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光》不盐

20、第 20 章

　　此时，大厅内一片静寂。
　　‘老虎钳’一片震撼，‘羊角锤’面具不改色。反应最大的是角落里的赤狼，它“？！！！”的跳了起来，面色扭曲到可以做出六个感情分析扇形图。

　　因为，那是……‘龙山越’的声音。

　　是的。
　　牙科医生，前文艺委员，‘龙山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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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龙山梦笑了起来。

　　这是一种奇异的声音。众人能清晰听出，从第一声笑开始，龙山梦的声音就存在，而龙山越的声音渐渐加入进来。如此轻柔的加入进来。
　　但无论如何，这两个声音最终还是发出了同一种音调，在研究室大厅里和谐同响。

　　这个精神类的深渊升华体，此刻可以说……是两个人。

　　角落里的‘赤狼’江上雪正在往后缩……可它还是没能被遗忘。‘龙山梦’的脸转过来，发出以‘龙山越’为主体的声音——
　　“老江啊，”‘龙山越’叹息着，“你知道你错在哪儿了吗？”

　　老江？‘赤狼’姓江？
　　‘老虎钳’竖起了他警觉的耳朵。而一旁的‘羊角锤’甚至都不需要他指示，就已经开始目光呆滞的查资料了。
　　“……我不应该在聚餐时说那些话，这或许会导致您暴露。”江上雪低下头，做出忏悔的模样来。
　　事至如今，他怎么可能搞不清楚，那个神秘的、可怕的上司，就是眼前这个女孩？
　　也怪不得她从来不自己出面……怎么出面？根本不能出面！她本体是个植物人！

　　至于她为什么如此强大……

　　身为深渊……或者说，伟大进化阵营的精神升华体，却还有秩序文明，不，凡俗一方的资源供养，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利好了。
　　在‘深渊之遗’内部，活性虚兽血液属于一种高端资源，一般只供给于高层。因为长期保存大量虚兽血液、并使其内部源能活性一直保持在峰值的方法必须通过人类源能者才能实现。
　　‘符号’也是，正如‘标梭’与‘眼梭’当中应用的那两枚。
　　在‘深渊之遗’的爪牙中，江上雪不是最强的、也不是最聪明的，但却是唯一拥有‘梭’的。也正因此，他在‘爪牙’中的地位无可撼动，因为那对‘梭’，代表的是一种高度信任。

　　江上雪伏身趴在冰冷地板上。
　　他其实莫名的不感觉怎么冷……甚至感到地板也并非坚硬质地。这使他不是很能理解，但不影响他熟练的保持头脑放空、以防某个偶然的念头激怒上司。

　　可龙山梦却是这么说的：“没问题，你起来吧。”

　　他悚然而惊，直觉自己怕是命不久矣——
　　“小越无所谓，我也就无所谓。”龙山梦说。

　　女孩光洁的小腿悬空踢了踢弥漫血雾的空气，看起来有些无聊的、带着某种奇异温和的解释了这其中的逻辑：“虽然这不合规定，但现在是小越代替我用感性判断。而对我来说，它的优先级高于规定。”

　　江上雪：？
　　江上雪：震撼红毛小狗一百年。

　　而在他们说话时，‘老虎钳’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那血红光球，默默转脸，习惯性从兜里摸出烟盒来。
　　没错，这家伙即便呼吸系统坏到了这种程度也一样坚持不懈每天半包烟，实属一种人间不要命。但虽然他已经被尼古丁和焦油腌入味儿了，源能者强悍的身体素质也让他依然活了下来，除了人工肺里头已经被熏得一片昏黄外并无什么大问题。
　　当然，也有人吐槽过，指不定他人工肺总出点小毛病这事儿就是抽烟害的……如果这个猜测某一日能被证实，那只能说抽烟的确是有害身体健康。
　　别说原装肺了，连人工肺都顶不太住。

　　但准备摸向打火机时，他突然呆滞了一下。

　　——昨晚‘羊角锤’没收他的打火机之后，一直没给他还回来……

　　‘老虎钳’陷入沉思，最终飞快把自己的脸拧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看向‘羊角锤’。

　　“不。”‘羊角锤’语调轻快而活泼。
　　“这很重要……”
　　“不是时候。”她说着，从兜里摸出那只银壳的打火机来，随手在半空中抛接，最后两指稳稳夹住。
　　“不是时候，队长。”她说。

　　‘老虎钳’看了她一眼，这才发现她的手其实受伤了：那是一种像是被小型龙卷风在手心里绞过似的伤口，被她用她的白色源能处理过，此时一眼看去只觉得那是一片泛白光的模糊血肉。被风压细细碾碎的血肉连筋脉都糊成了一片，让人看不清晰。
　　面对他某一刻的目光，‘羊角锤’愣了一下。
　　她有些不太适应的握了握手……最终放开打火机丢去另一只手，用伤手打了个清脆响指，：“没问题，无菌密封，依然灵活！”

