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绿波愁 ...
-
春喜多雨，在这春夏之交，雨淅淅沥沥地竟然下了小半个月。玄音水榭外烟柳横波，濛濛水汽沁满的空气能闻出很重的潮味。琴声低沉悠扬，轻拨复捻半拢半挑，香茗、细雨、弦琴，当真快活似神仙。
“如何，可有长进？”闵子骞放下罗琴，含笑问闵昭。
“不如何。”闵昭弹指而笑，“哥，你不好好去军机处待着，来我这做什么附庸风雅的事。”
闵子骞爽朗一笑：“瞧你，再跟那帮冷兵器打交道，你怕是要愈发嫌弃我这个粗人了。”
闵昭掩嘴忍笑着说：“文武双全的西平王若是粗人，那还怎么让人活了。”
“不弹了，费力还不讨好。”闵子骞扔下罗琴，坐到闵昭身边，捻起一块杏仁酥，“我呀，喝茶吃糕点。”
闵子骞瞧见妹妹撇嘴，一伸腰作市井纨绔状：“去，给哥哥弹个小曲儿助助兴。”
“助兴？那不是连我也一并俗气了。”闵昭坐在不动，故意呕他，“与你能同桌而食，也不过是买了你是我哥哥的面子。”
闵子骞好气又好笑，小力地在妹妹脑门上弹了个响指：“你尽管嫌弃，反正呀我也马上要走了，到时候就是想让我听也没出找我了。”
“哥哥，你要去哪？”闵昭敛笑问。
闵子骞抿了口茶，说：“南边出事了，已经打了快一个月。”
“不是有建威大将军，又干你什么事了？”
“建威将军在南边打了一个月的僵持战，我也估摸不清楚哪时才是个头，所以我这一去也不知道何时能回来。”闵子骞说到着，爱怜地摸摸妹妹的脑袋，“如意，哥哥又要离开了。”
“那什么时候走？”闵昭扁扁嘴问。
闵子骞拍拍妹妹的脸，叹着轻气说：“等你成了亲，就走。”
闵昭心里一梗，甩开哥哥的手，赌气道：“大亓就没其他人了，急着赶着让你去。”
“是父亲的意思。”
“那怎么了！”闵昭憋了一肚子气，“你这管皇城兵权的人，一下子去管南边的事，人家能给你好脸色看嘛！上次战西夷，已经惹了不少非议了，明明是上头闹出来的，怎么就让你冲锋陷阵顶这个压力去了！”
“你哟!”闵子骞无奈地摇摇头，“建威将军是太子的亲外公，我是你亲哥哥，不会为难我的。再说这是去打仗，又不是去抢兵权。抛开那些阴谋阳谋不说，单单让百姓免受战争之苦，也是你我义不容辞的。”
“哥哥说的是。”闵昭低头苦笑，“是我短浅了。”
闵子骞幽幽叹气起身，凭栏而立，忽地回头笑着道：“你说奇不奇，每次跟你待一会，雨就停了。”
“这雨本就下下停停的，莫跟我牵扯什么。”闵昭顺着哥哥扯开了话题。
“如意。”闵子骞目极远处，小声问，“这就是你的选择?”
闵昭站到哥哥身边：“难道哥哥没有收到桐儿送去的血玉扳指？”
“如意送的我自然会随身带着。”闵子骞低头侧目看着妹妹，“会带着它上战场，刀剑无情，指不定就磕坏了砸碎了，也指不定就跟着我埋战场……”
“哥！”
闵子骞含笑搂上妹妹的肩，这孩子还跟从前一样，听不得不吉利的话：“还是那句话，你做什么，哥哥都会站在你这边。”
“嗯，我知道。”谢谢你，哥哥。
太子大婚的喜讯已经传开了，城门口也早已挂上了皇榜。这段时间城中的百姓口口相传的种种不是有关皇室就是闵氏。大亓未来的皇后又将是出自闵氏，荥阳郡主对他们而言是既熟悉又陌生，这位出生即被诰封为郡主的小贵族在百姓中的口碑甚是不错。
这几日皇城的四个城门可谓车马络绎不绝，各处封地的王侯亲王们俱携眷前来参加大礼，给原本就已十分喜庆的皇城又增添些人气。
皇宫里已经忙乱地人仰马翻，一半人要安顿伺候好原来的贵胄们，那些都是娇贵客人，一半人要准备大婚的事宜，太子迎娶东宫正妃与闵氏荥阳郡主出嫁，哪一桩不是天大的事?
右相府也是繁忙地可以，一面要清点查看嫁妆是否齐备是否礼数还有欠缺，一面又要招呼上前祝贺的贵宾们。再几乎是举国忙碌的时候，闵昭到成了一个闲人。
大亓习俗新嫁娘不宜抛头轻易见客，须在出阁前一直待在闺阁，但闵昭还是偷偷见了两个人。
第一个是太子良娣温氏。闵昭请她进屋饮茶，良娣推却说在院子里即可。闵昭也不再说什么，笑着让桐儿去准备。
暮春过去了，初夏已经有了微微的闷热感，幸好太阳下山，傍晚的风凉爽地带着丝丝沁甜。
“爷，很高兴。”良娣有些不自在地放下茶盏，“这几日我都没见到爷合过嘴。”
闵昭不搭话，只是将自己面前的糕点往她跟前推了推。
“如意，我们以后能好好相处的。”良娣绞着衣角没头没脑地说。
闵昭目光一沉，瞬时又恢复清明，笑着问：“仁儿可还好?”
