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桩与我无关的死亡事件》司鹿蕉

17、第十七章

　　自陈鹏举的生日宴过后，陈培风就没怎么主动联系霍紫童。

　　不过霍紫童倒是保持了一段时间的嘘寒问暖，像他们刚恋爱时那样。

　　陈培风觉得他大概是心虚。

　　去见了沈菲菲的第二天，陈培风收到霍紫童的信息，约她出来看电影。

　　陈培风答应了。

　　两人在商场碰面的时候，陈培风才知道霍紫童又要出差，这次可能要出去半个月左右。

　　陈培风不是很在意这件事，她听着霍紫童的交待，觉得无可无不可。

　　霍紫童大概看出了她的无所谓，本来是牵着她走，在进电影院之后改为搂着她的肩，在她耳朵边凑近了说话，显着更亲密的样子。

　　陈培风不躲不闪，看着边上有小姑娘眼神发亮地朝他们看。

　　她知道，她们在看霍紫童。

　　每每他们出门，都会收获不少这样的眼光，她习惯了。

　　看电影的时候，霍紫童也腻腻歪歪地凑过来，虚靠在陈培风肩上，一只手还时不时摩挲她的大腿。

　　陈培风知道他的心思，但心里一点欲望也无。

　　两个人坐在最后一排，等霍紫童在黑暗中扭头亲了她脖子一下时，她把霍紫童的手推了回去。

　　“看电影就好好看电影。”

　　虽然很小声，但陈培风这话说得有些硬邦邦，霍紫童略显不满地坐回去，接下来就认真地看起电影。

　　从电影院出来，两人又在商场吃了饭，期间也没怎么说话，各自摆弄着自己的手机。

　　走出商场的时候，霍紫童拉着陈培风的手，终于忍不住开口。

　　“小风，你之前有没有听清楚，我明天就要出差了，这次要去半个月。”

　　“听到了，一路平安。”陈培风有些漠然地说。

　　看她这幅态度，霍紫童也不忍了，脸色沉下来。

　　“真不去我那里？”

　　陈培风盯着霍紫童看，“不想去，去坐车吧，早点回去休息。”

　　霍紫童似乎想要发火，但他深吸了一口气，又什么也没说。

　　就这样，两个人在路边打车，分道扬镳，回了各自的家。

　　回去之后，陈培风才觉得今天这次见面糊里糊涂。

　　她不明白自己这是在干什么，既答应出去，却又不想给霍紫童一个好脸色。

　　她想起大学那会儿，她也经常和霍紫童出去看电影，那时她虽然话也不多，但和霍紫童手牵着手时，也有一种欢喜。

　　现在，这种欢喜一点也没有了，只有麻木。

　　陈培风以前以为，自己是那种有感情洁癖的人，但知道霍紫童牵过别人的手，亲过别人的嘴后，她发现自己还是可以忍受被他牵，被他亲。

　　这似乎成了一种习惯，也只不过是一种习惯。

　　陈培风觉得自己很不堪，但又无从排解这种不堪，她想起那天图南对她说的话。

　　她只配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她只能麻木地接受现在的一切？

　　一边打扫，一边默默地想了一阵，陈培风想不出什么结果。

　　干脆又去写稿子。

　　然而打开电脑的时候，她又看到了文件夹里林深的资料。

　　林深。

　　他到底是怎样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又打败了命运呢？

　　虽然他英年早逝，她也暂时没有明白他当时可能放弃求救的原因，但陈培风仍然认为他是一个生活的胜利者。

　　可发现了他少年时代不可触摸的小秘密后，陈培风有些茫然。

　　勇往直前如林深，也曾有未实现的梦。

　　他会否与自己一样，从宋淼牵起他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做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然后在深夜里被惊醒，只有满室黑暗的孤寂。

　　陈培风自怨自艾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去睡觉。

　　第二天是周一，她起了个大早。

　　选题会之后，图南找到她，想给他留一些可用的资源。

　　陈培风默默接收了，图南又让她出去采访之前叫上他，他要去那附近办事。

　　结果陈培风叫他一起出门时，发现他根本不是去附近办事，大概只想送她一程。

　　看着把车停在路边，打算等自己回来的图南，陈培风有些眼热。

　　“师父，眼看你就要走了，既然你现在暂时没事，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这次换一换，帮我做一回摄影。”

　　作为报社的文字记者，其实平时不用太多摄影，一些简单的摄影工作也都是自己搞定，除非特殊情况，才会找专门的摄影记者帮忙。

　　但陈培风实习那一年，跟着图南到处跑的时候，一直是充当他的摄影。

　　说出这话，陈培风纯粹是一时冲动。

　　她以为，图南也只会顺着调笑几句。

　　没想到图南却答应了，还兴致勃勃拿过陈培风的相机挂在脖子上，对她眨眨眼。

　　“好啊，今天我就给你当一回助手，让你也好好报一回仇。”

