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记得带我走》微安Vian

25、第二十五章

　　简南醒来的时候，莫小亦四脚朝天胡乱地躺着，被子早就乱七八糟扭成一团，心下好笑，不小心出声，吵醒了他。莫小亦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伸了个懒腰，眨巴了几下眼睛，看到边上简南正笑看着他，一个机灵爬了起来，自顾自穿起了衣服。
　　“过来，我帮你。”简南看他很是折磨地跟毛衣拉扯，决定帮他。
　　可莫小亦显然不领情，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穿戴了好，撇了撇嘴，看着那团被子高傲地说：“睡相比我还差。”然后出了房子。
　　留下简南在那里，真是哭笑不得。
　　等她收拾妥当，走出房门时，赵程暄已经在客厅了，满脸笑意地跟她说：“早啊。”
　　简南揉了揉眼睛，“你怎么来了？”
　　赵程暄只说：“睡得好吗？”
　　简南难得调皮一把，“怎么可能好，我睡相很差，被你儿子嘲笑，他还抢我被子。”她竟然也会说出这般肉麻、矫情的话。所幸，赵程暄听来十分受用，他也就允许自己疯狂这一次，为这一个人，连她的所有。

　　莫小亦心情有些颓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无力地趴在桌子边，一下一下地用勺子戳着粥。
　　简南看不下去，问：“怎么了？”
　　莫小亦看了眼赵程暄，有气无力地说：“我不想上学。”
　　“那就回家。”赵程暄想也不想就说。
　　莫小亦更加失望，“家里更无聊，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不会玩，不准这个，不准那个。”
　　“我带你出去玩。”赵程暄平静地说。连简南都目瞪口呆，更何况是莫小亦，他又惊又喜地看着他父亲，久久没说出话来。
　　赵程暄却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喝了口牛奶说，“但就今天一次，下不为例。”
　　莫小亦终于相信这不是玩笑，眼神发亮，活蹦乱跳，像只兔子，狼吞虎咽了起来，吃得满嘴都是油和奶。简南失笑，这才是七岁孩子的样子，本色演出着他的童年，就是一部电影，令人陶醉。她有一股冲动，想拿出相机按下快门纪录下这一幕，可太突然，她不知道自己以什么立场去做这些事。
　　赵程暄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禁有些默然，第一次检讨起自己作为一个父亲的失败。
　　“我可以去游乐园，玩过山车吗？”莫小亦底气不足地问了一句。
　　“嗯。”赵程暄答。
　　这下简直把莫小亦乐坏了，吃得意外地多，又快。若不是平时的疏离，他现在绝对已经坐到赵程暄的腿上，亲他一口说：“老爸，我最爱你了。”那是小时候的简南最会做的事，想着，她也忍不住心暖起来。
　　赵程暄一脸期待地看向简南，她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打算和顾虑呢，“我给你们拍照去。”

　　初春的中午，阳光已有温度，照在身上很让人慵懒，这个时候最好是坐在落地窗前捧一杯香茶，无所顾忌地发呆神游。
　　游乐园里，人群拥挤，到处是小孩子的尖叫与哭笑声，似要将一个冬天的沉静全体吐出来。莫小亦像是找到了本家，一进游乐园就精神亢奋，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一边玩滑水一边坐过山车，显然已经忘记那两个大人的存在，反正他们也不会跟他一起玩。“哼，两个胆小鬼！”他心里想着，顿时觉得自己勇猛无比，骄傲地吹起了不成音的口哨。
　　不远处，简南拿着照相机，时不时抓拍各种人和表情，赵程暄则坐在她旁边，满足地享受着这一刻的简单，实在是因为，他的生活中这样的恣意太过缺乏，甚至，从三岁以后，就再也没有过。
　　他将手轻轻覆在简南手上，慢慢磨擦着，生出一种温度。
　　简南转身看他，光线从她处照向他脸上，眉头舒展，表情跳跃，牵动着他一身棉纱白T恤、卡其色休闲裤，令她心醉，更何况是那些一心守待浪漫刺激与轰轰烈烈的小姑娘们，与他在一起，绝对够刺激。对于年岁已近鬓边，观念陈旧似老太太的她，委实只求与那点轻轻脆脆的跫音为伴。
　　“在看什么？”赵程暄笑对着她。
　　“你脸上的痘痘，其实你也没有别人说的那么有魅力。”简南故意道。
　　赵程暄不好骗，“口是心非。”
　　简南妥协，“夸你的话还听得不够？不觉得我的话特别让你警醒？”
　　“不必，在你面前，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自信，你还要这样折磨我。”
　　“可你甘之如饴。”简南一针见血。
　　“你这样聪明，我不放心放你出去，只好将你困禁在我身边。”赵程暄心满意足地说。
　　“错了，是你情我愿，不然你没有胜算。”简南从不肯退让。这个世上的人，谁没有阴暗的一面，而身边的这个人，他舍得给自己看那一面，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她又还奢求什么呢。
　　所以，她从不在他面前自卑或高傲，这也许就是他爱她，并且欲罢不能的理由。
　　赵程暄一早说过，她不肯委屈，那就他来牵就。

