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马尘埃》柏恩行

10、拾

　　他顾不了那么多，幸好现在所在的楼层是一个只会有beta集聚的地方。洛灿跌跌撞撞的到达四楼，双手颤抖的用钥匙打开房门，小孩的嘴唇发白，“砰”的阖上门时，他顺着门板跌坐在地长出一口气。

　　…

　　时盟单肩背包刚进宿舍楼时，外面的一半天空已经染上了浓重的橘红色晚霞。像往常一般的，进门左转上楼，可在踏上台阶的前一秒，他蹙起眉头鼻子皱了皱。

　　omega信息素的味道。

　　窗户透进来的晚风稀释了很多，但时盟还是精准无误的捕捉到了似有若无的清冷香气。

　　不为所动的继续往楼上走，直到那股淡雅清致的香味愈发浓郁，时盟站在似乎是爆炸源头的宿舍门外，看着门锁上留着的钥匙，眉心蹙的越深。

　　不用多想也知道信息素的主人是谁。

　　几乎像是一次性打翻了万千支馥郁的香水，此刻四楼的一整个楼道里全是花香飘溢，源于omega的信息素环绕刺激着时盟的全身，他沉了口气打开长廊的窗户让味道散出去。

　　“洛灿？”

　　超标释放的信息素还在不断漫延，时盟敲了两下门里面没人回应，眸子里登时闪过一道不明的光，他紧张着神色立刻拧开钥匙便冲了进去。

　　最里面床位凌乱的被子里鼓起了一座小山丘，可能是开门的声音有点大，躲在里面的小孩还动了几下。

　　时盟不做声音，把背包扔到了床上，顺手打开宿舍的窗户通风，让略带凉意的晚风把一整个馥郁的甜香味置换出去。

　　只漏了个头发的洛灿冷的一哆嗦，他嘴巴微喘着热气掀开被子一角，结合热侵袭使得眼角晕染上淡粉的红晕，一双带着氤氲水气的双眸正好和深邃冷清的眼睛撞了个正好。

　　“你…”

　　他难受的说不上话，鼻尖酸涩无比，眼泪先涌了出来。

　　“快出去…”

　　处在超高浓度的omega信息素里长时间alpha也会受影响，眼前的水雾让洛灿逐渐看不清那人的面貌，他哼唧一声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团，一只热的粉里透红的小手尽力使劲推了推时盟的侧腰。

　　他比自己想象的力气更大，洛灿快要虚脱了，胳膊脱力快要垂下去的一瞬间，他布满热汗的手心被人握了住。

　　“别动。”

　　“抑制剂在哪？”

　　时盟重新把他塞回被子里，扯了两下被角试图把凌乱不堪的被子变平整，顺便把某个快要憋死的小孩从被子里捞出来。

　　“抑制剂…摔碎了。”

　　洛灿虚弱的喃喃出声，时盟这才注意到他床边一整盒摔得稀烂的抑制剂。

　　床上的小孩开始不安分的裹着被子扭动，水深火热相互交融，让满身热汗密布的洛灿浑身颤栗。没有抑制剂的帮助，信息素丝毫不减量的释放着，时盟隐忍的攥了攥手，即便贴着阻隔的腺体贴，他颈后的腺体也开始发烫。

　　满是清雅的荼靡花香中突然参杂了一抹属于alpha信息素的味道，紧咬着下唇的洛灿松开抓紧床单的手，混沌的双目慢慢涌现一丝清明。

　　他像不受控制一般的费力撑起身子，面对垂着脑袋翻看手机找联系方式的时盟，小孩跪在床上动了动鼻翼，双眸迷离的一点一点凑到了时盟跟前，直到他的侧颈。

　　“信息素…”

　　洛灿小声喘着气失神的说。

　　听见声音的时盟蓦然抬起头，小孩湿漉漉的鼻尖毫无征兆的蹭到了他的侧颈上。

　　他瞳孔缩了缩。

　　洛灿摇摇欲坠的像个随时都能凋零的花朵，怕他摔了，时盟只得先收了手机，他用脚拨开地上的玻璃残渣，骨节分明的手掌略微僵硬的固住洛灿盈盈一握的腰，也不管他脱力湿热的脑袋亲昵的抵在自己的侧颈，大手一挥先扯过床上的被子把人罩了住。

