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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朔风哀哀,比翼难飞(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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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应该客套寒暄些什么的,可是当视线抬高一些,看到站在幼莲身后的紫霄,什么即将吞口而出的话,全都想中途被别人抢走了似的,卡住了。
他脸上挂着还是那般淡漠坦然的表情,皮肤薄到透明的他,眼下有条隐隐泛紫的青筋。还是那副纤尘不染的样子,连衣角袖口,都是熨帖的整洁的让人嫉妒。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不到一刹,眨了一下眼睛,直接越过我飘到白宿身上。
紫霄的眼神,总是飘忽不定的,仿若变幻无端的云,你始终无法从里面看出些什么来。
但面对那样毫无胁迫,毫无情感的眼神,我还是不由自主的害怕起来,退了一步,歪倒在站在我身后的白宿怀中。
“走路走不好也就算了,怎么连站也站不稳,倒像是个孩子。”
白宿的口气软软的,毫不掩饰其中宠溺的意味,又坏笑着将手臂压在我腋下,抱住了不肯松手。
我一时觉得万分难堪,只得闭下眼皮看尖尖的鞋头,躲躲闪闪不敢看他的眼睛。
当然,更没有勇气转过头去看紫霄。
那时候,便是有那样异常的情绪在作祟,仿佛是我是出墙的红杏,被丈夫抓了个正着。
紫霄的声音插了过来,不咸不淡:“白宿师兄,那件事你有没有跟师傅说?”
“那件事?哪件?”
白宿还是嬉笑着,一点不正经,与紫霄的严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知道他们是在谈正事,明明不该多听,却还是好奇的抬头顾盼。
白宿摸摸我的头,手随意搭在我的肩膀上,继续对紫霄说:“那几个师弟情况怎么样了?”
原来他们说的是最近几日山上频频发生苍华山弟子失踪的事。
虽说是失踪,但是两三天以后又会被人发现,完整无缺,身上也无大伤大病,只是昏迷不醒罢了。
“双目晦暗,印堂发紫...”紫霄说了一半,望了望我和幼莲,欲言又止。
“典型的阳气过损,伤了元气。”白宿衣袖一挥,替紫霄把话补充完。
我和幼莲不约而同的红了脸,这话再是隐晦,倒也摸的个三两分了。
白宿拉了我一把,一脸坦荡,毫不在意的笑着:“你红什么脸?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丫头!”
我瞪他一眼,随即抬脚踩了他一下。
“那现在怎么办?”紫霄敛眉。
“先不要告诉师傅,他现在浑着呢!况且这事儿有点麻烦,也不知道是水窖里的那些女妖精跑出去了,还是山上来了厉害角色。”
“也好。”
白宿与紫霄推搪了两句,就要带我走。
走之前我忍不住回了一次头,紫霄的脸在我眼中一片模糊,只依稀辨得轮廓。
莫名其妙的,五脏六腑针刺似的痛。
之前装作不认识,现在倒是不装作不认识了,莫了人家不过当你是一个点头之面的陌生人!
而幼莲的脸色俨然有点奇怪,死死的盯着我和白宿,那双剪水双瞳像蒙了层雾气似地,汪汪的,莹莹的,我见尤怜,又倒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她抬高的手臂,分不清楚去伸出来,还是收回去的样子,反正也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
世家子弟与闲外散人的区别,紫霄多少会拘泥于所谓的贵族教养中,而白宿是想来不会在意这些凡夫缛节的。
可是再是不在意,不代表不介意,终究还是…
我望着前方白宿挺拔的背影,如鲠在喉。
我依旧不知道该怎么把那天的事告诉他。
“你都不问我带你去哪儿就这么跟着?”白宿见我老久不说话,绕回到我身边。
他半低着头望着我,发梢摩挲着我的额头,痒痒的,仿佛风吹柳絮擦身而过。
温热的呼吸拂着我的皮肤,我一时只觉得心慌意乱,接忙道:“我……那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山上出了点事儿,不过也是小事儿。”
“什么事儿?”
“放心,你不会有危险的。”
我蹙起眉头:“别卖关子了,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听你这口气,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午后和煦的阳光提前踊跃着流入我们之间,但气氛并没有因此而明朗起来,白宿转身背对着我,在院子里不紧不慢的踱步。
“龙三,你觉得你家那丫头,是个安分的人么?”