　　“昨天晚上唱的那歌叫什么？很好听。”赵程暄手触碰到她的发丝，无意地问道。
　　简南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
　　赵程暄但笑不语。
　　简南顺着他的眼神看去，怀疑地问：“是小亦告诉你的？”
　　赵程暄笑得更深，拥她入怀，“他有自己的手机。”
　　简南恍然大悟，“天呐，那个时候他在跟你打电话？”
　　“是的。”
　　怪不得她进去的时候，莫小亦紧张兮兮偷偷摸摸的，原来……
　　许久没有这样像小女人一样害羞了，简南将头埋得很深，深到赵程暄怀里，而赵程暄笑意越来越浓，浓到溢满心房。

　　很多女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简南更是。所以她愿意接受他的安排，和莫小亦相处，并且真心期望他也能喜欢上她，幸好，其实莫小亦只是个被宠坏，但其实心地善良，而且内心渴望爱的孩子，并非十恶不赦。
　　莫小亦很会看人脸色，或者说审时度势，只管一人在各处之间窜蹦，玩到精疲力尽，才耷拉着脑袋走回他们身边，乖乖坐到两人中间的空地上，有气无力地说了句：“原来玩也这么累的，还没有其它小朋友一起，没劲。”
　　难得这么老成。
　　简南拍了拍他的脑袋，“你长大了，开心吧？”
　　“你骗我，长大才不是这样的。”莫小亦信心十足地保证。
　　同时，赵程暄放下手里的东西，双手自然地往莫小亦胳肢窝下一夹，将他抱起放在自己腿上，若无其事地说：“那明天还要不要去学校？”
　　莫小亦已经开始习惯这种亲昵，但还是有些异常兴奋，“去！”
　　难得看他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简南和赵程暄无奈地摇了摇头。到底是小孩子，思想简单得如珍宝般，没有人世纠葛与感情磨难。虽然将来总是要适合这个社会，但这样的单纯，如能享受，那就让它长久一些吧。勾心斗角什么的，是一种本能，到一定时候，自然就会，不需要从小学。
　　三人在游乐园外的川馆子吃面，原来赵程暄岳父母是四川人，年轻时来到上海打拼，不管多少年了，总是钟爱川味菜，家里餐餐不少川味菜，久了，一家人都习惯了这口味，一餐不吃就觉得少了点味道。
　　简南突然有点想知道莫筱雨的长相，人都说四川出美女，看小亦的相貌，她仿佛勾勒出了他母亲的轮廓，心下认定必不会差。隐隐有些醋味，她不知道是汤里的还是心里的。
　　直到赵程暄的车消失在路的尽头，简南才缓过神，笑了笑，转身往家走去，不觉前边有人走来，撞了个满怀，心里有些不快，抬头一看，与他视线相遇，脑门嗡嗡作响，险些失去知觉。

