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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丢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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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里,上张家保媒的媒人没有十个也有九个,吴宝芝有心给儿子找个比周家好的,可张水清自个有主意,按他的原话:“举业未成,暂不成婚。”儿子要上进,家里自然是不拦着。
大伙儿也理解,张水清年纪还小,不到二十,读书大有可为,若是成了举人老爷,亲事自然又是很不一样,媒人们也就暂且歇了给秀才公保媒的心思。
九月,十月既是养蜂的旺季,也是采收的旺季,吴三壮忙的脚不沾地,周阿爷的三儿周品上了山来帮忙。
周三哥二十七八岁,张相随了周阿奶,样貌出挑,就是做派轻浮,开口就是调笑。周阿爷一见三儿子就不高兴,还私下叫吴三壮警醒,说周三哥贯会这时候上来,存着就是偷蜜的心思。
周三哥初来,还算勤快,没有两日,便整日躲在院子里不出门,美其名曰伺候老爹,他是周阿爷的亲儿,吴三壮也不好说什么。
周阿爷自他来后,整日搬个凳子带着大黑坐在存蜜的库房门口,一旦周三哥靠近就大声呵斥。
只有千日做贼,也没得千日防贼的道理,吴三壮面上不显,暗地里灌了些装水的假货,放在库房最前头好拿的地方,这些瓶儿有装蜂王浆的,也有装一等蜜的,二等蜜和杂蜜也放了些,将真正的蜂蜜仔细收好了,放在库房后头。
过得五六日,有一日吴三壮睡的特别沉,第二日起来,大黑摇不醒,周阿爷也睡得实在,也去库房一看,果然假货里面少了一瓶蜂王浆,四瓶一等蜜,二等蜜和杂蜜都没丢。
这事吴三壮谁也没告诉,周阿爷睡到晌午才起来,起来就着急八荒的问吴三壮是不是丢蜜了,吴三壮说:“没丢,都在呢。”周阿爷不信:“你可别哄我,丢了就丢了,每年都要丢的。”
甭管以后半个月周阿爷如何对着空气咒骂三儿,为防夜长梦多,一过九月,吴三壮就通知柳家人过来拉蜜。
一点数,比往年还多了些,周阿爷只道三壮勤快,柳大善人很欢喜,又赏了三十两银子,周阿爷给了三壮十两,还捎信给自个的师兄弟们吹嘘了一番。
没过几天,周阿奶吊着个脸上了山,对着吴三壮横挑鼻子竖挑眼,又与周阿爷说周三哥叫人打了,还吃了官司,郭大人判了要赔苦主五十吊钱,否则就要送三儿去青石关修城墙。
周阿爷问为啥,周阿奶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只说要拿钱赎儿子,问的急了,就哭,周阿爷叫哭的没办法,只能从存钱的罐子里拿了五十两:“棺材板都要给他折腾没了。”
自从周阿爷摔了,裴老大就没叫人再上门收账,后来听说周阿爷摔瘫了,还找人设宴请了一次周二哥赔礼道歉,周三哥欠的赌账余款也给免了。周阿爷这大半年攒了约莫五十几两的银子,按着他的意思,是时候给自己和周阿奶准备寿材了,这一下钱又没了。
周阿奶拿了钱赶紧下山去赎儿子,又过了几日,周阿奶带着周三哥和喜哥儿上了山,说是周三哥吃了官司,要痛改前非,老实上来学本事。
周阿爷就叫三壮带带周三哥,那是师父的亲儿,三壮自然没有二话,手把手的仔细教。
周三哥老实了十来天,后来忽然有一天就失踪了,三壮还纳闷问要不要去找找,周阿爷只是摇头,周阿奶面色尴尬说要回趟娘家。
喜哥暂且留在山上,喜哥儿是个腼腆的孩子,不大爱讲话,吴三壮觉得他这样不成,嘱咐了四壮,五壮玩的时候叫上喜哥,闲暇教三个小的下套子,喜哥儿挺灵性,没几日就逮住了一只少见的毛色纯白的兔子,按着吴三壮的意思,皮扒了卖给城里爱俏的女娘,一两不一定能卖上价,五百文怎么也有了,肉还能做肉干吃。喜哥舍不得杀兔子,三壮又建议卖给喜欢养小动物的富家小姐,虽没肉吃,也能拿不少钱。
喜哥还是舍不得,周阿爷就叫他自己养,吴三壮只得遗憾的帮他搭了个鸡窝,把兔子养在了里面。
等周阿奶回来,喜哥已经套了五六只兔子了,全养在院子里。周阿奶要带他下山,喜哥死活不愿意,抱着院子的石碾子大哭不撒手,还是吴三壮瞧出他的小心思,承诺帮他把兔子运下山,再在家里给他搭个兔子窝,喜哥这才愿意了。
到了月末,柳家拉蜜的车夫,捎了这个月的月例过来,吴三壮给周阿爷放钱的时候,才发现房梁上存钱的小罐子没了,吴三壮跟周阿爷讲了,爷俩也早料到是谁拿的,吴三壮怕戳了周阿爷的痛叫他不开心,又重新拿了个罐儿把钱放了进去,以防万一他挪了一个地方,只告诉了周阿爷一人。
