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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洞仙清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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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幽的眸子泛出异芒,“出手了,那就是想清楚你确是受伤了,他们的老大来了。”
骆寒也知道耽误不得,看她一眼,身子一低,已经掠到洞门口一侧,拿捏好方位,以最巧妙的力度将那几十只银针甩在水帘之下,外面的人并不曾察觉。
待回来,伸臂略掉几支利箭,道,“我们两个现在都不是他们的对手,目前只有前贼擒王,所以等他们的老大往里闯的时机抓他一个。”
毒女冷冷一笑,“你也太不了解陀螺阁的老大了。”
继而淡淡道,“传说异域的定宇侯打仗都是在千军万马之后,后方有变时可以立刻转换方位,变尾为首,而且后方调军灵活,这种奇异的打法倒不失为一箭双雕。”
骆寒眼底微微一顿,“两军阵前,偷袭主将的事常有发生,你说他在前,他也许在后,你说他在后,他也许在前,但是这种打法并不是所有的人都适用的,据我了解目前也就定宇侯在怪异的搞。”
“这个将领要有一剑寒光十四州的气魄,有统领千军万马的才智。”两人似乎都知道时机未到,便不管那箭雨纷飞,继续友好聊天。
骆寒笑道,“传言陀螺阁的老大可并非这样的人才啊。”
毒女冰眸轻蔑,“聪明的军师外加英雄,主将在后方不是只有那些原因的,指不定只是简单的贪生怕死。”她扬唇一笑,眼底却幽深,“据我所知,他就是贪生怕死的人。”
往骆寒身边靠了靠,直接很好意思的拿他做挡箭牌,轻声道,“我赌今天他在后方,就凭他对你我的忌惮。”
骆寒挡掉箭,虽不屑毒女的行径,但堂堂七尺男儿这种情景下自然是站在她面前,“那又如何,我们又出不去。”
毒女笑道,“这个洞其实后方有出路,你出去后呢把那个老大揪进来,一切都解决了。”
骆寒瀚海的眸光罩着她,咬牙道,“怎么不早说。”早说早就摆脱了那些人,心思一转,“你又怎么招惹了他们?”见毒女明湛湛的眸光那般无辜,骆寒不禁叹息笑道,“你今天做这一切不过是要陀螺阁的老大吧。”从一开始哪里是害怕,是引诱外面那群人非要把老大招来。
毒女从地上捡起他的衣衫,往他肩上友好一披,“啊呀,又被你猜准,他以前得罪过我,他活着我不舒服。”继而抱歉道,“至于连累了你,实在是个意外,谁知道你大白天跑到这里洗澡。”
骆寒鼻子耸了耸,“意外?你费尽心机倒腾了半天,恨不能让陀螺阁把我千刀万剐,跟我讲意外?”
毒女见骆寒眼神不善,散开笑眼,“你也知道我们之间有过节么。那如此机会,不连累一下——”
毒女本来策划好一切,想外面时机成熟,骆寒很快就能把人抓回来,奈何他半路想清楚,心情不爽显然不想去了,因为她看见骆寒优哉游哉坐地上去了,箭雨在上面翻飞。
毒女蹲下来,依然藏在他背后拿他当盾,笑道,“英雄,今天你的庐山真面目可是被人看了去,今日这些人有一个活着也代表你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你把老大抓进来,一切就好办了。”
骆寒懒懒的挑挑眉,“我这人就怕日子好过了。”
毒女唇轻微动了动,骆寒却知道那是想咬死他,她继续笑道,“那怎么办,你不冷么,这还春寒料峭,你看你衣衫也是湿的。”
骆寒回眸看她自己那副狼狈的春色半露还有心情说他,笑道,“你衣服也是湿的,如果冷你可以去生火。”
眼底闪过不自在,“你到底要怎样?”
骆寒其实也知道她的第一个理由足够让他做出现在的选择,可是这个人把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被玩儿的人当然不爽。
骆寒眼眸微眯,舒服安然的似是要睡,“止怒莫若诗去忧莫若乐,我现在处于后者,你唱首歌来听听缓解下在下心情。”
忍字心头一把刀,忍久了会疼的,毒女蓦然转身就走,骆寒在后面叹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毒女缓步又回来了,也并不恼,“好,你想听什么?”
