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马尘埃》柏恩行

6、陆

　　直到回宿舍之前，洛灿以为自己至少是在今天见不到时盟的。

　　宿舍里的两个刚洗漱完的beta大眼瞪小眼，相看两无言，两人瞪大了眼珠子左瞧瞧洛灿，右看看收拾东西顿住的时盟，郑熙急吼吼憋红了脸，老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这要怎么住？”

　　一个alpha一个omega。

　　郑熙就不该忘了洛灿分错宿舍这一回事，且别说他本就和两个beta住在一起不方便，这下单拎出来一个alpha的时盟就够呛。

　　郑熙本来是不知道洛灿是omega的。

　　但A大高材生休学来三中上高中，任谁看都是件值得议论的大新闻，校论坛早就把人的信息扒了个底，他也是看到了照片，才确定最后来他们宿舍的洛灿是个omega。

　　宿舍里死一般的寂静。

　　两个beta皱着脸大气不敢喘一声，当事人的alpha和omega倒是自然，洛灿挪着脚步，抿抿唇瓣乖乖的把书包放在桌子上，他对床同样分错宿舍的时盟也不多言，横着眉头静静看了他几秒后，抱着电脑翻身上床。

　　太恐怖了太恐怖了。

　　郑熙和安兆阳恨不得一起团在角落缩成乌龟。

　　谁也不说话，氛围冷的瘆人。

　　要不说洛灿贴心呢，他接了温水喝完了药，看到站在一边不敢动的两人就猜到了几分，小孩温柔的笑笑，眉眼弯弯的一下便让人心绪放松。

　　“没事不要紧，我最多就住一周，omega宿舍安排好了就会搬过去。”

　　“那就好那就好。”

　　郑熙长出一口气，端着盆快步拉着安兆阳逃命似的出了宿舍门。

　　上床休息前郑熙他们还没回来，洛灿团好被子闭眼前，余光扫到了对面的时盟。

　　他捧着电脑，骨节分明的修长双手不停歇的敲打，犀利的眸色有着不容忽视的认真。时盟生的格外好看，敲击键盘不大的声音有些催眠，洛灿困倦的半眯上眼躲进被子里，心道是这人如果学会了笑，那定然比现在还要俊上几分。

　　他睡的不沉，郑熙回来关灯洛灿都知道。认床的毛病让小孩一晚上都觉得自己在海上浮沉，夜半不知谁呢喃的说了句记不住的梦话，洛灿短暂的半睁开了眼，羽睫挂着的细碎的泪珠折射出了朦胧的弱光。

　　有人还在开着灯吗？

　　他侧了身子，合上眼睛前，他看到了倚在墙上看电脑的时盟好像望了望这边。

　　开学便是周四，周五中午穆清漓发消息说下午来接他，洛灿用去乔牧家里玩给回绝了，毕竟跨了个市，让她来回开车自己也不放心。

　　穆清漓：回去是还得回去的，那小子再怎么说也是个alpha，留你和他在那待上两天比我自己来回开车更不放心。

　　洛灿无奈妥协。

　　洛灿：那周六中午和你回去吧，我周五有事，朋友找我一起去玩。

　　不得已祭出杀招。

　　果然还是他了解穆清漓。

　　她姐姐一直希望自己能和正常孩子一样健康自然的生活，现在这样不就是穆清漓期盼的，有那么一瞬间，穆清漓觉得自己同意洛灿出院去高中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好。

　　她同意了。

　　洛灿似逃过一劫的长舒一口气。

　　有句话不错，人一但撒了慌，便要用千万个谎话来将这个谎言支撑起来。他现在好像就是如此，或许一开始和穆清漓提出自己要出院上学的时候，那个最初的谎言便成立了。

　　没什么人找他出去玩。

　　是那天嗅到了烟味过敏症复发了，满身的红疹怕是见不了人，况且常用的助听器被踩成了渣渣，他不得已要去医院重新配一个罢了。

　　洛灿也不想再麻烦乔牧，他的过敏自己也清楚，来的快，摸上药去的也快，所以周五去医院买药和重新配助听器的事情没有告诉他。出校门前他简单的收拾了下，把身份证和重要的东西装在了小包里，以便备用。

