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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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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
温小余第二周的体检报告出来,总体来说恢复得很不错,她趁顾一程洗衣服的时候,自己对着阳光,撩起衣服摸了摸肚子,上面有个硬币大小的疤痕,看白皙的肚皮上看上去挺明显的,她摸了一会儿准备回去找个整容医院看看能不能去掉,不然太丑了。
下午安排了钢钉拆线,等拆完线再观察两天,温小余考虑回家了。
张司机那些耍无赖的家属好像又来过一次,她当时在去做CT了,出来的时候顾一程不在,是另外的护士把她推回病房,她在病房里等到中午,顾一程才回来的,还没给她打饭。
这件事她跟她哥说过了,那个方俊杰小警察也来找她问过口供,法律上讲,她是雇佣者,确实有一定的连带责任,但是属于无过错责任原则,毕竟这场交通事故里,是张司机自己发疯狂踩油门朝人家的卡车撞过去的。通俗易懂的理解就是,她雇佣张司机开车,张司机撞了顾一程的车,所以她要负责赔偿顾一程的损失,但对张司机,如果张司机还活着,她甚至可以申请追责,但现在人家死了,她可以承担一定道德责任。
这起车祸的定性调查的很清楚了,但司机家属还跟疯狗似的追着她不放,明显是看中了她这头肥羊,想要讹上一笔。她愿意付道德赔偿,但她不愿当个傻子。
她哥让她不用管这件事了,他已经请了律师全权委托后续的赔偿或起诉了,但很显然律师对喜欢找上门的泼皮耍无赖也没有很好的办法。也不知道顾一程怎么去对付的那几个人。
她看着顾一程,想到自己应该赔偿他一笔钱。他是给别人开货车的,一车子玉米已经在车检所压了两周了,据说还不能放出来,而且顾一程这个开车的也跑了,这两周都几乎都没回家,也不知道他怎么跟雇主赔的,估计她哥给的那些钱都去填这个倒霉窟窿了。
所以温小余一直在等顾一程问她要赔偿,但他一直没提,难道是我哥给钱实在太多了?多到他不好意思来找她要赔偿金了。
可他不提赔偿,自己怎么顺势跟他谈谈后续挟恩而报的事情呢?
而且她已经不想再继续住这个医院了,她等不到一个月后她爸妈和和美美挽着手出现接她回家,顺便感谢顾一程这个救命恩人送他一个好前程了。这几天王楚霄连着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电话一通,嘤嘤嘤地吵个不停。
“鱼鱼,头痛。”耳机里王楚霄腻腻歪歪地让人头皮发麻,“我爸老带我去看医生,烦,我不想去。”他又沉默很长一顿时间,“鱼鱼,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头痛。”
温小余感受到了他的焦躁,虽然知道顾一程至少还有半个月才会被他爸带走,但她还是有些心疼,毕竟上一回他们订过婚差点一只脚踏进婚姻的坟墓,她软着声音许诺他:“王楚霄,你再忍忍啊,我马上就会来了。”
顾一程洗的是自己的衣服,他住在病房里以后,从家里带了一身换洗的衣服,同样是破旧的像穿了好多年,洗的都发白了,洗完了晾在天台上。
温小余的衣服不归他洗,是医院阿姨负责每天收走旧的,又给一身干净的病号服。但她开始烦躁起来,原因是她一次性内裤不够了。刚开始穿的是医院小卖部的花内裤,洗两次温小余就觉得脏,后来自己网上定了一打一次性的。
顾一程给她开快递,看到满箱子内裤和文胸的时候,整张脸都吓得懵了。温小余也感觉不好意思,让他放到床边下柜里,每天跟做贼似的,顾一程小心翼翼地给她拿新的。其实他两之间,更惨的状况都见过了,刚下手术那晚,温小余麻药劲没过,导尿管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插好,晚上失禁尿了一床,还是顾一程半夜发现后给她换的床单。
当时温小余闭着眼睛,浑身都被绑着,气都一下顿一下吐着丝儿的时候,顾一程跑上跑下没觉得那是一件多么尴尬的事情。可现在温小余清醒了收拾得漂漂亮亮,像一颗奶香味十足的糖果的时候,顾一程在她病号服少系一颗扣子时都不会从后上方往下看,更罔顾还要站在卫生间门口给人送小内裤。
温小余的不好意思比起顾一程的一惊一乍,简直小巫见大巫,完全不值一提。毕竟他们也有过床上打架的交情。
现在新内裤就剩一条,过两天她就要走了,从上网在定,估计货还没送到,她已经坐上了回宋城的飞机。
这可怎么办呢!温小余咬着嘴唇看向顾一程,她右手指上的纱布早上拆开了,新长的指甲只有那么一小块,弄得她咬指甲的习惯都被迫矫正了。
顾一程发现少女神色不太对,晦暗懊恼着,放下手,主动过来问她:“喝水吗?”
温小余摇头。
“要吃糖吗?”糖是顾一程买的大白兔奶糖,温小余每天都能发现床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粒,她实在无聊了,就抓过来吃,吃完了第二天还有。
今天的奶糖,早上就被她吃掉了。
“饿了?”顾一程看了一眼时间,这才11点一刻,一般他十一点半去食堂看菜单,十一点三刻把饭打回来。两份,从那天以后他就不啃食堂的白馒头了。
温小余继续摇头。虽然她对顾一程没有这么重的羞耻心,但有些话也不是那么容易开口的。
顾一程猜了几次都错,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指着保温瓶里那支开得灿烂的荷花,问她:“想要新的花吗?”顾一程这两天发现温小余的一个小毛病,她有点喜新厌旧,前天快递才送来的新头绳,昨天喜滋滋戴了一天,今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顾一程给她从枕头下扣出来,放在小盒子,她住院满打满算两周多一天,盒子里都攒了七八根发带了。
顾一程实在猜不出来,就拖了一把小凳子坐在她床边,他高高大大的背影挡着光,五官像是藏在了逆光里,柔化了所有青涩的锋芒,那双桃花眼里载满了温柔:“说吧,想要我做什么?”
