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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良药苦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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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三月,桃花正洋洋洒洒开的明艳,倾相一身白衣斜倚桃枝眠卧缤纷落花里,红白相映,潋滟出魅人的风情。
他的脸色在日光里白的有些透明,似是婴儿的皮肤弹指可破,发际耳鬓沾染了斑斑桃色,清浅安然的眉目掩了有些妖冶的美,竟似一个熟睡的婴孩,庄寒就在那里捧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竟有那一瞬的发呆,不忍扰了他的清净。
然而倾相就那么蓦的睁开眼,对上庄寒那专注的凝视,眼色便生出轻佻的笑意,“还没看够?”庄寒低下眉眼,“打扰丞相清休,庄寒冒昧了。”
倾相笑吟吟肆无忌惮的望着他,他的任何举止都似乎是肆意的,无拘无碍,无人管束的了,庄寒低眉,“听闻,丞相为救家弟而伤了身体……”
倾相俊眉弯出不悦,打断庄寒,“我不喜欢被别人丞相来丞相去的叫。”别有意味的瞥他一眼,“尤其是你。”然后才掠过庄寒脸上的伤,“让阿荆好好包扎下,莫要在脸上留了疤。”然后思忖道,“我家夜姑娘这一年的工钱都要没了……”
远处树后的子夜姑娘一打了个无声的喷嚏。
庄寒并不去看倾相的眼色,想了想阿荆她们都唤她公子,“对于公子受伤之事庄寒无比惭愧,公子大恩铭记在心。”
倾相唇边散开笑意,双手轻轻叠扣在一起,不怀好意的望着庄寒,“那打算如何谢我?”看到庄寒略带警惕的神色笑出声来,“又没叫你以身相许,你怕什么。”捕捉到庄寒那一丝舒展的眉目,倾相皱眉,“我很丑吗?”
庄寒依然低眉,却说得极为真诚,“公子说笑,公子俊逸,无人出其右。”
倾相幽幽掠着庄寒,“那怎么也入不了你的眼,唯恐避之不及。”
庄寒默然片刻,半蹲下身,把那碗黑乎乎的汤药送到倾相脸前,“听闻公子伤势不轻,还是趁热把这药喝了吧。”
倾相立刻扶额悠悠道,“我们家荆姑娘随我多年,错过了二八年华,什么时候得物色个人把她嫁了……”
远处树后的子夜姑娘一哆嗦,庆幸自己被扣工钱的待遇比阿荆要好得多。
庄寒不语,执着的举着那药在他眼前,倾相捂住鼻子,避开那药的苦味,带着鼻音问道,“你难道不应该准备了一箩筐的劝药的道理念来听听吗?”
庄寒看到他像个孩子似的捂着鼻子皱着眉头的样子,不自觉的带出丝笑意,“公子玲珑剔透之人,良药苦口自然会喝,何须庄寒多嘴。”
倾相听闻笑了笑,“我喜欢聪明人。”认真道,“药可以吃,但是你得先让我吃饱饭。”
庄寒道,“那自然简单。”
倾相开始伸出手指,“红烧猪蹄、油酱肘子、烧鸡、油焖大虾……还有阿荆酿的桃夭酒……”他满意的举着十个手指头,“暂时就这些吧。”
庄寒渐渐折出眉痕,“阿荆姑娘来时特意嘱托,公子带伤期间,不得沾酒肉。油腻之物会减了药性,酒会伤身。”
倾相把那十个手指轻轻收回去叠扣在身上,庄寒讲完道理抬眼时,他已然又是那副恬淡的似是熟睡了。庄寒也不禁感叹,他装睡跟真睡似的。
“公子……”
“公子……”
庄寒叫了两声见他毫无反应,平静道,“昔年与弟弟在山野流浪,常常抓了山鸡,在它腹中藏了山梅野果,浇上些许山泉白酒,用泥土包裹起来放在火上烤到八分,再拆开泥土在外面洒上香菇、山药,然后用大树叶包裹起来埋于地下,在上面烤火堆,等到香气四溢的时候,把它扒出来,山间四野的鸟兽都会被那香气招来……”
熟睡的倾相早已笑吟吟的凑上来,“就这个,那些都不要了。”
庄寒淡定道,“况这样做出的肉油腻少,不会影响药性,想是阿荆姑娘也会许公子吃,只要公子按时吃药,三天后身体好了些许,庄寒做给公子吃。”
倾相立刻去了笑意,摆手道,“三天不行。”
庄寒道,“那山鸡里是要放酒的,现在吃还不行。”
倾相又去装睡,庄寒起身,“那庄寒这便辞别了。”
死,倾相合计了下,三天也比一辈子吃不到行啊,抬手扯了庄寒袖子扯回来,“行。”然后那倾国之色愣是挤出一副苦瓜脸,“可是这药真的好苦,压根就不是人喝的药。”庄寒不动神色避开倾相的手,温声道,“那公子怎样才肯喝。”
倾相看到庄寒有意避免与他肢体接触,笑吟吟道,“要不你先喝一口,替我尝尝这次到底有多苦。”
庄寒那温暖如玉的眼底泛起涟漪,但想到倾相为了庄倜而受内伤,就那么端起碗喝了一口那黑漆漆苦似黄连的汤药,轻拭唇角,平静道,“不苦。”
倾相接过汤药,在手中轻轻回动着碗,愣是从庄寒喝的那个位置开始喝,庄寒唇角动了动,但看他皱着眉一口气喝完一大碗。
完成任务的庄寒被阿荆再三谢过,便被拉来处理伤口,作为医者的阿荆一丝不苟的擦拭着庄寒脸上两道对称的伤痕,“不要吃辛辣鱼腥,按时擦药,不会留疤,数日便好。”
出于礼貌,庄寒低眉,并不直视近在眼前擦着自己脸的阿荆,“有阿荆姑娘在,庄寒无所担忧。”他抬起他那如故温暖的眼,“如果庄寒毁容了,阿荆姑娘可有办法?”
“那要看怎样伤的了。”
庄寒依然暖暖无波的望着她,“这世上可有神医阿荆不能解的毒?”
阿荆面色逐渐凝重起来,“有,一个‘绝世’、一个‘魅罗’,我研制多年解药,未曾有果。”
庄寒道,“‘魅罗’可是令人容颜尽毁,还会在月圆之夜令人痛不欲生的毒?”
阿荆不禁抬眼看他,他暖暖的眼色里毫无波澜,“庄公子何以清楚,这毒……甚是罕见。还是庄公子有朋友……”
庄寒一笑,“阿荆姑娘多虑了,古书杂谈上见过,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毒。”
“那就好。”阿荆抹完药回身,“那庄公子记得,莫要对我家公子提起。”
庄寒应一声识趣的不去打探原因,继续好学求知长见识,“那阿荆姑娘说的‘绝世’又是何毒?”
阿荆背对他,那清婉的声音里蓦然就带了怆然,“‘绝世’便是与这世间一切隔绝,触者万物息绝,为祸人间,孤独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