　　怕迷路走错地方，洛灿特意打开手机开了导航。学校距离医院的路不远，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

　　暮色慢慢染上天际，洛灿知道自己一到晚上方向感更不好，他捏紧了手机，脚步逐渐加快。

　　导航给出的步行路线途中要经过一处巷子，附近居民傍晚遛狗都很少选择这条路，鲜少有人路过，看样子在逐渐荒废。

　　小孩心底紧了紧，敛眸快步而行，巷子外出现的东西却让他瞳孔缩了缩。

　　那是一个散乱的彻底的书包。

　　熟悉的课本杂乱的散落在书包周围，看样子像是从巷子里面被人抛出来的。

　　洛灿怔住了步伐。

　　因为不止课本熟悉，暗色单调的书包他也很眼熟。

　　可不就是乔牧的书包。

　　不过他的书包怎么被仍在了这儿？

　　洛灿眼尖，瞧见了化学书和练习册夹着的牛皮纸袋，他半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把书本整理好塞进书包里拉上拉链。

　　牛皮纸袋里的东西好像还挺重。

　　秉着关心他的想法，小孩压下窥探别人隐私的罪恶感撑开牛皮纸袋，漂亮的水眸看到了里面的东西，洛灿“蹭”的一下紧张的把纸袋攥紧了。

　　有几摞现金，一张银行卡和身份证。

　　现金数额多到洛灿惊愕。

　　乔牧抢银行了？

　　他自知想法很不切实际。

　　避免搞错了，他又打开袋子拿出了里面的身份证，证件上的照片脸庞虽然青涩稚嫩，但极高的辨识度和完美的五官让洛灿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了他的名字。

　　“时盟？”

　　一边对应的名字也证明了洛灿的猜测。

　　他关掉导航打开了通话界面，拨通了乔牧的手机却迟迟没人接听。

　　远处的犬吠声盖住了多半巷子内极速奔跑的脚步声，暮色昏沉里，洛灿侧着眸子慢慢望向已经什么都看不清楚的小巷内，他对上手中拨通界面的手机，耳边是隐约传来细弱的接听铃声。

　　紧接着好像有人说了什么。

　　洛灿听不清楚具体内容，但从语调辨别似乎很不友好。

　　乔牧在里面，他得进去。

　　小孩挂掉电话，提前把110输入到拨通栏，他把东西一股脑全放进了乔牧书包里，双肩背上包慢慢踏进巷子。

　　“早他妈看你不爽了，你自己也没想到能栽在我们手里吧。”为首的斜着眼睛，带着一堆小弟恶狠狠的堵在巷子口。

　　死胡同里面，乔牧脸上挂了彩，他不屑的啐了口，半弯身子推开搀着他的时盟，眼里的寒光似乎要将那人射穿。

　　“放你妈的屁话，干起来真以为老子怕你！”

　　时盟沉默不言，捏着乔牧肩膀的手掌展开拍了拍他，满身带着狠意的少年对上他沉静的双眸，不知为何心底有了不少底气。

　　“还嘴硬呢？嘶，这时盟落魄到这种地步也是稀奇啊。”

　　为首的青皮头贱笑了两声，他挪了几步上千，狠劣的眸子贴近对上时盟的一双波澜不惊，伸手的一瞬间被人狠狠的捏住，随后是清晰的骨头脆裂的声响。

　　青皮头冷哼一声，额角顿时冒了冷汗。

　　“你也是有胆敢动我的人。”时盟淡淡冒出一句。

　　青皮头强力挣脱，踉跄的后退，他死死咬住牙满是不甘，“看来你俩不知道这地盘上是谁说的算，给脸不识好歹…”

　　他身旁的一堆狐朋狗友立刻松动筋骨，发出一阵又一阵怪叫。

　　提着棒球棍的胖子最先冲在前面，那棍至少有正常alpha的大臂粗，眼看着要落在时盟和乔牧身上，身后传来的声音登时让那群混混通身僵住。

　　“王雄，谁让你动他们的？！”

