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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八) ...

  •   “齐桓,如果,如果理想和良心有了冲突,该怎么办?”
      齐桓看着袁朗,这是一个他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这样的袁朗,他也从来没有见过。
      虽然他和袁朗是这所学校的最高领导,但袁朗还是很注意:他总是在工作时间与齐桓交流,在课余时间,两个人从来都没有交集。这是第一次,袁朗在空闲的时间来找齐桓。
      “我从没想过这样的问题,但是我可以回答你,像你说过的,我们要恶的善良。”
      一朵花,开在光明和黑暗之间,纯净美丽,绕不过的。袁朗听着齐桓的话,是啊,这是他的工作,这是他的信仰。
      “有可靠的人吗?”他俯下身子,低声的问。
      “我带过来两个,安排在齐家商号,和本地没有任何的联系。”
      “好吧,侦察一件事情,警备司令部每年下半年,固定到上海采购军需,我怀疑他们贩卖烟土。让你的人弄清楚这件事情。”
      齐桓吃惊,“这消息可靠吗?”
      “消息应该是可靠的,但烟土只是我的猜测。”
      “对了,史今也说过,他们来嘉城之后,根本就没提过剿匪,而是重点侦察嘉城和西北之间的货物流通,铁路、公路都排了暗哨呢。”
      “这就对了,中央军查,是因为他们得到了什么消息,却没有证据。”
      “那怎么会想到烟土?”
      “每年的6月开始,是罂粟的成熟期。而与嘉城隔山的西北,齐桓,你不会不知道,西北有现今世界上面积最大的罂粟种植区吧。中原大战的军费,是怎么来的?而且,烟土和军火,是最等价的交易。”
      “所以,中央军实际上是来掐断这条供给线的,因此他们进驻嘉城快半年了,却连一次剿匪都没有。“齐桓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剿匪是他们的任务之一,但不是主要的任务。你想想,现在南边基本安静了,下一步,蒋校长就要放眼中原了,真刀真枪的拼,从来都是他的下策。”
      袁朗露出了模糊的笑容,“看样子,史连长和小伍叙旧叙得不错。”

      渐近夏末,空气中的燥热消退,早晚吹来的风带来了秋日凛冽。
      高城的心火反而越来越旺,“嘭”的一声,他抓起桌子上的水杯甩在地上,陶瓷的杯子摔得粉碎。
      “都拉出去突突了算,这什么世道。”高城的手在跟前的桌子上划拉,其实除了几张信纸之外,实在没什么东西可以扔出去发泄了。
      史今面无表情的站在他面前,“怎么办?”他只有这三个字。
      高城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的确,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他仔细的考虑了一下,果断的说:“打,给我全灭,接货的和送货的,一个活口不留。”
      “用不用向王团长通告一声?”
      “告诉他又能怎么样,你以为那个老滑头能给什么明确的命令,还不是让我们自己看着办。打,痛痛快快的打一场,咱们马放南山这么长时间了,手都有点长毛了。”
      史今的特务连已经将参与交易的车马围在一个山谷,人不太多,但是武器精良,进退有据,看起来训练有素。史今的一个装备精良的满编连竟然奈何不了他们,高城又带着一个连赶来。
      激战之后,只剩下尸体和货物,货物是成色纯正的烟土,黑色的烟土用麻布包裹着,隐约有种异样的香味,这是几乎和黄金等价的东西。
      高城看着归拢到一起的烟土,数量比想象的要多。打仗的时候可以不考虑,但现在这些战利品却成了一个问题:如何处理。只能将烟土暂时拉回驻地,指派史今负责看守,高城自己开着车来到团部。
      王庆瑞和高城面面相觑,计划和实际是两回事,他们都是久居官场的人。烟土这东西,成了战利品就是一个麻烦,上缴或私毁都是问题,尤其是在现在这么个战云密布的时期,一不留神就成了别人口袋里的黄金和打向自己的大棒。
      “地方治安不是由警备司令部主管?”
      高城不明白王庆瑞的用意,不过地方治安的确是由警备司令部和警察局负责的,他们702团作为正规军,如果插手也只能协助。
      “那就把这些烟土运到警备司令部,看看吴司令怎么处理?”王庆瑞的用意很清楚,他不想趟这摊浑水,但他可以看吴司令怎么解决这个难题。
      高城想了想,明白了自家团长的意思,但又添了一丝不屑:这老滑头,滑不留手。
      “团长,这样吧,将烟土送交警备司令部,然后由我们和警备司令部共同看守,直至有明确的处理办法,怎么样?”
      王庆瑞看了高城一眼,“可以,我呈文给警备司令部,然后你去通知一下嘉城的报馆,可以让他们派人全程采访。这个,仪式弄的隆重一些,这也是我们中央军为地方治安出了一把力。”
      高城全面的贯彻了王团长的意图,他直接将记者领到了战场,结果货物还在他的军营的时候,嘉城的大街小巷就已经知道了中央军和警备司令部破获了本城最大贩卖烟土的大案,缴获了一批烟土,已送交警备司令部听候处理。

