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爱倾公子》九魅

3、宫中秘密

　　子夜看着阿荆用银针一一试过水晶瓶里的血，然后看着她一次次摇头，在她指尖起起落落的希冀绝望最终还是化为她一声长叹。
　　子夜姑娘一掌劈裂了绣着凤凰的屏风，“万年的雪莲，千年的人参，数百人的血，一年的时间，就养不出一个能用的？没有这样的道理！”子夜挥手又打掉一个花瓶，“主子放了朝堂，在灵山用兽虫饲血整整一个月，喂出的血非但不能用，自己毒性反倒更猛了？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阿荆无暇回答子夜的反问句式，只呆呆出神，难怪他今日心情糟到了极点，才会那般醉酒。
　　“本来就没什么道理可讲，就算你把相府拆了，也还是这样。”同样黑衣的青年面无波澜推门而入，倾相座下双子，从入江湖便如影随形，却是截然不同性子。
　　子夜不以为意的瞥一眼子冥，“主子回来了？”
　　“皇帝宣召入宫。”他微微侧身在子夜耳畔低语一句。
　　霹雳姑娘手一抬，又碎了些物什，“你是呆子不会拦啊，醉成那样了还入什么宫。”
　　阿荆闻此忧心起来，他今晚是一定要好好休养的，她才欲起身，却察觉到熟悉的目光，昏黄的院落里，倾相一贯的白衣清雅，不染纤尘，好似白日醉酒的不是他，他掠了眼屋内，转身信步，“子夜你这半年的工钱又没了。”想拦他入宫的二人被这云淡风轻的一噎皆怔愣，片刻间子冥已出门随他入宫。
　　他从来是肆无忌惮我行我素的，身边的人无论怎样也是无用，她缓过神来一把拉住往外冲的霹雳姑娘，“子夜，子冥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这句果然成功转移了子夜的注意力，她回过头来一脸无奈，“向来规矩的公子居然酒后失德对一个青年动手动脚了。”
　　闻此阿荆一下子记起拿月白长衫温如明玉却倔强可怜的年轻人，自欺欺人的问了一句，“然后呢？”
　　霹雳姑娘耸耸肩摊手，“公子的身体状况你是最清楚了——自然是被毒死了。”看到阿荆变化的神色，子夜一巴掌拍在阿荆肩上，“好了，不要可怜他无辜了，子冥那个呆子说的对，这世上没什么道理可讲。我得赶紧去处理一下，省的被韩老头儿抓了把柄又轰着满朝文武弹劾公子……”
　　其实没有那件事，弹劾倾相的折子一样也已堆积成山，守着奏折的皇帝清淡的面容在映照中略显朦胧晦涩，容华殿内的龙涎香悠悠然飘渺，龙袖内的十指渐紧，他很紧张，脸上表情却依然淡淡，想起来会恨，但又不敢恨，因为，他还想见她。
　　黄帐流苏微摇，伴着那人白色衣角轻晃，一抹慵懒的身影出现，玲珑指尖拂上案上一摞奏折。
　　皇帝的心猛跳了一下，他知道他今晚必定会来，只是他今天朝堂上的表现定是让他不满意的，更何况他是带了酒意而来的，他隐藏了那么久的愿望到了唇边只化为似叹似求的“我想……”
　　倾相皱眉掠过那一摞摞的奏折，数日来积攒的奏折都已经被尘埃倾覆，他似乎没有听到皇帝的话，眉轻挑，敛起一弯不悦。
　　皇帝的心快要跳出来似的，走之前他答应过他，只要他这一个月表现的好，他会让他见她一面的。
　　倾相眉眼微抬，“还真把自己当皇帝了？”
　　“皇帝”这一紧张，都忘了往常最基本的礼仪，坐在那里未起身，看倾相一如往常肆意清傲，因这酒意反倒更是天地间无所忌惮张扬霸道的摸样，终于还是起身坐到了闲榻上。
　　透过宫帏的缝隙似乎可以看到檐雨如注，“皇帝”就那样望着，穿过雨帘，似乎看到了一些日思夜想的模糊的幻象，侧过头，看见倾相朱笔起飞，衣袖半卷，一本本奏折折开再合上，从案的一头移到那头。
　　三年了，这个人这样做了三年，“皇帝”从恨至刻骨到了麻木，他有些诧异他麻木，难道所有的人都麻木，他们为什么看不出字迹，即便再像，又怎出自一人之手。
　　夜深更漏长，时间缓缓从夜间水殿流走。
　　“你最好打消你心中的念头。”倾相打了个哈欠，双手一推大批完工的奏折，清秀的眉眼难掩倦意，酝酿了下情绪，开始发怒，“一月不见，还有了皇上的脾气了！”倾相抬手挥掉案上砚台，暗墨溅在榻上明黄的龙袍上。
　　“大殿之上砸东西，想引起他们的怀疑？你要暗示什么？”倾相看着面色僵硬却无怕意的“皇帝”，白衣一扬站了起来，幽柔眉眼间流出一丝凛然狠意，“想都别想！”
　　倾相走到皇帝面前，笑的风流肆意，“以后别有这样的念头，急于见她见到的只会是白骨。”
　　“皇帝”眼波深处狠狠一颤，低首道，“今天是意外……”他的眉目间突然就哀伤起来，双手都拈皱了龙袍，“我妹——妹她还——好——吧。”
　　“好，你老老实实做你的皇帝，她自然好。”
　　“皇帝”唇动了动，再也发不出一丝反抗的声音。
　　倾相转身，就在皇帝以为他要像以往一样推动暗道，去看寝殿下那水晶棺里的人时，倾相却驻足，良久又回身向外走去。
　　“皇帝”诧异的问，“你今日不去看他？”
　　倾相蓦然回头，那眼神直逼得皇帝退了一步，“你管的是不是太多了。” 就在皇帝觉得会被那目光凌迟时，倾相居然又恢复了笑意，“谁说不见？”记得今晨是见过的。
　　倾相漫步雨中，醉踏青莲，酒意在雨中便酝酿开来，经年的记忆便如暗夜的雨天罗地网。
　　他站在只有一尺外的地方，月白衣衫流连轻动。
　　他接过手中杯盏，喝下她饮过的残酒。
　　他伸出双臂，“陌上花开，我带你去看。”她才一翘唇，他便温笑着低下身子，“我抱你去。”
　　……
　　明明是见了，或梦或醉，却如当年一般。
　　她又何尝不知，只有那一方水晶棺不是梦，那里面没有呼吸的人不是梦，可是，多年以前，他就说过，为她撑开清明长天，任她天地逍遥风流自在，如今纵容她一个梦，都不行了吗？
　　没有解药，没有办法，一天，一月，一年，一切都只是徒劳，轩辕，你且让我看不到你，醉在梦里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