对于这些坏了青石关内迁的庸官,贪官本就十分不满,又有季九章天天闷闷不乐的在吴府长吁短叹,说起就是下面的人不像话,好好的政策办不好,带累他前途无亮,遂奏报陛下请了圣旨,委派了数名刑部官员去了内迁的各府明察暗访。
      六月里,刑部将这次事件查了个明明白白,三壮写了奏报,上到漫不经心玩忽职守的府尊下到作恶的胥吏全部折上有名,包括之前以陈粮换新粮的勾当都叫查了个一清二楚,各府粮仓里实际有多少粮也全查了个清清楚楚。
      陛下虽然气的不成,可他拙罢老臣,用了新人,朝廷里现在官员储备不足,总不能叫那些个庶吉士还未结业就顶上吧,只能捏着鼻子宽恕了那些个情节不重,罚了点儿俸禄了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暴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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