　　凌华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强忍着怒火，感觉是要烧出火来，简南也不说话，等他骂出口，过了好一会儿，他只无奈地说了一句：“是他？”
　　简南没有直接回答，眼睛看着他们走的地方，“你有张小姐。”
　　“所以你是要告诉我，你也有别人？”凌华突然有些兴奋，感觉自己还有希望，他怎么贱到这种程度，抓着简南的胳臂问。
　　简南苦笑，“凌华，我从来不会意气用事，拿自己开玩笑，拿自己的终生幸福来跟你赌气。”
　　“不，不是这样的，小南，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凌华不肯承认。
　　简南缓缓拿下他的手，“凌华，有或没有都不重要，我们都要往前走的。”
　　“往前走？没有了你，我的前路只有黑暗。”
　　“张小姐她很爱你。”
　　“是嘛，”凌华强笑，突然像捉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可是那个人的父母，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简南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都调查清楚了？那还来问我做什么。”
　　“小南，我知道你要什么，他给不了的。”凌华深情地忘着她。
　　简南僵在那里，许久才吐出一句，“那么你能给吗？你根本连我要什么都不了解，你只是自以为是地觉得什么是对我好的。”
　　凌华听着，身体不由地颤抖，往后退。
　　简南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步步朝他靠近，“对我好？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好，那时候你突然离开，是对我好？现在我已经忘记你，过着一个人轻松自在的生活，你突然出现硬要我跟你在一起，是对我好？”
　　简南越说越激动，大口地喘着气，终于说出：“凌华，你太自私。”
　　凌华呆坐在花坛边，一个人不停地回味简南刚才说的话，她说：“好好珍惜现在拥有的，不要再来找我。再有下一次，我会报警。”他依旧不能相信，他真的吗？他望向居民楼的某一层，当年是他帮她一起找的，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分手。那间公寓，有个小小的阳台，正好做成户外书房，放一把摇摇椅，摆上藤蔓植物，天气好的时候，可以窝在那里看书晒太阳。阳台边有一排落地窗，窗帘在风中飘着，却没有将阳光吹到他心里。
　　不知道坐了多久，大概腿都麻了，凌华还是一动不动。直到他接了一个电话，过了一会儿，张悦出现了，将他接走。
　　简南站在窗口，一根一根地抽着烟，只由着电话不依不挠地响着。

　　电话是赵程暄打的，他打了无数次，简南却依旧没有接，越等越紧张，怎么都放心不下，只好下楼开车，却被赵母拦住，“跟我过来。”
　　赵程暄跟她到书房，看到的却是母亲铁青的脸，和桌上散乱的照片。一看，竟是他、简南和小亦昨天从学校出来，一起到简南家等后面一系列的照片，毫无疑问，他母亲派人跟踪，但他不觉得奇怪，这本就像她的作风。
　　他明白事情不能再瞒下去，反而更加镇定，习惯地解开西装的扣子，坐了下来。
　　“妈，我现在还称您一声妈，您不希望我和这个家彻底决裂吧？”
　　“你这是在威胁我？”赵母怒从中来。
　　“不，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如果我说除非我死呢。”
　　“那么我现在就搬出去住。”
　　“小亦也不管了？”
　　“我会带他一起走，他喜欢跟简南一起。”
　　“如果不担心你岳父岳母反对，你尽管试试。”
　　“我根本不在乎公司。”
　　“是吗？那如果是那个人的工作呢？”
　　赵程暄有些警觉，“妈，您到底要做什么？您就那么讨厌简南？我是您儿子，您为什么就不考虑一下我的幸福呢，难道权势比我更重要？我这一生也就求您一次，您为什么连一次机会都不肯给我们呢？”
　　“机会？你的机会就是一辈子守护这个家，永不背叛。”
　　赵程暄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突然叫道：“您该去看精神科医生，您疯了！”说完跑出了家门。
　　赵母却在他身后冷笑，“疯了，哈哈，那我就疯给你看看。”
　　她笑得越来越扭曲，躲在一旁的莫小亦看着，静静地看着，小小的身体开始不由地发抖，慢慢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