      快开学了,袁朗终于将今年的录取名单发榜了。最大的困扰是由吴哲和齐桓两个人解决的,齐家商号是本省最大的财主,而吴哲,也是一个隐形的大金主,还另外捐了一笔钱购买教具。
      看着《嘉城日报》上的新闻,袁朗的手指在上面无意识的敲着。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中央军和高城的行动力,但这种事后处理的方式,却让他意外。
      齐桓推门进来,虽然还没有开学,但教师们都已经开始工作了。小学要搬回原来的校舍,中学要迎来近几年数量最多的新生。嘉城中学的校园,虽然还没有学生的喧哗,却充满了生机。
      看见袁朗办公桌上的报纸,齐桓回过身关好了门。
      “怎么样,要不要把人撤回来?近来和山里的联系多了。”
      袁朗摇摇头,“好戏才刚开始,大头还在后面呢。先不要撤人。”
      齐桓拿起报纸,看着新闻,“这高营长,还真是少年才俊,这事儿干得漂亮。”
      “这才是真正的交手,小学校舍,只是他们交手前的热身。吴司令经营嘉城多年,游刃各路诸侯之间,这次不过是皮毛。经过这次之后,吴司令行事只能更隐秘。让咱们的人盯紧点。”
      “中央军里有高营长这样的人,日后难以想象…。”
      “本是同根生,齐桓,我见过他,高城,在广州,甚至更早。尽管…,但是他真的是一个出色的人,他们都是出色的人,像史今,像小伍,吴哲,还有成才。我们本可以一起工作,一起为这个支离破碎的国家效力,多好呀,有医生、有教师、有军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钩心斗角,刀光剑影,这么凄凉。”
      “袁朗,吴司令会怎么处理这些鸦片?”
      “那个老狐狸,会看不清702团的用意,他会怎么处理我不知道,但我肯定这次最多只会伤到他的筋骨。现在是秋天,大批的烟土已经出手,这次缴获的鸦片虽然数量不小,也只是今年收成的尾巴。吴司令这些年顺风顺水,这点损失大概能扛过去吧。”
      袁朗也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这是一个局,而在这个局里,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包括他和齐桓。每一个人都在寻找别人的破绽,每一个人都在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他们是既得利益者和颠覆者。
      “宿舍安排的过来吗?”袁朗问齐桓。
      “算上女子师范班,刚好够了,所以你还是没有宿舍。”
      袁朗叹了一口气,气氛放松下来。

      晚饭的饭桌上,吴哲没在。袁朗看看前厅,有昏暗的灯光。他想了想,放下筷子,走进客厅。吴哲坐在灯光下,面前摊开一份报纸,他在发呆。
      袁朗走过去,手拂过吴哲的肩头,“也许不是他呢。”
      吴哲侧过头,将脸贴在袁朗的胳膊上,“也许就是他,应该就是他。”
      袁朗的另一只手抱过来,“那也不是你的错,你是一个好医生,看,你的诊费收的那么低,连药费都可以用东西来抵。真的是一个好医生。”
      “我只是在赎罪,袁朗,我知道自己没有错,可那是我的父亲,那是我的原罪,在我的血液里,在我的身体里,不是一句话就能摆脱的。”
      夜色里,盛夏最后的花香铺天盖地的袭来,格外浓郁,带着些许的苦涩。嘉城的夜晚来了,今夜格外安静。
      “吴哲,我发现我喜欢你。”袁朗的声音低沉,带着嘶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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