我揣摩着他的口气,不知道他突然提及琉香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她是妖精出身?”
“你这不废话么。”
“你看,你又吃醋了。”
我愣了一下,怒道:“我没有。”
“你一开始认为是我调戏了她。”
“这不废话么,我亲眼看到的。”
白宿动也不动地凝视着我,微微抿了唇,一双桃花眼弯了起来笑了,笑的一个心情舒畅。
我也跟着嘿嘿傻笑,面部肌肉僵硬,笑的一个心虚。
“事情要从那天说起,那天晚上我回去的晚了,却碰到你那个丫头。她一个人坐在树上,对我笑,笑的很奇怪。我问她这么晚了为什么不回去,她说她在等我。”
我顿时便张了嘴说不出话来,她一向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别说深夜私会男子,平日就连那种私下相授的事,想也是不敢想的。
“你先听我说完,开始我也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然后她从树上跳了下来,折了腿。”
后来的事情,他即便是不再多说,我也明白了。
肯定是琉香以受伤为借口,要白宿送她回去,然而我又是猜中了前头,没有猜中后面更令我瞠目结舌的。
白宿说他虽然满是狐疑,还是走过去拉了她一把,但是琉香却顺势把他压到在地上,手很是自来熟的滑向他的□□。
“那你跟她?”
“温香软玉在怀,我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太对不住自己!”
他刚一说完,就被我抬手打了个爆栗。
然后捂着头,愤愤不平道:“龙三,你下手也太狠了,完全是往死里打。”
我扭了扭手腕,捏了捏指节:“你这人,不打不成器!”
“我虽有错,要改,但你也得改!一是改改这暴力的脾气,二是学会听别人把话说完!”
我翻着白眼赶紧打断他:“你都温香软玉在怀了,还想详细对我扒细节?好了白宿君,我龙三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该看的书我全都看过了,不用你在这里亲身授教!”
“非也非也!虽然温香软玉在怀,但是也没料给你扒!”
“难不成?”我眯着眼睛瞅着他,一直瞅到腰部,头就被他只手捏着拧开了。
“没什么难不成的,要是有这个难不成,我早就弯了。反正最后是没成,但是总觉得你那丫头有点奇怪。之后我有故意去接近她,但是她的举止又跟那天晚上完全不一样,三番两次,倒像是我在调戏她。”
我虽然明白他究竟在跟我说什么,也好比是我最近正在和琉香生气,但是他这么毫无证据的猜测还是让我很不高兴。
毕竟是我一手带出来了,有这么离谱么?
我辩驳道:“这些弟子大多是新进苍华山的,修行和意念都比较薄弱,所以易被异物影响。你怎么不说是你们看守不强,让关在水窖里的妖物跑了出来呢?采阴补阳,不是妖精的拿手本事么。”
“唉唉,你好好的生气干什么,我不过就事论事,”他赶紧抚慰我:“再说,后来我不也追查了么,虽然有几次,她是有不在场的证据,以及证人。”
“哦?”
“你哥,还有,你!”
“我?”
她与扬羽的事,自然扬羽会为她作证的,至于我,我倒是好奇了,我什么时候成了她不在场证据的证人。
“也就是那天早上,刚巧有人出事,我追着她..”他说了说着,突然睁大了眼睛,不再说下去。
“喂!”
那天白宿君那副模样,至今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那时的他依旧还是笑着,但是笑的极其勉强。
其实那时候我就该看出来的,他有心事,而且这件事压在他心口,一直让他很辛苦。
很久以后,他在给我的只言片语上,说过,他不知道是该感谢,还是愤恨。
如果没有那件事,他也许不会发现他对我并非对妹妹那般简单,但也是因为那件事,阴差阳错的,我便不再喜欢他了。
我想,他明明是忘记了,忘记了他看到的那件事,而且以他的为人,他要忘定是能忘的干干净净。
可是,我却不经意的提起了,这便让他记了起来。偶后,我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一句不经意的话,都在时刻提醒着他这个想忘而不能忘的事实。
终于有一天,他还是选择,放弃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