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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6 对决 ...

  •   天陨很清楚,这一天的到来对于自己意味着什么。
      换下银鬃,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青骢宝马——正是那夜在城外从慕毒教手中夺来的马匹,原主是城中相马奇人皇甫端,见马匹归来、一时激动,当下将其曾与天陨当坐骑——素来珍爱,不忍动用,但这次,该它上场了。
      配上雕鞍、宝蹬,系上雉尾、铜铃,挂上锦囊、金环;从柜中取出一件崭新的战袍、一条浅青的头巾,细细整装;提起墙边那杆出白梨花枪,一下一下擦亮枪尖……
      整顿兵马,大开城门,在依旧绿草如茵的郊野上一字布开阵势。
      三通鼓罢,天陨策马出阵,左右侧两员副将尾随而至。紧攥枪杆,对敌阵怒目而视;强压心火,压不住开口时的咬牙切齿:
      “水洼草寇,愿决一阵!”
      敌军中一将跃马而出,舞动手里钩镰枪直取天陨;交战只五合,天陨看准时机勒马便走;预料之中,那人追赶而来、眉心正着天陨掷出的石子翻身落马。副将龚旺、丁得孙早已训练有素,手挺枪叉上前捉人,却见梁山阵中两员将领挺戟上前、拼死救回伤者。
      天陨极为不悦,接住敌阵后继而来的将领又是一番厮杀——银晃晃的枪尖与枪缨的火红交相舞动,天陨斗在兴头愈战愈勇,对手支架不住、虚晃一下便逃,又被一石铮然打在护心镜上;
      几来几往数回合,使刀的、使枪的、使鞭的,一个个都中了石子败下阵来;
      眼见胜算愈小,敌阵忽而两将并出左右夹击,天陨阻住副手,单枪匹马迎去。手掂石子,眼中是轻蔑的目光,冷冷笑道:“一个不济,又添一个,由你十个,更待如何?!”话音落处激得二人骤马上前,却见天陨指间一动、两石由下自上接连飞出——避开二人兵器的格挡,一个眉心一个脖颈结结实实地击中……
      以几近相同的策略,却连连击退敌将——然而天陨心头没有丝毫得胜的快感,有的只是激涨的愤怒——
      他在等,等一个人,他知道不到最后那人不会露面——可只待他一出面,天陨要亲手将他拿下。
      惶急无措的敌阵忽然肃静下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末将不才,愿去擒拿此人!”
      抬眼视去,心中暗道:“董平!你终于肯出马了!”
      一匹银鬃马,两柄长枪,箭壶中插着小旗、上书一幅联子:“英雄双枪将,风流万户侯”——不错,是他,依旧如原先一般!可此时的天陨却非比从前——精良的马匹,华丽的鞍饰,惊艳的衣容,甚至连手段也令人闻风丧胆——董平无法相信,眼前这犀利的猛将真是他从前认识的张清、那个青涩稚嫩的少年。
      天陨紧咬着唇策马迎去,两骑在相隔数丈之地停驻下来;收起目光里的痛,放冷语调,狠下心,止不住颤抖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临近州府、唇齿之邦,共同灭贼本是正当其理——你今缘何反背朝廷,岂不自羞?”
      听此一言,董平竟怔住了;枪尖抖动两下、传递出双手不能自已的震颤。猛一攥拳稳住自己、董平抖动双枪飞马上前——那边天陨等候多时,枪头挑着烈烈的杀气直逼过来;三柄长枪搅在一起,二人各自使出浑身解数——起先董平还让着三分,但见天陨招招式式直抢要害、渐渐地也不得不拿出真本事。
      “几日不见,枪法果然有长进!”董平不由赞道,“再练几年,你便能摆脱这偷袭的手段了!”
      “你错看我了!”天陨依旧咬牙切齿,“我张清十年苦练为此飞石一技,再精湛的枪法又岂能取代?!”
      “原来你的心血都花费在此!不过——”董平手头招招紧逼,嘴上更是句句攻心:“恕我直言,纵使你例无虚发也弥补不了寻常武功的薄弱!”
      “何必弥补?能胜一战便是一战!”嘴上还不服软,但心中渐无底气;一阵杀性过去后,天陨的猛攻逐渐转为抵挡——董平那两杆游走如银蛇般的双枪神出鬼没、难以捉摸,天陨年少力薄岂是对手?眼见着就要招架不住,天陨在马上一个后仰避开一枪、勒马便回;董平追赶而来,在后呼喊:“贤弟!一再用此计,不怕被识破?”
      “一用再用已不是计!”天陨自锦囊中摸出石子,“可汝等一躲再躲还是中招!”
      董平朗声道:“贤弟这石子打得别人、可近得为兄?”追赶愈发紧迫。
      “如何近不得?!”天陨显然被激怒,一个回身狠狠射出石子——“咚”一声响、被董平的枪杆拦个正着。不住失色,稳住神情又取一石——呼啸过处鬼哭神惊,可就在寸许之内又被躲过。天陨再无耐性,复挺枪与之搏杀;求胜心切,全然不顾自己枪法的薄弱,更忘了神医“运力不可过七分”的嘱托。边撤边斗,浑身的气力都开始耗散;但关头紧要,天陨只得咬着牙苦苦撑持……
      连让数招之后,董平觉出不对,“清,怎么了?”终于没有问出,但心中的关切早写在眼里。
      汗从天陨的额角滴滴渗下,“不必让着我——”嘴硬不减,伴随着一声声可怕的喘息。天陨几乎要退入阵里,董平却依然尾随身后——节骨眼上,虚晃一枪,不待董平反应又一石子飞出——从耳下一擦而过——不是董平躲闪及时,而是天陨颤抖的手已不听使唤。董平就势跑马归阵,天陨不肯罢休还欲追赶,那头与两员副将厮杀的人却赶来助阵,天陨气不打一处来,掂个石子飞掷而出、正中面门。
      待回身,不料龚旺、丁得孙二人早败下阵、被敌军横拖倒拽扯入阵中——再要救人,又哪敌得住梁山诸将的围堵,眼睁睁见他们收兵离去……
      此时的天陨已疲惫万分,不得不鸣金收兵回城,方才阵上仅带回一个俘虏,而敌军手中却是两人。
      日暮时分,稍事休息体力回转五成,正得探子报来情况,说梁山正将从东平府劫来的钱粮运输回寨。时机难得,天陨强打精神、当夜便率人马去阻截车辆船只。梁山监押得疏散,路上车马被一举截获;天陨乘胜,领兵再夺水中粮船,不想河边忽起黑雾、霎时伸手不见五指,雾起突然、似有人做法招来,待天陨猛然反省、曾闻梁山有道士一名道法了得,却不料身已中计为时已晚——冷不防雾里撞出铁骑来,天陨座下青骢一失足坠入河中——河水冰凉,触在体肤竟透入骨髓,白日里运力过限身已虚弱、怎经得住寒气侵袭,骤然眼前一黑……