　　少年的喝斥声有着不容忽视的威严，后方本来嚣张十足的小弟顷刻卸下气焰，面色恐惧的自觉让出一条小道。

　　“耀，耀哥？！”

　　王雄惊恐的捂着疼痛不已的右手，面对路灯拉着老长的身影，差点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路灯旁的少年捏住棒球帽沿正了正，桀骜的双眸满是犀利，他压低脑袋就着打火机点燃了烟，单手插进兜里，周身烟雾弥漫。

　　“你是记不住我的话，还是得让我做些什么提醒提醒你？”

　　少年长吐出一口烟气，含着冷意的眼角睥睨斜视王雄。

　　“我记得住，耀哥我记得住。”王雄连连颔首颤抖的推在一边，带着一众小弟默默沿着墙对面往后撤。

　　他一边谄媚的笑，一边还不忘讨好的出声问道：“我前两天还听说您生病住了院呢，没想到耀哥您大人有大福，这么快就好了。”

　　少年往后退了几步倚住墙壁，颔首又抽了口烟。

　　“小病而已，谁传的跟我快要死了一样。”

　　“是是是，是是是。”

　　王雄对少年的恭维让乔牧看傻了眼，他和时盟双双对视，又听见少年开口说道：“赶紧带着你的人滚，老子在这一天还轮不到你称大爷作威作福。”

　　刚刚还狠意十足的王雄得了话，顿时像从虎口逃脱的兔子一般，和他那堆小弟撒腿就跑。

　　奇怪的是那少年依然不动，像是确定他们走远似的在巷口的墙壁上倚了半晌，手里幽幽冒火星的烟从头到尾也就抽了两口。

　　乔牧皱着眉头，启唇试探性的叫了声“洛耀？”

　　少年像是濒临死亡之人重回人世间一样，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着面前干净的氧气。他扔了燃烧到不到一半的烟头涨红了脸猛咳，摘下棒球帽不停的抓挠脸颊和脖颈，乔牧紧靠近了一点，便知道了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洛灿灿？！”

　　他顾不上身上疼痛，快步上前抓住他的手，少年不似作为alpha的洛耀一般同他比肩，洛灿小小的一只就只到他肩膀，看见两人过来了连忙从包里翻找口罩。

　　犀利的双眸到乖巧柔软转换之快。

　　时盟注意到了他白皙皮肤上疯狂而长的小红点，尤其在炽白色路灯下清晰可见。

　　“过敏了？”

　　他难得耐着声询问。

　　洛灿抬起干净清澈的眸子望了望他，沉静了几秒后点点头。

　　“卧槽你别遮了，反正我们都看见了，你包里装没装药啊？”乔牧夺走他的口罩，咋舌接过他的挎包，便听见小孩软软的解释说。

　　“没有，有的话我现在就不用去医院了。”

　　“你要去医院怎么不告诉我？”

　　“我这不就怕耽误你的事嘛。”

　　洛灿一边撇着眸子，双手控制不住的挠着瘙痒的脖颈，挠的最狠的那只手腕忽然被人握了住，就像那天在网吧外一般。

　　“先去医院。”时盟敛眸沉声道。

　　…

　　“你说说你，胆子也忒大！装作洛耀唬那群人，万一被人识破了你想过后果吗？还有，对烟过敏你还学人抽烟，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这要让清漓姐知道了，以后就别出来了。”

　　出了诊疗室，洛灿拿着诊断书前去取药，陪着他一路过去的乔牧便在他耳边可劲叨叨。

　　“话说你怎么知道他叫王雄的？”

　　乔牧顶着一连挂彩的伤，半边脸还肿着，他自觉的接过洛灿和自己的书包问。

　　要知道这乖小孩可一直在穆清漓身边养着，和洛耀那混账小子说什么也接触不到一块去。

　　洛灿把单子递给药房的姐姐，沉气回复他，“不久前我妈带他来找姐姐有事，住在我家的几天王雄找过他，找你们的时候我听出来他的声音了。”

　　“这么说你自个儿也不确定？”

　　乔牧瞪大了双眼。

　　洛灿点点头。

　　“简直是胡闹！”乔牧嗔了他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