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机》泉竹茶

15、第 15 章

　　童年多久才算比较合适？（翔驰歪歪头，喝茶。）
　　答案肯定五花八门。不过，这才有趣。（墨鱼微笑，对不屑地转移目光的翔驰眨眨左眼。）
　　我啊，每次看到18岁后犯罪要负刑事责任的条款就忍不住想骂人。世事却偏偏如此。18，一个数字，就把人从这边摆到那边了，一点点道理都没有，对不对？（翔驰：“还好。”）
　　啧啧，相持啊，不要这么死板啦。（翔驰：“我比较融入社会。”）
　　啊哈哈哈哈哈哈，这个笑话不错哦。（翔驰白了眼伏在桌子上笑得人仰马翻的男人，吹了口气，喝茶。）
　　风大了，吹得两人头发乱起来，胡乱遮挡到眼前。
　　翔驰拨了拨前发，发现对面的男人已然止住笑，嘴角微微上翘，一双眼虽然对着自己，可焦点不知落到什么地方去了。翔驰有点了解地点点头，果然是血缘的力量。
　　我的童年比较连贯，所以我的人格比较健全。虽然常常失恋，可从不缺乏爱。（翔驰张张嘴，最后灌了一大口茶。）
　　而阿治。
　　墨鱼突然停了，翔驰挑挑眉毛，给自己的茶还是照样倒。
　　茶杯满了，翔驰好整以暇，缓缓放下紫砂茶壶。那头，墨鱼深思，摇头晃脑地，突然一把抱过在一边依然对鸽子蠢蠢欲动的面包机，直视她满是惊吓的双眸，说：“我们这么背后说人闲话是不是挺三八的？”
　　钟翔驰攥着茶杯的指节瞬间发白，面包机发出刺耳的叫声，墨鱼笑叫着逃开面包机袭来的前爪，鸽子普拉拉地贴近他们，一个漂亮的圆弧，错身而过。
　　阿治没有像样的童年。
　　风突然就停下来，本来盯着茶杯中小小茶叶末运气的翔驰抬起头。墨鱼目送面包机弹跳间消失在天台门外，淡淡陈述。
　　阿治和他爸爸的关系不好。我妈看不过眼就把阿治接来我家了。阿治从6岁到15岁都是在我家过的，舅舅就来过一次，接他回去的那次。他们两个谁都在微笑，客客气气地相互打着招呼。
　　阿治笑起来会眯着眼睛，睫毛的阴影就把自己和别人划得一清二楚了。
　　相持，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的阿治根本就是另一个人呢？
　　风吹了一阵，头发四处逃窜着，一根发丝闯进了翔驰的眼睛，翔驰手里握着茶杯，怔怔看着墨鱼的手越过台面。
　　他的手指拨去了眼前的发丝，细心地把几根乱发拨到翔驰的而后。暖暖的触感有点烫。
　　墨鱼的笑有点苦，有点无可奈何。
　　我和阿治一起生活了9年。
　　阿治真正开怀大笑的样子是我们读大学后才第一次看到。他复述着一个笑话，对着我和校长，抱着肚子，笑到脸通红，睫毛后的眼睛闪闪发光。那一刻，我只觉得一阵寒颤，我失去阿治了。
　　墨鱼的嘴角钩出一个角度，再勉强不出笑容来。
　　翔驰等到手中的茶杯失去温度，墨鱼抬起了头。
　　相持，要不要跟我去个地方？
　　“好。”翔驰听到自己远远回答了一声。

　　浴室的门打开，猫脚白瓷浴缸冷冷地放在中间。墨鱼流畅地走过去，推开了另一扇门。

　　那边又一个房间，和浴室另一边翔驰见惯的房间完全不同。
　　那是个温暖的空间。
　　那里仿佛是有人居住的。
　　那尽头有一面巨大的墙。
　　景治的笑容、凝望、亲吻、哭泣、怒气、向往、背影贴满了整个墙壁。

　　翔驰呆呆地站在墙前。
　　他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墨鱼为什么要让他进来，他自己却只肯站在浴室门口，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一个劲地走到里面，呆望着一面墙。
　　他烦躁起来，手插入裤袋里，下意识想去摸眼药，却空空的什么都摸不到。

　　“好了，我们走吧。”门口墨鱼安静地呼唤着。
　　翔驰机械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墨鱼轻轻对他道了晚安，倒在景治的床上睡去了。
　　翔驰回到二楼，站在楼梯口，他终于发现什么事情一直在困扰他。一楼的空间比二楼要小。答案是那个隐藏的房间了。
　　摸着楼梯扶手，他坐下来，望着浴室发呆。

　　空荡荡的不止是空间。
　　突然，翔驰有点怀念起刚刚搬入这里的日子。
　　那时候的一切，还很条理清晰。
　　而现在，全都搅成一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