骆寒看着昏暗光影里这一抹清淡的魅影,掠起丝丝风华,洞灼了水莹莹的流光,那一双眸子似是让身后一切失了色,湛然剔透,这个人很明白自己想要干什么,瞬间果断,结果她就要一个,过程残忍她也并不觉得委屈,因为中间她不在乎,在乎的只是那个想要的就结果,为达目的,誓不罢休,骆寒无端的恍惚了下神思,不知是遗憾还是欣慰,遗憾的是这个人必然是她的敌人,欣慰的是有这样的对手,定然不会乏味。
清冽的唇微微一扬,“苏轼的洞仙歌,就是那个唱花蕊夫人何其善良高洁的歌。”笑道,“听说女人听了有教化作用。”
毒女何曾不明白这其中讽刺她毒辣的意思,只清雅一笑,“行,以后有机会我再给你唱玉观音,教化作用说不定更大。”
“那最好不过。”骆寒微微闭了眼假寐。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
低雅湛然的音如那双眼般无暇而灵动,似是洒了漫天轻雪,妖娆了满盘的冷玉。
一人低眉,轻轻启唇,闭目的骆寒听着这清雅似来自琼雪的曲子,低低的缠绕了心阙,眼前无端的就是出现了殇阳黄沙里低眉抚琴的女子,如莲花般绽放在红尘中,孑然独立,片刻间却又是玉观音那双皓如日月的眸子,铅华洗净里繁华满眼,而后那种缠绵染了璧墙,居然让他想到的是茶亭内碧血桃花的丝丝完美的浸入,似是沧海桑田里开除了七色花,不枉此生的豁然心境,竟然真的愿意就这般睡去。
这曲音,竟然可以让他把过去二十年的人生中美好的东西全部回忆,这是魔音。
可是,他知道,都是假象,从她第一次出现一切就是假象。
“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敛回洒落月宫深处的余音,水唇幽柔如冰瓣,而舒服的要睡去的骆寒眼前却出现了那荒凉的古堡,想起了琵琶的声音,出现了一双清幽到雪花繁华同时落尽的双眼,那也湛然无暇的眼,却带着无尽的忧伤,荒凉古堡里,血淋淋的一群魔狱徒,每天都要杀死一个人,才可以继续活下去,到最后只剩下一个。
那一路血腥,生死无常,就那一丝繁华,只有那一袭白衣,她从不说话,她干净的似天上的仙子,她没有玉观音的善良,没有毒女的狠辣,不染纤尘,那真是天地繁华终,就是那么一个人,黄沙落落中一转身,这曲音过尽,繁华从头数,最终留在内心深处最深的竟然是她,也许经年过尽,也始终是她。
骆寒的心莫名的抽痛,哑声道,“不,你不会死,你不能死,你没有死——”
蓦然睁眼,看着毒女笑莹莹的看着他,“放心,我还没死呢。”
骆寒抬手捂住了双眼,一句不说,不理她的笑谑。
毒女皱眉,“我生平第一次给人唱歌,自我感觉还好,你怎么一副做噩梦的表情。”骆寒始终一个姿势不动。
直到听见外面啊呀呀的惨叫声,知道他们没了耐心,开始要攻进来,骆寒一跃起身,“这里你自己对付。”
毒女对那位仁兄实在是了解的很,骆寒从后面轻而易举的把他拎了回来。
直到安全的回到洞中,毒女含笑扫过陀螺阁的老大陀英,先前是陀螺阁的军师,才成为陀螺阁的主人不久,毒女笑着把玩指尖,“这样,你自己对你手下喊,让他们全部斩掉自己一只手,丢掉武器跪在外面。”
陀英张了张嘴眼底恐惧不甘,却怎么也喊不出口,毒女漫不经心道,“我喊也行,我喊一个字,剁你身上一样东西。”
骆寒见陀英的腿都在发抖,毒女那个贪生怕死的分析还真是符合他。
眼前戴面具的娇俏女子给人的竟是生不如死的胆寒,陀英稳了好久才颤声道,“试问我们陀螺阁与姑娘有何瓜葛,两年前——姑娘就害死我们四百兄弟,去年——又毒死我们兄弟二百,几日前在玄都又暗杀五名当家,我们——”
毒女不待他说完,笑道,“我们无冤无仇,我就是闲着没事想让你们生不如死,如何?”
那妖娆肆意眉眼中一时尽是邪恶,她伸出手指头,五指散开,温柔而凛冽,“这里有曼陀罗,荒颜,瞳湮,音寂,碧落等几种效果奇佳的剧毒,你要尝尝哪一种?”