　　鼻尖是洛灿颈后肆意漫延的荼靡花香，时盟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他压抑住体内随着omega信息素冲撞自己腺体的暴乱，耐下性子揉了揉洛灿热烘烘的发顶。

　　“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他耐心的低声询问。

　　“我…我想要你的…信息素。”

　　洛灿红的过分的眼角像是染了层桃粉色的胭脂，他冲破被子的束缚，双臂攀上了时盟的肩膀，最后直接勾上他的脖子。

　　“你确定？”时盟声音又低了一个度。

　　一般来说，发情期的omega遇到alpha本就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事，如果alpha被影响造成易感期突发，释放出的强大信息素会很容易将omega直接带入深度发情期，倒时候别说用抑制剂了，去医院也很难能够解决。

　　时盟没见过alpha的信息素能安抚omega发情期的事例，但洛灿的行为十分不正常，越来越靠近他的样子似乎真的很渴求他的信息素，眼下没有抑制剂能够给他注射…

　　他赌了一把。

　　时盟揭掉自己颈后的腺体贴，清淡悠然的檀香逐渐飘散，融入荼靡之中。他感到枕在自己肩膀上的小孩紧绷着的身子在慢慢放松，趁着空档，时盟换了个手环住洛灿，从桌上拿回手机拨给了乔牧。

　　电话响了两秒，他没给那人说话的时间，言简意赅的快速说道：“借支抑制剂来beta宿舍楼底下，洛灿发情期来了。”

　　“啊？！”对面人咋咋呼呼的惊叫一声，“行行行，我现在找宣然和纪离去借，时哥你先帮我看着他！”

　　电话挂断后，又进入了煎熬的等待。

　　时盟释放出信息素后，精神透支的洛灿半眯着双眸睡着了。屋里两种气味的信息素互相交融重叠，小孩挂着泪珠子的纤长睫毛颤了颤，睡梦中难受的嘤咛了一声。

　　时盟小心的将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等到房间里檀香味信息素足够浓郁了后，他阖上窗户出了房门。

　　多少是受了影响的。

　　长廊尽头，时盟闭着眼睛额角青筋微微凸起，清凉的晚风吹散一身的燥热，他长出一口气打开手机，乔牧不久之前发消息说他已经到了楼底下。

　　来不及处理呛人的信息素，时盟刚下楼，就看到着急的四处踱步转圈的某人满面愁容。

　　“哥你终于来了。”

　　乔牧还没凑上前，就捂住鼻子被他一身omega信息素逼退到不远处。

　　“卧槽，不是你俩干嘛了？！这一身味道都能溺死人！灿灿他没事吧？！”

　　“睡着了，但结合热还没过去。”

　　时盟拿走了他手里的注射器和抑制剂，又听乔牧皱眉道。

　　“我就说他今天怎么提前交卷了，给发消息他也不回。前两天我还问他结合热是不是快来了，非得嘴硬的跟我说还有一个礼拜…”

　　“我用跟上去吗？”

　　乔牧欠抽的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时盟冷着眸子头也不回的往回走。

　　“唉唉唉，时哥你等一下。”乔牧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紧张的追上几个台阶道：“灿灿身体情况特殊，抑制剂只能注射一半，你看着点量，别让他出事了。”

　　“知道了。”时盟敛眸拍了拍他。

　　清凉的液体随着针管注射到白皙手臂的皮肤下，许是已经熬过了最难熬的时刻，此刻半昏的洛灿只觉得甘霖突降，他一身的燥热和疲乏都在被洗刷。

　　周四的考试全部结束，期间郑熙和安兆阳回来过一次，看到洛灿躺在床上深睡，时盟在整理桌面上的东西，俩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的同一时刻决定先去食堂吃饭。

