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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酒楼听书(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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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内首屈一指,乃至全国都闻名遐迩的酒楼内都坐满了客人。莫说雅间早在几个月前就被有权有势或是有钱人定了下来,就连大堂内也找不到一个空位。
天香居最出名的就是在地窖珍藏十八年之久的陈年佳酿,打开泥封的盖子,馥郁的芳香引人入醉。每到开坛的日子,状元红的酒香便会香飘十里,四面八方的爱酒之人都会前来品尝。
今天,刚好是一年一度开坛的日子。
三楼雅间,“明月间”内,雕花木窗旁,贺玉书长身玉立,看着楼下熙熙嚷嚷的人群。他蹙着眉头,一脸心事重重。
刘文定无聊得将一酒杯里的酒倒入另一个酒杯中,如此反复,都快一炷香了。
江流云喝了一口茶说:“滴血楼里的人,似乎真的都离开京城。”
“嗯~”贺玉书应了一声,目光投向远方的某处。
自从那天分别后,半个月过去再也没有听到有关滴血楼在京城出现的消息,就好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贺玉书心里百转千回,他没有遵守诺言不派人去查玉飞舞,他对她很好奇。只可惜,手下的人没有一个查处她的底细。她说她有办法,就真的替他消除滴血楼这样一个大患。却又让他起了除去她的心思,不管如何,她都不简单。
“她究竟是何方神圣,我倒是很想知道。”江流云看着杯内浮动的茶叶,回忆起那个衣着褴褛,满脸脏兮兮却掩盖不去她眉间流露出自信的女子。
贺玉书转过身来,看着他:“从她所说的话中不难听出,她该是来自江湖。”
“来自江湖,”江流云喃喃自语,“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贺玉书不置可否:“我记得最先怀疑她身份的是你,怎么突然替她说起话来了。每个长得像流汐的姑娘,你都要去关心,没想到我们的小王爷倒是有很多空闲。呵呵~江湖中人和官府勾结的不少,就像滴血楼,他们自认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还是落了把柄在我们手里。”
“那她真的……”
贺玉书摇头,他没查到任何事前,什么也不好说。
在一旁听着两个好友你一言我一言的,刘文定闷头喝光杯内的酒,提醒着两人:“那丫头只要不碍着我们的事,随便她做什么,没必要管。现在我们最头大的是上哪里去找镇远将军的遗孤,我可是听说二皇子已经找到了。”
未了,他冷哼一声表示不屑:“我看多半是他找了个假的来冒充。”
三人对视一眼,贺玉书与江流云表示赞同。
“他们手脚真快,如果让他们抢先一步,那事情就不好办了。”江流云将茶杯顿在桌上,溅出几滴茶水,湿了桌布。谁都看得出,他此时有多烦躁。
“未必,钟怀仁老奸巨猾,不会偏听偏信,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那人就是华芸萝,他什么也不会说,”他望向窗外,温润如玉的面容染上一层冰霜,“别忘了,钟怀仁一直还怀疑二殿下暗中害了自己的女儿。”
两人沉默了,对已故太子妃的死都唏嘘不已。那一年风雨交加的夜晚,大家都以为太子妃难产而死,谁知道是产婆收了好处,暗下毒手。太子将怒火直指两位良娣,杀不了就休了,让她们下半辈子常伴青灯古佛。他们也曾怀疑过二殿下,却苦无证据。那次之后,太子和二殿下之间的斗争就越加激烈。
“是啊,问题是我们得快点找到华芸萝。”刘文定的性子有些急,皇帝下的命令谁能拂了去,何况这次事关重大。
“据说当年燕华城被攻破的时候,华将军的副将带着她离开,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江流云一脸难色,“事隔十多年,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她。”
贺玉书的指尖轻敲窗棂,看着楼下的街景道:“那我们就依葫芦画瓢。”
“什么?”两人大愕。
他淡淡一笑:“听过‘假到真时,假亦真’,这句话吗?”
两人明白了他的话,却依旧忧心忡忡:“上哪儿找一个合适的人?”
这个人不但要胆大心细,还要处变不惊。更重要的最好是他们知根知底,信得过的人。可是这样的人,并不存在。
“我们只有兵行险招了,”他示意好友看向窗外,“我能想到的只有她了。”
刘文定脸色大变:“怎么会是她!”