      天色微明时,天陨才从昏迷中醒过来,耳畔那人的话音十分熟悉:“……昨夜在水中受了寒气,只要稍加调理便无大碍……”
      “安大叔?!”天陨唤道,虚弱的声音把自己吓了一跳。
      听他这一唤,神医回过头,冲他一笑:“昨夜看着就面熟,不想果真是你!”
      天陨寻思一阵,支起身子坐起来,问:“安大叔不是在江南么?为何会来东昌?”
      “定居江南,已是两年前的事了——自打那日为宋大哥疗好毒疮,老夫便一直留在梁山。若非今日凑巧,你我还真不知何时再见呢!”天陨突然一愣,定睛环顾四周——仍然是东昌府,来来往往的却已不是自己手下的军士;似乎明白了一切,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许久后,回忆渐渐浮现——
      前夜……中计落水……昏迷后醒来,城池早已被攻占!而自己……
      “你醒了?!”董平从屋外冲进来,只看见天陨目光黯然地斜倚床边。
      “到头来,我也成了被俘之人……”天陨笑,笑得很苍凉,“董平哥,你该不会是来劝降的吧?”董平心头隐隐作痛,背过身、不忍正视他迷离的目光,定定神,咬咬牙,还是留下一句话:“他们缚你来时,若非宋大哥撂下狠话、折箭为誓,你也许早已被诛。”天陨抬起头望着他的背影,复又垂首陷入深思——下床、走到门前……
      是的,神医归附了梁山,董平也归附了梁山,恩人、兄弟都站在了对立的一边;副将被俘,俘虏被释,太守一命得以保全但未必能免于朝廷的责难、除非由自己扛下所有的过失——那个名唤宋江的水寨头领似乎并不像想象中那般凶神恶煞,六尺身段,看着却面善,听说也曾是刀笔小吏、为奸邪所害才走到这步——所谓奸邪,天陨并没有概念,只依稀闻得爹生前正是因这二字却步官场、义父当初也是因这二字官止团练,难道其人所谓“逼上梁山”并不只是托词,而自己……足下的路,曲曲折折已经改变数次,料知功名、俸禄、官位随时可能化作云烟转瞬即逝,而自己,无从把控——也许,命中注定好了要浪迹此生、从儿时便是预兆,也许,即使不身处江湖也注定了漂泊无定,兴许除了这些年攒下的真情,身外的一切都如掌中细沙、愈想紧握却愈加流逝得快,所谓珍惜,珍惜不住……

      “兴许这也是是命——董平哥,与你为敌,于我,承受不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16 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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