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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酒楼听书(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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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明月间”雕花的木门,她就看见江流云与刘文定品着茶,又看了看贺玉书,搞了半天,看着不像单纯的聚在一起吃饭,他们是在这里密谋什么事吧。
她转身看了看四周,外面人声鼎沸的,看着都是穿得光鲜亮丽的,谁知道骨子里是什么东西。在这里商量事情,也不怕给听了去。
不过……
能在这里堂而皇之地商量事情,估摸着都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这四面八方是埋伏了暗卫还是别的什么的,只要别是暗算她,她都无所谓。
她不客气的给自己找了一个位子坐下,又倒杯茶,也不管烫不烫,是不是好茶,就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
刘文定脸色极差,看着她没好气道:“也不怕噎着。”
她是听得出他的话外音的,不就是责备她不懂品茶嘛。她还真不懂,什么龙井、碧螺春的,在她喝来都一个味儿。以前师父常常就这点拿她没办法,师父和师兄都是爱品茶的人,师娘和师妹沏茶的功夫更是一流,就连追风和逐日都略懂一二,她有心去学,却总是分辨不了茶叶的好坏。时间久了,她也无所谓了,只要她能分辨得清楚毒虫毒花就好。在分辨草药这点上,她就比师妹强。
人家拐弯抹角地说,她又不能和人家杠上,掀桌子就难看了。她只能硬着头皮装没听懂:“没事,我很小心。”
江流云又替她倒了杯,解释着:“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慢慢品就会发觉它甘香如兰,幽而不洌。”
龙井,她是知道的。师父告诉过她“雨前是上品,明前是珍品”。师父那儿,还有一罐明前龙井。他极为真爱,她喝过一回,也没觉得有多好。比起茶,她更喜欢清冽甘美的山泉,为此也老被师父骂没出息。
玉飞舞“哦”了一声,低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嘬着,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真像他说得一样。
雅间内安静极了,大家品着茶各有各的心事。
玉飞舞坐在靠近门边的位置,以她的耳力很快听到屋外吵杂的声音,热热闹闹的,好像有人在说书似的,引得旁人大声叫好。突然,说书人说了什么,楼下大堂一片安静。
说书人绘声绘色地说着他所知道的故事,就连三位见多识广的贵公子也不由走出雅间,玉飞舞自然跟着出去。她发现不只是贺玉书三人,其他雅间的客人也纷纷出来。
她想起这两日听到的事,她在乞讨的时候,总能听到路过的人说着京城最近来了一个说书人,他讲的故事多半是大家没听过的,就算听过,也数他说得最好。
玉飞舞不由得好奇,探着头向大堂内侧临时搭起得戏台看去。只见一个身着暗灰长袍的男子,他的头发整齐的束起,说话间神采飞扬。她以为说书人必定是走遍大江南北,有着丰富的阅历,他能说出生动的故事,他该是有着一把山羊胡的老者,没想到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虽然相貌平平,但气质绝佳,眉宇间流露出的神采绝不输在场任何一个世家出身的公子。
玉飞舞听着他说书,将自己感兴趣的一一记在心里。
他侃侃而谈,说着那些不为人知的事。
十三年前的燕华城,腥风血雨下,世人都知道守城的华将军英勇无匹,却不知他的弟弟包藏祸心,如果不是他打开城门,放敌军入城,就不会死那么多人,华将军父子,也不会战死沙场。
他说,华将军的长子死在马蹄下,找到他的时候已是血肉模糊,几乎成一滩肉酱,辨不清样貌。次子也被乱箭穿心,仍是手握长枪,屹立不倒。
城破后,楚国的韩将军敬重华家忠烈,想要将其厚葬,却被楚国的裕王的命令下,不得不将华家丢弃在山野间,任风吹雨晒,野兽噬骨。
有人问说书人,那华家的尸骨可找回?他们和裕王有何过节?
说书人神秘一笑,言语间隐晦却不难理解。他隐射裕王仰慕华夫人,却连连碰壁,华夫人不单对他无意,更为华将军出谋划策,每每阻挠裕王侵略燕华城。都说华将军乃天降武曲星,气宇轩昂,人中龙凤。不单处事作风为人称颂,战略用兵更胜裕王。
裕王是何等的骄傲,一再输给华将军,新仇旧恨,怒火中烧,最终挥军攻城,里应外合下,燕华城成了阿鼻地狱。
至于尸骨,裕王凶残,谁敢得罪他。
就连华将军的唯一的血脉都不曾放过,他说当年燕华城破城前,华将军让自己的副将带着自己年仅五岁的女儿从密道离开。本该是秘密的事,不知被何人泄露了出去,迟副将带着女娃儿一路厮杀,最终不知去向。
众人听得热血沸腾,就好像自己如果身在战场,一定会拿起刀来保家卫国。
玉飞舞更是激动地紧握双拳,她对那段过往并不了解,如今听来觉得楚国的裕王应该千刀万剐,如果自己有机会,一定会想办法叫他痛不欲生。对于华将军一家更是敬佩,那样的忠烈之士居然落得如此下场,真叫人心寒。她的心里更是压抑地难受,惊讶地发现自己对素未谋面的华氏一家的蒙难,感到酸楚难过。