“啊？”良娣顿时领悟过来，“仁儿很好，整天依依呀呀的，身子也壮实起来了。”
“那就好，姐姐你也要自己多保重。”
“嗯……嗯。”良娣一直坐在那也不再说话，偶尔不安地动一动。
日子渐渐变长，傍晚的霞光将天地映红一片。闵昭见良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暗想天色也不早了，刚想开口，就瞥见门口卷进一股绚丽的红。
“如意如意！你在不在这里？”
“我在。”闵昭直起身子应声。
“你躲在这里做什么，让我好找。”来的人很不服气地坐到闵昭身边，随手拿起一块酥饼就咬。
“这位是?”良娣显然被突如其来的状况给弄懵了。
“姐姐不认识她了?”闵昭淡淡地笑了，“她父王是果亲王。”
“是……上酆郡主吗？”良娣有些不确定。
“什么郡主不郡主的，叫我清莜就可以了。”清莜咽完酥饼，冲着良娣甜甜地叫，“雅姐姐。”
良娣一愣：“你…认识我?”
“唔。”清莜自来熟地倒了一杯香油茶，“十岁那年进宫见过你。”
“如意，你们在说什么好玩的。”清莜吃饱喝足开始伸懒腰，“不是说你不能出房门，怎么跑到院子里来了？”
良娣顿时眼露惊恐之色，闵昭嗔清莜：“要你多话，出来几步又不碍事。”
“我。”良娣连忙起身，“我先回去了。”
“姐姐再坐会。”闵昭挽留她。
“不坐了。”良娣匆匆起身，告别。
闵昭连忙也起来，一直送到院门口，良娣连连叫她留步。
等到良娣的身影去远，身后的清莜拊掌大笑道：“可算是走了，如意，你莫听她的闲言碎语。”
闵昭转身，含笑而问：“什么闲言碎语？今儿不是跟果王爷进宫，怎么又回来了，宫里还没安排给你们好屋子？”
清莜一脸的厌恶，随意地挥挥手：“谁要住宫里谁去住，我乐得在这陪你。”
“哦？”闵昭好整似暇地坐回位子，举起茶盏悠然一笑，“莫不是碰到谁了？”
“能是谁能是谁！”清莜开始跳脚了，“还不是那个混蛋！竟然说我胖嫌我矮，还鼻孔朝天地说长得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怎么几年不见竟然丑到这个地步！气死我了！”清莜越说越气，一块酥饼被她砸地稀巴烂，还不泻火地又补上几脚。
闵昭暗暗发笑，低头喝茶，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到。
“如意如意！”可是清莜倒是不依不饶了，“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他那种人的啊！每次见到他，我恨不得撕了他的嘴。”
“那去啊。”闵昭抽回被她抓住的袖子，“我猜想四殿下是很乐意你去撕他嘴的。”
“哼，他敢不乐意！”清莜没好气地冷哼。
“那你闹什么，这个节骨眼还乱跑，小心果王爷又训你。”天色渐渐暗下，闵昭起身打算回屋，“你也别不知足，四殿下办事说话让过谁？也就你一个。”
“喂！你怎么帮那个混蛋说话，他可没少气我。”清莜在闵昭身后张牙舞爪。
闵昭回头，一字一顿：“你也没少折腾他。”
清莜一顿，随即抬脚跟闵昭进屋：“那你瞧瞧他说的是人话嘛！他算是得罪姑奶奶我了，也别怪姑奶奶我气他了！”
闵昭一时觉得好笑：“那你打算怎么气他？”
“带你去见一个人。”清莜贼贼地凑上前，嘿嘿一笑。
闵昭警觉地问：“谁？”
“除了九殿下还能是谁。”清莜拉起闵昭就要出门。
“清莜，你放手！”
清莜回头看了一眼闵昭，叹了口气：“别跟我说什么大道理，我也不全是为了气他才这么做的。你就真这么心狠，今儿我在宫里见到他差点没认出来。你要知道，他从西夷回大亓的路上还住过我家，这才多少天啊！”
“见了又如何，你要是真看不下去，就劝他早些想通。”闵昭硬着心肠抽了手。
“我也知道，见一面解决不了什么。”清莜顿了顿又说，“可是你去瞧瞧他那副样子，失魂落魄的，估计你的洞房花烛夜就是他的大限日！他把你刻进了心里，你一走，他的心就没了，没了心你让他怎么活？”
“我是他未来的皇嫂，他这么深更半夜地找来，让我怎么活？”
清莜咬了咬下唇：“是我一棍子打晕拖他过来的。他可惦记你可为你着想了，一听让他过来，就满嘴的什么叔嫂有别什么今生无缘什么来生再续……”
“既然晕了，就再劳烦你拖他回宫去。”
“如意！”清莜追着赶着上前拉住她，“你就这么见死不救？”
“见了我也救不了，能救他的是他自己。”
“那……那里还有一半你的责任呢！”清莜支吾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条理由，立马眉飞色舞起来，“你就跑到他面前然后指着鼻子告诉他，你要嫁给太子爷，一心一意地当好太子妃。要是他还是那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死样，也跟你没关系了。”
闵昭被她缠得头大如斗：“要是他敢从相府正门堂堂正正地进来，我就去见。不然于理不合，你再怎么说也没用。”
一听这话，清莜乐了，哈笑连连：“这可是你说的，那就快快跟我走吧。”
“诶？”
“他可不就是我从正大门拖进相府的嘛！”清莜歪头一想，“我估摸着现在九殿下应该在西平王爷那，我们去那好了。”
“哎！”
“快走快走。”
从正大门进来的？天啊，闵昭敢拍胸脯保证，不出一个时辰，宫里就会传遍的！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绿波愁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