此刻,骆寒才真正明白殇阳谷内她究竟是在什么时机下的毒,十指居然有十种毒,但观不语。
要一个威名很大的门派的主人做如此出卖兄弟的事,就代表着真的要这个人遗臭千年了,毒女继续笑,“还是先剁了胳膊挖了眼睛的在下毒,那样比较有感觉,若是先下毒切肤之痛就不真切了。”
骆寒抱臂在旁,也并不说话,只是将这一切收进眼底。
陀英满头大汗终是仰首依她的话说了出去,但剁掉一只手终归是喊不出,外面的人果然都跪了下来,夹带着那些中毒死伤的,外面一片狼藉,几百名优秀的杀手就那般残破。
毒女回过神来对一直风轻云淡的骆寒笑道,“外面的人有一半都中了毒,有一半心神受惊顾及陀英生死出手不稳,好的杀手没几个了,你呢喝了我的血体力恢复的也差不多了,应该对付这几个人没问题吧。”
骆寒知道她的意思,微微颔首便出去了。
含笑的眸光望过来化作万千翻飞的剑雨,只把陀英震得身子一晃,她缓步靠近,虽然衣衫不似之前,还是有些湿,但是她一步步早已把那些狼狈走成了肆意张扬。
唇边笑意尽是杀意,“无冤无仇,无冤无仇——”眸光瞬间慑过来,“三年前坤国和天国边界起战争,你通敌卖国,背叛安邦王,若非皇帝信任,差点儿陷他于不仁不义,两年前你勾结天国礼部侍郎买通证据再次陷害安邦王,一年前你又出现在边关派杀手暗杀王爷。”
陀英身子一颤一颤竟然不自觉地就跪了下去,他想反驳一句却也说不出,“你是——”
毒女微微一笑,“你在安邦王手下三年,他对你有恩,你却如此相还,王爷宽厚,对他信任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肯怀疑,你就当这些无人知晓么。”
她眸光微细,“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你兄弟死伤一千灭族也是活该,因为安邦王手下五千军队因你的陷害全军覆没,要不是——王爷他——”
毒女盯着他的眼睛,只是那么清雅凌乱的肆意却给人泰山压顶的感觉,“你努力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个陀螺阁阁主,你觉得这一切可值得?”
她笑了笑,“算了,都怪我自己这些年太忙,你藏的又好,说这些只是想让你死个明白,你的什么阁不出半年我会给你打扫干净,你就放心的去吧。”
陀英已经目光呆滞,“你——你是——不是,不是被太后祭天——烧——死了?”
毒女指尖轻轻扫过他眼前,陀英只觉得眼睛瞬间黑暗,剧痛袭来,匍匐在地,不停的用手把自己的心口,依稀还听得她轻轻呓语,“不享天伦,妻去女离,孤苦一人,生死为国,却还要受你们这些畜生的欺侮——”
骆寒回来的时候只见地上惨死的陀英,面目全非,肢体扭曲,胸口心脏自己都抓烂了,不禁微微皱眉,但见毒女望过来的那一眼有些失神的忧伤,竟似从未有过的神色,想必这人当初真的与她有血海深仇吧,顿了顿却也只道,“有没有失忆的毒药,都死未免残忍。”
下手时想起玉观音,他是下得去狠手,只是没有必要的杀戮何苦赶尽杀绝。
毒女早已恢复往常神色向外走去,“这不像你的作风,对付天朝军队时也没见你如此仁心过。”
骆寒多看了陀英两眼皱眉才跟出来,外面的人早已倒地一片,眼底一深,“你又做了什么?”
“撒了点儿药粉而已。”说罢她轻轻吹着发丝,青丝飞扬立身涧中,一股幽幽香气飘散,那陀螺鹰呼啸而来。
她伸出剔透的掌心,陀螺鹰便真的落了过来,骆寒才预料到什么,她已经轻轻抚摸上去,陀螺鹰的嘴角已经流出鲜血。
如此决绝,连动物都不给陀螺阁留下,骆寒也并不说话,他倒也不觉得这种做法有可非议,人在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时候,心软不过徒增烦恼羁绊。
异域被仇恨覆盖的时候,他也想过斩草除根,不留一丝余地。
骆寒微微一笑,“你的仇报完了,我们的账是不是该算了。”
毒女回眸看他良久,忽而一笑,在玄色面具映衬下惊艳的很,“今日也算同患难了,改日再算如何?”见骆寒但笑不语,她挑衅道,“军师是怕没信心再见到我吧。”
骆寒但想进洞中光影晦涩里那一抹一闪即逝似有若无的眼底忧伤,想起洞仙歌里留在他头脑中古堡中她眼底忧伤,顺应了她的激将法,“见你虽不易,却未必不能。”
他突然抢步上前抬手掠过那还没有愈合的伤口,手中气力紧绷,便将鲜血飞溅出来,抬手覆上了她的唇,一压咽喉,愣是把那口血逼了下去,毒女咳嗽了两声,骆寒还好心的抚她后背帮忙瞬了下。
“我身上有你的血,却并不能解逐日之毒,公平起见,也送你些,到了你体内怕是同样不能解,但是放心我既应你今日不算账便不会食言,这毒并非不可解,倾城公子医术无双,你们怕是交情不浅。”骆寒缓缓一笑,“所以下次见面不如就公子那里吧。”
毒女但见骆寒身形一掠,人已不见,眼底愈发幽深,蓦然耳边想起玉观音那句话,我的师弟江湖阅历极浅,师父放他出来跟我历练,觉得想起了天大的笑话,不禁笑,笑里百般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