温小余脸皮一点一点红了起来,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柔和又俊美的顾一程,或者说她见过,但是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他,她对他的记忆,大多是那种阴鸷偏横的模样。但其实他的五官真的真的非常漂亮,微微隆起的眉峰,挺拔的鼻尖,甚至是嘴唇,一边的嘴角有点上翘仿佛天生多情带笑,另一边微微下压又藏了点冷俊桀骜,眼睛是纯黑的,好似一道极致的漩涡,当他温柔地看着你时,仿佛有一种让你神魂都为他颤栗的魔力。
温小余在顾一程如此惊艳的美貌里,在张嘴说出让他去买自己内裤这种羞耻的话语前,竟然生出一种荒谬的自责,这么好看的脸,我竟然从来没有动心过?
太奇怪了,她爱钱花钱,爱色慕色,连第二回能半推半就的跟王楚霄在一起,除了王楚霄实在太能死缠烂打之外,还因为王楚霄也有一张英俊帅气的脸。
我以前是知道顾一程长得好看,怎么就不发现他长得这么好看啊!
“不舒服吗?”顾一程等了很久见她还是不出声,终于探手去摸了摸温小余的额头,又对比了一下自己额头的温度。
温小余慢慢地拉起被子,几乎盖住了她大半张脸,在顾一程准备出去给她找医生前,闷着嗓音:“你帮我去买两条……短裤。”
“啊?”顾一程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他好像一时间没有听明白,但看到温小余盖得严严实实地被窝,“啊?!”然后火速跑了。
等顾一程跑了,温小余才扒拉下被子,她深吸了两口气,瞅到电视旁边放的轮椅,浑身一颤,从脊柱到天灵盖地猛然醒悟:“艹,我干嘛要叫他买,我可以让他推我去买啊,我、我他妈不会是被王楚霄传染成傻子了吧!。”
顾一程跟被鬼追似的跑到底楼,连电梯都没坐,他在小卖部里转了两圈,最后到收银台那,先买了包烟。
大妈还记得这个大半夜来买烟和糖的小伙子,以为她抽起来凶,又见他年纪轻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岁数,一边收钱一边劝他:“小伙子少抽点!这楼里多少肺不好的都是老烟枪!”
顾一程蹲在小卖部后门口,他也懒得解释上一包烟就那天晚上抽了一根剩下的被他扔在电视机下面的抽屉里。他取烟的手都有些抖,含在嘴里咬了一会儿才发现没带火,不想站起来买打火机,就吃着烟又蹲了五分钟。
温小余到底什么意思?
顾一程不犯糊涂以后,温小余所有的耍小心机,在他看在眼里,不过是图他皮相的一种无伤大雅的恶作剧,不过就是一些跑腿的事情,他对温小余有着自己也不理解的神乎其神的好感,所以他可以理所当然地纵容着她。
但帮忙买内裤这种事情实在过于于私密了。顾一程咬着烟头,都快把那层卷纸咬烂了。这是女朋友让男朋友去做的事情。温小余懂不懂?
他怀疑这位大小姐不懂?可她要是不懂,那些时不时的小试探和小折腾是为什么而来?不就是看出来,看出来了自己一直忍不住宠爱她。
她懂的。顾一程吐出烟,把它一点一点地塞回烟盒里,黑色的眼珠子不含着情意的时候,显得有些过分冷静的冷酷。
这个大城市来的大小姐,分明懂得这些玩弄人心的小把戏。是看出来我稀罕她了吧。怎么会看不出,一个大男人做小伏低地对照顾她,可不就是喜欢吗?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心思的时候,大小姐就开始颐指气使地使唤他了,可见她不仅懂,还很会。
就像对着电话那头的男孩子=。他忍着脚痛骑了十公里给她去电脑城买了转换线,就听到她戴着耳机甜言蜜语地哄着对方,哄之前眼珠子一转,还会找个借口让他出去。有几次他实在懒得走,就坐在远处看手机,她一边安慰电话那头,一边还偷偷打量自己。
嘴上说得可甜可好听了,什么你在你忍忍啦,我马上就回来!我不管,你一定要等我回来的。什么带你去吃饭,巧克力布朗尼要不要吃!乖听话啊,你听话啊,不然我跟你绝交!
可挂了电话,大小姐的眼神却是很复杂,但里面是一点欢喜,但更多的是担忧和谋虑。她更多的是在计划着什么事情。
到底有什么事情,能让这个衣食无忧的大小姐,在没有人的时候,凝眉愁思。顾一程一直没有告诉他,站在病房门口,是可以从门上没有拉上窗帘子的窗格里看清楚她的表情。
什么马上回来?顾一程嗤笑电话那头听到这话的傻小子,这话温小余说了快一周了,几乎天天说,但也没见她提回家。
回家。
顾一程突然神色一变,温小余喜欢购物,从她清醒开始就在网上大大小小地买了一堆东西,耳罩发卡口红眼影,她还喜欢臭美,连病号服都要每天换一个胸针。
所以她怎么会……让他去小卖部买那个东西?
这个小卖部开在西侧面,出了后门就小轿车的停车位,小轿车一会儿来一会儿去,让顾一程吃了大半天的尾气。他终于站起来,脸色阴沉地回到货架前,拿下来那袋五元三条的花内裤。
温小余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