　　陈培风愣住，然后两人都哈哈笑起来。

　　采访完出来的时候，图南罕见地夸了陈培风，说她的采访技巧很好。

　　原本陈培风觉得自己应该“受宠若惊”，但这时听到图南的夸赞，她却有些想哭。

　　图南看她突然眼眶变得有些红，吃了一惊。

　　正琢磨着怎么让她高兴起来，却见一个女孩叫住了陈培风。

　　两人今天来的地方是一个售楼部，零星有一些来看房子的人。

　　他们走出售楼部门口时，图南就远远见到一个打扮入时、青春靓丽的小姑娘迎面走来，她一直盯着陈培风看。

　　见她突然叫住陈培风，图南还以为，她是陈培风的朋友。

　　突然被对面的人叫出名字，陈培风也吃了一惊。

　　她连忙凝神望过去，却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是关晓梅。

　　后来陈培风还是忍不住看了文博扬拍的那些照片，记得她的样子。

　　在这里乍然碰到她，陈培风一时有些无措，也有种莫名的羞耻感，并不想和她说话。

　　陈培风想假装没有听见，就这样走开，但关晓梅却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不是陈姐姐吗？怎么了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关晓梅啊，霍紫童的同事，之前咱们见过一次的。”

　　图南见陈培风有些闪躲的眼神，心下奇怪，他有些不明所以，也不好说话。

　　被这么挑明打招呼，陈培风躲不过去，她只好含糊着说了声“你好”。

　　却见关晓梅突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把那张漂亮的脸蛋衬得更加动人。

　　“陈姐姐来这里做什么？又是忙工作呀？听霍紫童说，你成天东奔西跑，可别把自己累坏了。”

　　听关晓梅突然阴阳怪气地说话，陈培风有些不舒服。但她不想纠缠，只想赶紧离开。

　　然而，关晓梅却继续说道，“哎哟怎么感觉你看起来老了很多的样子，陈姐姐要注意一下啊，快要三十的女人，还是要保养的，不然……呵呵。”

　　说完，也不等陈培风反应，就和身边的朋友快步进了售楼大厅。

　　陈培风站在那里，听到身后她们发出的笑声，脸色苍白。

　　她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场面。

　　从小到大，陈培风都与人为善，也懂得妥协，知道息事宁人。

　　也许是运气好，她从来没有碰到过讨厌她的女生，所以刚刚关晓梅那种明显是挑衅的话，她从来没听到过。

　　一开始陈培风是懵的，等反应过来，她只觉得一种巨大的耻辱感席卷全身。

　　她站在原地无法动弹，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脑海，她想大喊大叫，想砸烂一些什么。

　　但她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那里，整个人有些发抖。

　　直到图南上前叫她。

　　“培风，你怎么了？没事吧。”

　　陈培风抬起头，看着图南有些担忧的神色，她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

　　“我没事师父，我们走吧。”

　　图南欲言又止，却始终没有说什么，两人快步上了车。

　　坐在副驾上的陈培风给自己系上安全带，看着图南把车开上路，她感受到图南偶尔投来的探究的目光。

　　她想坐得更板正一些，挺胸抬头的瞬间，却忽然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软软地贴在了座位上。

　　好半天，陈培风才轻声开口，“师父，我是不是很没用。”

　　这时车已经开到了市中心，到处是鸣笛的车辆。图南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轻笑了一声。

　　“怎么，现在才后悔刚刚没有发挥？”

　　陈培风不说话，低下头玩自己的手指。

　　“刚刚那个人，是霍紫童的出轨对象。”

　　说出这句话，陈培风明显感觉图南吃了一惊。

　　她又抬起头，问出刚才那个问题。

　　这回图南没有马上说话，等到车子开出拥堵区域，才扭头看了眼闷闷不乐的陈培风。

　　“刚刚才表扬过你，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陈培风觉得图南有些答非所问，却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无意识地嘟起了嘴，像个生气的小孩。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

　　图南看她的样子，一时大为新奇，在心里笑过之后，把车停在了一家餐厅门口。

　　“今天师父请客，请你吃你最喜欢的酸汤鱼，可以喝酒，好不好。”

　　陈培风抬起头，看着在解安全带的图南。

　　她突然想起有一次，和图南完成工作后，也是去吃酸汤鱼。

　　那时一起的，还有其他媒体的两位同行，都是比她大，也比她入行早的两个男记者，就陈培风一个小姑娘。

　　饭桌上，陈培风闷头吃饭，中途却被其中一位记者拉着喝酒。

　　陈培风是会喝酒的人，且酒量不差，但她只和认识的人喝。

　　不过，当时她觉得不好拒绝，便顺势抬起倒满的酒杯，打算干掉那一杯啤酒。

　　在她正要喝的时候，图南却重重放下杯子，对着她吼。

　　“喝什么喝？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把杯子放下。”

　　陈培风被吼得一激灵，手里的杯子差点落地，她看看对面有些尴尬的男记者，讪讪地放下了酒杯，继续埋头吃饭。

　　而图南说完，也不管对方如何，竟当场拉着陈培风走人了。

　　当时陈培风只觉得难为情，但现在又想起这事，一时间竟是许多情绪涌上心间。

　　她看着已经走到餐厅门口，笑意盈盈等着她的图南。

　　然后她笑着用力地点了点头，“嗯，要喝酒，我可以喝半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