想到华家兄弟死时的惨状,不由闭上眼睛,就连呼吸也困难了。她闯荡江湖以来,见过更血腥,更恐怖的场面,却都不会觉得如此震撼。
她很想问问说书人,华家父子都是战死沙场的,那华夫人是如何遇害的。
大堂的客人有人替她提出了问题,说书人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说出来的话让玉飞舞浑身一颤。
他说:“死于金叶子。”
又是金叶子,观云庄杜老庄主和地尊都死在金叶子上,没想到华夫人也是。
玉飞舞不由得看向贺玉书,见他认真专注地听着说书人讲着故事,来不及细想,又听到说书人提到无痕山庄。
他说无痕山庄是近十年才崛起的帮派,没有人知道山庄具体在哪里,没有人见过庄主,只知道他们拥有绝对的力量,不单收集信息无人能及,而且山庄里的人遍布大江南北,他们对自己的身份掩藏的很好,很可能一个不起眼的搬运工人,就是一个身怀绝技的高手。
他还说无痕山庄庄主座下有二使、三护法、四尊、三十六堂堂主。各个本事了得,让江湖中人心存畏惧。
有人问他,这和金叶子有什么关系。
他不疾不徐地回答,因为无痕山庄的四尊之一,地尊也死在金叶子上。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
就连甚少打听江湖事宜的贺玉书三人也不由得眉头紧锁,他们觉得金叶子杀人实在荒唐,却又想到对方可能功夫高深,也有些佩服。
能以金叶杀人,必定不是泛泛之辈。在寻常人眼中可能会佩服那人功夫了得,可在玉飞舞眼中就不是那么一会儿事了,谁让他杀的是对她有恩的地尊。
她看着三人的反应,暗暗撇了撇嘴。看向说书人的眼神,更是不满。她原先是欣赏他的,他所说的话不夸张也不夸大,一字一句间尽显风流,可她不喜欢有人在这样的场合下说地尊遇害的事。
说书人双手负于身后,潇洒自在地环视四周,在抬头看见玉飞舞的时候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又掩饰了过去,继续着他的话题。
玉飞舞磨着牙齿,完全没注意到对方眼神的变化。脏兮兮的脸巧妙地遮掩了脸上的不悦,眼底却还是藏不住强烈的不满。
听着楼下众人说着金叶子杀手功夫如何了得,无痕山庄的地尊如何逊色,玉飞舞差点背过了气。这些得意洋洋抒发己见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地尊之所以能在无痕山庄享有崇高的地位,绝对不是以武取胜,而是他的为人。
他们不会知道五年前南方瘟疫肆虐时,地尊衣不解带地治病救人,可以说没有地尊研制出治愈瘟疫的药物,夏国的人怕是死了近半。
虽然地尊的医术与她的师父齐名,但师父是不会轻易救人,他向来随性而为。而地尊却是一个有着悲天悯人之心的人,现在凶手不明,尸骨未寒,还被人嘲笑,她气得只想用身上携带的毒粉,好好伺候一下众人。
最终,还是理智压制住了冲动,让她继续听着大家的话。
让她意外的是,说书人在大家讨论过后,淡淡一笑,将五年前瘟疫一事细细道来。看着笑过地尊的众人脸上出现愧色,玉飞舞心里好受了许多。
一时间鸦雀无声,二楼的包厢内,一个少年拽着父亲的衣角问他,燕华城后来如何了。
声音极轻,但在这安静的环境下,凭着玉飞舞过人的耳力还是依稀能听见。她就奇怪了,说书人也能听见,并独自说了起来。
原来燕华城在之后的十年间一直被楚国占领着,直到三年前宣和王挥军北上,一举斩杀敌方大将数人,收复燕华城后,又将几人的头颅悬挂在城门之上,以奠华氏父子在天之灵。
说到这个宣和王,玉飞舞曾听人说过一二。她看着众人表现不一,有的人钦佩,有的人不服,再看贺玉书三个人,他们脸上的颜色可不好。
能好吗,他们可是政敌。
她听说宣和王商鵺的母妃妃位不高,先皇死后,被赐予剃度出家。对于先皇,玉飞舞是极其讨厌的,贪杯好色,弄得民不聊生,还送了自己女儿去宁国和亲。那位公主曾是宁国的皇后,后来被废,全因当时夏国差一点国破家亡。他临死前,本来是想让他所有的妃子都殉葬,好在地下伺候他。后来还是当今圣上劝阻,才让先帝改了遗旨,说是让育有子嗣的妃子出家,没有生育的妃子全部殉葬。
国家谁最大,当然是皇帝,就算要求再不合理,也没人敢抗旨。
当今圣上登基后,励精图治,在短短十多年时间里让夏国迅速壮大起来,让楚、宁不敢小觑。其中,宣和王在其中有着显著地功劳。
他战功卓著,显赫异常,虽然有人说他为人有些嚣张狂妄,自信得意,又有人传言他残虐不仁,更说他控兵严苛,对待下属也极其残虐,却不见有人反他。玉飞舞估计,其中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兴许他的部下对他忠心耿耿呢。
至于那些不服他,还有贺玉书三人的表情,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夏国一向重文轻武,像贺玉书三人的情况该是少见的。更何况在子凭母贵的夏国,宣和王的母妃本就出身不高,加之传言他不喜文墨,自幼习武,不善附庸风雅。可想而知,在他童年时在皇宫中一定是受尽排挤的。都说他有谋反之心,玉飞舞不置可否,以夏国官员多数为保皇派看来,皇后所出,皇长子继位,其他人多半是不会受到支持的。想要坐上皇位,必定是要踏上森森白骨而上的。
说书人后来说了什么,玉飞舞是没了兴致去听。她退回雅间,给自己倒了被茶,慢慢喝着。她没有刻意去听说书人在说什么,只听到掌声雷动,应该是到了什么精彩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