刚还在怀疑,现在怎么能让她去做那么重要的事。如果事败,那就是欺君之罪,莫说他们了,就连太子也承受不起。
“只能这样了。”江流云拍着他的肩。虽然心里有疑虑,却也只能这样,谁让事情已是迫在眉睫了呢。
贺玉书开口了:“她应该明白,我们是同坐一条船。”
既然两个好友都那么说,刘文定也只能接受。他顺着贺玉书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玉飞舞蹲在墙角呼啦啦地吃着面。狼吞虎咽的样子,让人看了不禁皱眉。
都说京城的冬天漫长而寒冷,才刚一入冬,玉飞舞就有些不适应了。她生长在温暖的南方,冬天再冷也不见得让她直打哆嗦。更何况,她在山里长大,那儿是个很美的地方,关键在于气候宜人。
想到这几日她每每被冻醒就觉得无力,早知如此,她应该穿得厚实点。拐角的布庄倒有成衣卖,但价格颇贵,不该是她这个没多少铜板的乞丐承受得起的。
玉飞舞长叹一口气,继续吃着面。
二文钱的清汤挂面虽然谈不上有多好吃,但至少能让她暖和一下快冻僵的身子。再加上卖面得老夫妇还主动多加了些酱菜给她,她已经很满足了。
喝完最后一口面汤,玉飞舞啧了啧嘴巴,心想着酱菜真好吃,回头让师娘也腌一些。
把碗还给老夫妇后,她打算去女娲庙逛逛,据说那儿在办庙会,很热闹。她也好扮演一个尽职的乞丐,向好心人讨几个铜板。
还没走两步,就被人叫住,她回头看去,不就是半个月前碰到的贺玉书吗。看着他锦衣华服,头戴玉冠的,再想想现在的自己,她还真越发觉得,钱是个好东西,至少能让人看起来体面些。
玉飞舞是没想过会再遇见贺玉书的,她对他无话可说,向他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后,转身就离开。
没想,贺玉书倒是不嫌她脏,拉着她胳膊笑道:“你掉东西了。”
玉飞舞下意识地低头看去,自己还真掉东西,一柄小木剑。小时候师父给雕的,用来哄她的,是她收到的第一个礼物,喜欢极了也就常常带在身上,这一带就是十多年。
她不忙着把它捡起来,看着贺玉书握着自己的手,五指修长,指甲被修剪得圆润。他的手长得好看不是重点,关键在他看似轻轻握着她,好像她随时都能抽身离去,却牵制得她动弹不得。
好家伙,她是知道他功夫了得,但没想过有这般造诣。
玉飞舞状似苦恼地说:“公子,男女授受不亲。”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好,很好,懂得用她的话来堵她。她也不好说什么毁人清白的话,毕竟他们在观云庄过了一晚,这样的话怎样也说不出口。
她只好说:“不拘小节是不拘小节,却也没说让俩人拉拉扯扯的,瓜田李下,总归不好。”
听了她的话,贺玉书识相地松开手,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不知姑娘是否有空,在下想请姑娘吃顿饭,聊表谢意。”
玉飞舞奇怪地看着他,好似他是个傻子:“吃饭?你不早说,我才刚吃饱。”
“无妨,晚些时候天香楼的状元红将开坛,姑娘不如喝一杯。”
喝一杯?开玩笑,让她喝酒,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直言道:“我不会喝,容易醉。”
贺玉书想了会儿又说:“如果不是姑娘帮忙,在下现在还被滴血楼的人纠缠。这样吧,只要你说,但凡是在下能办到的,一定竭尽全力。”
有阴谋,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他们没什么交情,这样套近乎一定有什么目的。人家都找上门来了,她再推托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了。想想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去看看又有什么关系。
她说:“听说天香楼的菜色绝佳,我看你还是请我吃一顿吧。嗯~我现在还吃不下,再过两个时辰吧,现在就向你讨杯茶水喝。”
贺玉书带玉飞舞来的时候,天香居已是人满为患。小二一见是贺尚书家的公子,立马殷情地迎了上去:“贺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贺玉书摇头,径直往楼上走。
迈着潇洒的步子向里走去,玉飞舞被小二拦了下来。她一点也不意外地看到小二一脸鄙夷,势利地哄着人:“去去,我们天香居不招待叫花子。”
一边做着赶人的动作,一边用手掩住鼻子,好像她身上散发着恶臭,也似她不干净一样。
玉飞舞不以为意,这种人她见多了,理他做什么。
倒是贺玉书解围道:“她是我的朋友,别为难她。”
小二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弯,点头哈腰地把玉飞舞迎到店里。他觉着贺公子和一个乞丐交朋友,真像是一个玩笑。不过人家有权有势,爱和谁交朋友和他有什么关系。既然贺公子发了话,他自然放这个乞丐进去。
玉飞舞淡淡看了小二一眼,啧啧道:“我都不知道,这里有变脸高手,贾大师会自愧不如的。”
她口中的贾大师是京城戏班的红角,以“变脸”闻名。
说完,也不顾小二的脸色变得和酱瓜一样,欢快地跟着贺玉书上了三楼的雅间。她对这顿饭抱着无比的期待,就刚刚扫过楼下大堂那几张桌子上的菜,它们卖相极佳,想来味道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