十月份,吴三壮开始为蜂子越冬做准备,初七四壮放羊的时候,喜哥儿也来了,还赶着两只小羊,哥俩约好了,每天在周家村和水头湾中间平湖山脚下汇合,一起来卧虎山放羊吃草。
喜哥讲他三叔从山上跑了又进了赌场,结果叫裴老大撵了出来,附近的赌场也不叫三叔进去说他烂赌鬼还赖账,大伙儿恁不过宋府,便都不和他赌了,这几天又不知道流窜到那里去了。还讲上次吃官司是因为他卖假蜂蜜给人家,叫扭送了官府,丢死个人了,周阿奶带着他上山也是为了躲羞,结果三叔打脸,叫周阿奶连山上也住不成,还得回娘家躲羞。
喜哥儿许是憋得久了,和吴家兄弟什么话都说,又讲三叔自小就是个奸的,他爹还在的时候没少被哄的给三弟弟贴钱,自家大姐还差点叫三叔坑的嫁错人,得亏二婶心善又有见识,使人多方打听,才拉了大姐一把,又讲爹娘刚走的那会儿,三叔还撮弄周阿奶把他过继给个没孩子的老阿叔,讲他爹会赚钱,他自小过少爷的日子,跟着周阿奶吃苦,不如过继给有钱人,还能读书识字,以后有出息。周阿爷听说能读书,也差点儿答应了,还是二婶儿谨慎,又去使人打听,结果就是周阿爷和二叔把三叔打的五六天下不了地,他偷听了一耳朵,说是那个有钱的阿叔经常去逛南风馆,总之那就不是个好人,叫吴三壮多加堤防,过几天没钱了,肯定又要上山作妖。
他不晓得南风馆是啥,便问吴三壮晓得不,吴三壮也不晓得:“师父和二哥气成那个样子,可见不是个好地方,坏男人一般就两个去处,赌场和女人堆,那老阿叔既然没儿子要过继,可见不是个对女色上心的,又跟三哥玩的好,还能是什么,肯定是个大赌坊的名字。便是有家财万贯,哪能拦住赌博败家,我们村有个赖子,赌博欠了裴老大的钱,卖儿卖女卖老婆,要是你过继了,保不齐也叫那赌棍卖了,还读书?三哥那就是卖嘴,不叫把你卖给人家当下奴就算好了。”
喜哥儿深以为然:“还是小师叔你有见识。”
又过了些时日,周阿奶带着喜哥儿又上了山,按着周阿奶的说道:“冬天地里没活,村里呆着也没意思,还是上山来住,一家人在一起日子热闹。”喜哥儿背地里和三壮讲:“三叔在县城的赌坊输了钱,追债夜里上了门,把家里的余钱都拿走了,仍旧还不上,周阿奶叫三哥去舅姥爷家躲债,自个也上山躲着。”
吴三壮几次看见一有风吹草动,她就朝山下看,一副担惊受怕的样,许是怕要债的上来,喜哥儿倒是挺自在,整天笑嘻嘻的放羊养兔子。
又过了几天,周二哥来山上看望周阿爷,顺道说了周三哥又欠了钱的事:“三弟总共欠了一百二十七吊四百七十四文钱,县城的赌坊背景深,宋府的面子也不好使,债主说了年底还不上,就拉去采石场,做工抵债。”
周阿奶急的六神无主,周阿爷倒还躺得住:“怕啥,采石场是辛苦,可别人去得,他怎的就去不得?”
到了十一月初七深夜,周三哥叫周阿奶的大哥捆着亲自送到了山上:“这个外甥,我是不能要了,忒毒了。”
原来这周三哥手里没钱,又想赌博,竟是勾着两个表侄儿去了赌坊,把哥俩一年攒的钱都给输了,不算还撮弄着两人偷家里的钱,叫家里人发觉了,郑家大嫂拿着大棍子把参与赌博的俩孙子腿都打折了:“就是把孙儿打瘫了,也不能叫他们爬去那害人的地方。”
郑家大嫂把郑大哥骂的狗血淋头,还叫了自个的兄弟来,把周三叔捆成一团儿逼着丈夫给小姑子送回来:“你要是不把这个祸害送走,就一起去县衙和离,我带着儿子别过去。”,周阿奶大哥都多大年纪了,孙子都能去赌坊霍霍的年纪了,和离他还做不做人了,安抚完老妻,不等第二日连夜把周三哥送了回来。
顾忌到妹妹的脸面,没送到的村里叫乡邻知道,悄悄送上了山让妹夫管教。
周阿爷只觉脸面无光,他手上连一两银子都凑不齐,只得舍下老脸寻三壮要了十两银子:“这钱您拿着,买点好物叫大嫂给两个外侄孙补补。”说罢用衣袖遮面:“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郑家大哥拿了钱,脸色才好看些,拿钱回去再说几句好话,媳妇才能顺气,不然妹妹以后娘家都回不来了。
自从周三哥住在山上,那双贼眼四处乱飘,吴三壮不放心自个藏在房梁上的银子,便抱着小罐儿回了趟村,又交给姑姑吴宝芝帮他存着。
周三哥住了十几天,没寻见钱,肉眼看见的焦躁起来,周阿爷他不敢惹,便吹胡子瞪眼的找三壮和喜哥儿的麻烦,两人只当他是对着空气发脾气,谁也不与他讲话,周阿奶又只会唠叨,然后周三哥又失踪了。
他一走,三壮觉得整个人都松快了,十二月初,上山的猎户给周阿爷捎信:“周大叔,你家品哥儿叫收债的拿住了,那些人说是县城如意赌坊的,叫家里人拿钱去赎。”
周阿奶慌得不行:“就是他家,说是要将三儿送到采石场去。当家的赶紧想想办法啊!”
“我能有什么办法,家里有多少钱,你心里也有数,你觉得够给他还债吗?”周阿爷无奈道。
周阿奶无话可说,第二日,周阿奶说是去找二儿想办法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