　　她还是这么轻快，就好像它真的只剩下了皮外伤，而且从一开始就只是个皮外伤。

　　‘老虎钳’沉默半晌，转回头去。
　　“还要再等？”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耐烦，“顺便，你是不是用手接子弹了？”
　　“9毫米，最经典的那一款，队长。”‘羊角锤’说，“你也知道，我是个军迷……”
　　“哪个傻|逼军迷会试图徒手接子弹？”
　　“不是徒手，我用了源能的。”
　　“徒手接子弹的就是傻|逼。”

　　“？”面对这胡搅蛮缠的话，‘羊角锤’愣了一下，“可这个技巧还是当初你教给‘艾茹’的。”
　　如果徒手接子弹是傻|逼行为，那你就是傻|逼的大教官，人间傻魁。

　　“……”
　　‘老虎钳’噎了一下，不说话了。

　　而另一侧，一直在注意着这边的龙山梦却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两个真有意思。”她说着，黑洞洞的眼睛盯着他们，“明明可以说只认识了七个月，却互相关心。明明互相关心，却还是互相伤害。”
　　“人类就是会互相伤害。”‘羊角锤’认真回答道，“尤其伤害热爱他们的人。”
　　“谁他妈热爱你了？”‘老虎钳’冷声道，“‘艾茹十四号’？”
　　“我是说，你伤害了我。”‘羊角锤’的目光温和，“以及每一个‘艾茹’。”

　　‘老虎钳’愣住了。

　　毕竟，即使早有预感，他也没确切预测到……当这句话明明白白砸在他耳朵里的时候，他的心脏会突然‘咕咚！’一下。就像那不是句话而是个秤砣，砸的也不是耳朵，是心头上。

　　而龙山梦，她喜欢看这些。
　　或许是真情流露，又或许是错过的往昔？这种狗血剧总在每个人的人生中上演，但对她而言的确是个特攻。她对此是有本能反应的。

　　而面对这样一幕，有反应的也不止她一个。
　　“姐，”龙山越从她口中说着，语调迷幻而亲昵，“我想起我小时候了。落水那次。”
　　“怎么了？小越？”龙山梦问。
　　她的语气如此温和，就像她真的是那个好姐姐‘龙山梦’——
　　“那次要不是你，我就死了。死透了。”龙山越嘟囔着，“我那时候老觉得你是我做的一场梦，而醒来之后，你就不存在了，我也会变成另一个人。”

　　江上雪竖起了警觉的一边耳朵。
　　——虽然在强制工作之外躲起来摸鱼真的很快乐，但老江我真的很好奇‘龙山越’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啊！！
　　——这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分魂什么的……如果真是分魂，那我岂不是和顶头上司做了八年同学而不自知还一度在班级值日时顶撞过他？？

　　江上雪又想起了从前。江上雪又感觉自己迟早要完。

　　龙山梦突然笑了一声。
　　在龙山越的疑惑中，她收起表情，道：“你这周的幸运物带着吗？”
　　龙山越愣了一下，表情变了变，最后默然道：“带着呢。”
　　“除此之外呢？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龙山梦温柔的问。
　　龙山越皱起眉头……他仔细回忆了一下，道：“我还是想不起毕业聚餐那天晚上，我是怎么回家的。”

　　这回，连正默默低头的‘老虎钳’和看着前者的‘羊角锤’都竖起了他们警觉的耳朵。

　　“从哪个时间段开始？”龙山梦好像并不在乎他们光明正大的偷听，继续询问着。
　　而她这种态度也让三人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开始发生变化……
　　“从我走出店门。”龙山越表情越来越纠结，“我知道，没人会想和我一起坐车，因为我带了一把解剖刀。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记忆的下一秒，就是第二天早晨从宿舍里醒过来了。”
　　“‘出门’？”龙山梦摸了摸下巴，“这个概念能牵涉到很多，你可能是被什么事物附身了……”
　　“就像我附身你这样？”
　　“傻孩子，”龙山梦宠溺道，“你不是附身了我，你是加入了我。”

　　——概念？‘开门’？附身？
　　这家伙，肯定系统的学过此类知识……
　　‘老虎钳’刚这么一想，就飞快否定了自己：作为精神升华体，龙山梦不需要学习知识，她只需要读取他人记忆。虽然这样会让她的知识应用不够自然通顺、还需要刻意回想才能响起，但这毕竟也是个捷径。

　　他这样想着，突然耳朵一动，听到了什么。

　　他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挂表。
　　它挂在门框上，造型简朴，只是一个白色的圆形挂表，指针正定在‘六点整’。
　　实话说，它不太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更应该在龙瑞云的办公室里之类的……但‘老虎钳’不太在意这个。

　　因为，它原本，的确不在那扇门上。

　　下一秒，金属门忽然打开了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