　　洛灿再次睁开眼睛，宿舍里仅仅笼了层薄薄的暖光。光源是从旁侧书桌传来的，没听见有人说话，“噼里啪啦”敲打键盘的声音成了整间房中独有的响声。

　　洛灿略微一动，背对着他的人便立刻起身走了过来，不同于往日，时盟鼻梁上挂着的银丝眼镜敛去了他眸中的一半淡漠凉意，那人先是探了探他的额头，随后询问的声音轻到洛灿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还难受吗？”

　　小孩的皮肤仍然泛着异样的红色，相比于今天下午突如其来的燥热之意，现在算是成功的度过了这次发情期。

　　洛灿顺着他的话摇了摇头，随后身子一轻坐了起来，双目聚焦后便看到时盟取过自己的外套，示意他不要乱动然后披在了他削瘦的肩上。

　　“我让乔牧替你买了点粥，你醒了先给他回个消息。”

　　时盟淡漠的声音难得多了几丝暖意，他合上电脑，顺手把放置在桌子上的温粥递到洛灿手上，小孩眉眼还夹杂着水灵灵的雾气，蜷着指尖握住杯口的同时，却不小心碰到了时盟掌心的温度。

　　他心里一颤，脸颊瞬间通红。

　　下午自己过分的作为像情景再现般一帧一帧在脑海里放映，无数碰触间的感觉被无限放大，相互交缠浓郁不散的信息素，炽热的体温和绵延滚烫的呼吸…

　　庆幸现在是晚上别人看不见他的脸，洛灿咬着舌尖心虚的颔首，他小声道了声“谢谢”，羽睫扇动敛住一双澄澈，回过乔牧信息后，才敢瞥着余光偷看转过椅子坐着注视他的人。

　　冷不防的视线相撞。

　　洛灿吓的一哆嗦，手里的粥差点洒了。

　　一只大手替他接住，随后装着粥的杯子被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凉了，别喝了。”

　　“抱歉…”

　　两人同时出声，之后又是沉寂一般的静默。

　　洛灿一时哽住。

　　时盟看着小孩眨着大眼睛盯着他的手看，末了又快速收回自己的目光，颔首扣着中指侧的薄茧。

　　有话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时盟难得轻微一笑，坐在他的床边揉了一把小孩毛绒绒的头发沉声问道。

　　“你这一声‘抱歉’，是想说下午的事，还是刚才的事？”

　　一提起下午的事…

　　洛灿屏着呼吸，肉眼可见的双颊更红了，想起自己攀着时盟的脖子求他给点信息素，双目红肿哭成泪人的场面，小孩恨不得变成老鼠找个地缝钻进去。

　　“换个话题。”

　　时盟也不为难他。

　　“我听乔牧说你身体不好，抑制结合热甚至不能注射一支抑制剂？”

　　结合今天洛灿超高量的释放信息素，时盟心底隐约猜到了可能不止是单纯的身体不好的原因。

　　“嗯，一些特殊因素。”

　　洛灿揪着被子鼻音厚重。既然被撞破了他也没想瞒着，毕竟两人现在在一起住着，时盟了解他的身体情况总归比什么都不知道的要好。

　　“不耽误你考试的时间，明天下午跟我去医院吧。”

　　时盟突然起身，银丝镜框滑到了鼻尖处，他双手插着衣兜，庞大的身躯笼走了室内不多的暖光，洛灿一抬头，就能瞧到某人深邃瞳孔里映着的淡淡光亮。

　　“去…医院？”

　　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心里的疑问。

　　“你这情况应该没给家里人说过吧？”时盟又敛去了面部不多见的其他情绪，板着的一张脸让小孩局促不安的不敢说假话。

　　洛灿垂眸扇动着羽睫点了点头，右手不自觉的揪紧被子不说话。

　　结合热不能注射一整支抑制剂，是他在心脏病查出来不久后发现的。大三的某个寒冬天，因为过量注射抑制剂导致心脏休克被舍友送进了医院。

　　这件事情除了乔牧，他从来没对家里的两个姐姐提起过。

　　原因无二。

　　乔牧调侃，说他总是会打着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做一些同他不相符的叛逆事儿。

　　可洛灿只是觉得…

　　既然已经是个重病缠身的“药罐子”，再多一种病或者少一种又能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