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机》泉竹茶

10、第 10 章

　　“不要迟到哦！”非常爆发力的声音从听筒里猛冲出来。
　　“是，是。”景治一脸愉快地答道。“还要带什么东西吗？……饺子？韭菜猪肉馅的？…………唔，唔………………你啊………………”听到身后的发出的脚步声，他夹着电话听筒，歪着头对正要离开餐桌的翔驰做了个“稍等”的手势，依旧春分满面地笑着。
　　翔驰无趣地再度坐下来。
　　到今天为止，已经九天没有接工作了，前段时间实在拼得太过厉害，连盛大都面有菜色。翔驰突然回想起某日午餐桌上的情形。“老大好像很辛苦，”当时景治端着饭碗端详盛大半天，突然严肃地指出“是不是太努力了？”“好说，好说。”盛大立即谦逊地答道，“还没有发挥应有的水准，好在薇薇没有退货的想法。”
　　“没救了……”翔驰想到当时两个白痴贼兮兮的笑容就觉得无力。硫磺和氢气还是应该隔离地越远越好。
　　“什么？”景治再度转过身，歪着头，用脸颊贴住听筒，问他。
　　“没事。”翔驰无聊地挥挥手，打发掉了景治。
　　“哦，好的……”于是景治再次转回去，打电话，料理罗宋汤。
　　空气里甜甜酸酸的气味很温暖，让人不由得放松并且想东想西，收都收不住。
　　盛大和薇薇现在应该已经参观完兵马俑，华清池也一定去过了。好不容易，他们的蜜月总算展开了，虽然仪式已经举行了半年。“我没想到还能活着见到这一天啊！”临出发前，盛大凑在细细的火车窗口缝隙后面，感慨万千地冲着另一边送行的翔驰大喊，身边的薇薇一脸好笑地用胳膊肘顶他的腰。真是幸福的一对。翔驰轻轻地闭上眼睛，薇薇羞涩的笑脸也许是“幸福”这个词语的最好解释了吧？
　　“久等了。”
　　翔驰接着想，我的现况也许是“讨厌”这个词语的最好解释也说不定吧？
　　睁开眼，景治系着向日葵围裙的背影渐渐远去，桌上橙红色的香浓逍遥地飘着白气，对面盛大常坐的椅上，一对绿色大眼正谨慎打量今日伙食，一派祥和。
　　“没救了……”翔驰木然地暗叹。
　　为什么我非要和这个混蛋单独待在一个屋顶下面呢？！！！！
　　“我们已经支付伙食费了。”盛大的回答。
　　“灯泡不适合蜜月。”自己也明白。
　　“督促小治写书！”校长的短信。
　　于是，就有这种情形。
　　两个男人围着桌子，配着短棍面包傻喝汤，对面还坐着一只带着明显不屑神情的猫。
　　“抱歉哦，面包机，今天只能委屈你了。”一脸沉痛的景治走过去摸摸猫的头，将猫咪女王引到她的进食区域，给她开罐头。
　　猫委屈了？那吃这个食物的我算什么呢？翔驰握着汤勺，心头无名火起。好！我要把汤里的好吃东西都拿走，让你喝清汤！动手给自己的汤碗舀上满满的内容后，又不禁对自己如此小孩子气的赌气行为感到羞愧。全是这个混蛋的错！
　　“相持，别咬到舌头哦。”
　　要你管！瞪了神清气定的家伙一眼，翔驰更加大力度嚼。
　　那个男人带着笑容坐在对面，动手舀汤，没有急着喝，只是带着微笑安然地坐在那里，低垂着眼睛。餐桌上不高不低悬着吊灯，淡淡温暖的橙色灯光撒在他的头发上、睫毛上、嘴唇上、摆在桌面的手指上，混合着罗宋汤的白气，模模糊糊的。
　　他虽然坐在对面，却好像随时会褪色、消失一样，翔驰没来由地想着。
　　他此时正坐在这个房间里、自己的对面，但是其实他也许并没有在这里。
　　仿佛登上雾气弥漫的山顶突然看到一个湖泊，湖面上能看到小小的山，却一下子分辨不出究竟是湖边的山抑或是湖底的山。
　　看到的东西未必就是在那里的东西吧？
　　正有些出神，对面的人突然平视自己，笑着说“小心别咬到舌头哦。”
　　“我又不是小孩子。”皱着眉头回了一句。
　　看他笑容扩大的样子，不由懊悔起来。
　　讨厌的混蛋！
　　一餐晚午饭缠绕着无数的情绪和胡思乱想草草结束了。
　　不过，公正说一句，这个混蛋的罗宋汤还是很有水准的。

　　餐毕，正无聊翻看建筑杂志，楼下开门的声音飘上来，紧接着关上门的声音，几秒后，景治的头出现在楼梯口，“要不要一起出去，相持？”
　　这个家伙说什么了？翔驰没有应答，只是看着楼下的头，一页杂志夹在手指之间，要翻没翻，停在半空。
　　“我们一起去酒吧。”

　　“这里看上去一点也不像酒吧。”站在冷藏柜旁边，拎着购物篮的翔驰一个字一个字吐出。
　　“讨厌啦～～比冰柜还要冷～～～～人家病了可怎么办～～～～～”
　　死了就干净了。翔驰眉头都没动，冷冷地瞪正在一边恶心的景治。
　　“…………”和翔驰无言对视了两秒，景治颓唐地低头挑选肉品，“一点快感都没有…………”嘟嘟喃喃。一分钟以后，景治终于输给了那两条冻死人的视线。“我答应墨鱼带韭菜猪肉馅的水饺去酒吧，所以，下一站才是酒吧。”
　　翔驰看了看篮中的水饺皮、韭菜，继续保持冷冻的视线，景治只能接着说下去，“我没时间在家里做了，只能带上原料去。”
　　“校长让我看着你写书。”冷冰冰。
　　“没关系……今天是星期三。”
　　“什么意思？”皱眉。
　　“把篮子给我吧，结帐了。”
　　背对着翔驰，景治走向收银台。翔驰跟着举步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拿出来，接通。“钟翔驰，你好。”标准开头语。
　　“相持，叫小治听电话。”
　　“喂。电话。”递给身前人。
　　要被骂个狗血淋头了，翔驰不关痛痒地想。几秒钟后，景治就将电话还了回来，接着面不改色地做了一件事情。
　　从超市出来，一脸尴尬的翔驰看着步伐轻松走在前面两步远地方的景治，第一次认真地想，
　　也许，这个家伙真的是个不简单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