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嘴》海漾有林

12、程列冬案（九）

　　或许是内部收到了什么消息，过了大概有半个月，突然通知上面要派调查人员来简正市视察。

　　中院院长张示图紧急召开会议，讨论本次要展示的工作内容。

　　会议刚结束，齐萧就收到了齐司中的消息：

　　齐安正住院了。

　　齐安正年轻的时候总是忙这忙那，不注意身体，饮食方面也不怎么健康。上了年纪以后才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扛不住了。所以，他不想孩子们也和他一样，从小就严格控制孩子们的饮食和作息健康。

　　前几年也动过几次手术，但情况都还算好。

　　不过这一次的情况看上去比较严重。

　　齐司中把电子版报告发给齐萧，还有医生的建议。

　　经过分析与讨论，决定对齐安正进行联合根治性胰十二指肠的肝门部胆管癌根治术。

　　七八十岁的老人，就算是小手术都会消磨很多了，何况是这种级别的手术呢。

　　虽然齐萧不喜欢规训之后的家庭，但一种对爷爷的钦佩感犹在，她的心这时像被针刺了一下。

　　不痒，是刺痛的，很深，刺向了最深的那一处。

　　“现在情况如何？安排上了吗？”

　　齐萧没有考虑手术费的问题，虽然本身家里也不是很缺钱，但是如果大手术的费用很高，还是会有点难的。

　　好在，齐安正以前的贡献，加上退休后的福利，手术费基本都给报销了。

　　只需要约好手术时间。

　　而且，这样的人物，住院以后的信息被标记成重点人物了。医院领导直接联系了社区，一层一层的，政府的人都知道了。

　　自然而然，齐安正变成了特殊的照顾对象。

　　视察组的人，来到简正，也是第一时间来看齐安正。

　　齐萧避嫌，只在没有人的时候来陪着。

　　有了安排，手术的进程比较顺利。术后，齐安正不便被打扰，那两天只有家人在。

　　齐萧坐在病床旁，齐安正望着齐萧，没有说话的气力，但眼神嘴角都处处表达着，“萧萧是他齐安正最欣赏的孩子了。”

　　在齐安正看来，只有齐萧接过了他的“衣钵”，并且就算吃力不讨好，也会努力做好。

　　齐司中是齐爷爷的第三个儿子，大儿子齐司宏和二女儿齐司宥在齐萧考大学的时候就出国淘金了，至今都没有回来。

　　要么就是发达了不想回，要么就是落魄了回不来。

　　休息了几天，接二连三的人都要来慰问一下齐安正。当中有不同级别的法官、检察长、各种的委员……，唯一相同的点，就是他们全都是齐安正爷爷的学生。

　　一到这种时候，齐萧就会躲起来，透过门边的玻璃偷偷瞧着，自己的爷爷是怎么和学生相处的。

　　她私以为，这只是避嫌，不想让别人误会自己现在的一切，靠的是家庭背景。

　　但其实，有心要查，就算齐萧再怎么避嫌，都会知道她是曾任合江省高院院长齐安正的孙女。

　　视察组见过齐安正后才去的中院，而且，带了一个明确的目的。

　　视察组只同张示图和各庭庭长说明了本次视察除了基本的汇报，更重要的是准备重新审查一年半前的程列冬山丘杀人案。

　　齐萧一听都震惊了，自己没有汇报，怎么上面先得到消息了。

　　可是，这又只有小会的几个人知道，而且视察组明确说明——要保密。

　　看上去像一个秘密任务，但是齐萧觉得上面基本没有把握证据的情况下，很难不猜想是某个派别的权力斗争。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齐萧正好顺水推舟，就算真的是派系斗争，由着他们斗吧，至少这个案子，或许有些着落了。

　　她很想把这个消息告诉陆三时，但是原则告诉她，保密！保密！保密！

　　不过，视察组在宣布的时候，并未提及相关的证据。就算真的要查，也得先去公安机关交接吧，怎么先来法院这边打招呼呢。

　　出于谨慎，但又想借此联系陆三时，“只是对那张照片的讨论，不涉及泄密吧？”

　　好！齐萧决定了，就从陆三时给她看的那张照片分析。“嗯，只是一个基于刑事探讨下的证据讨论；嗯，只是我们法学人的另一种‘吃瓜’。”她又在说服自己。

　　肯定地点了点头，准备要喝点水平复一下刚做完决定的心情，杯子却是没水的。

　　沈悦还在忙着整理卷宗，倒水这种事也没必要非要别人来帮忙。齐萧手持单位分发的马克杯去到茶水间。

　　茶水间离办公室有一段距离，她顺便也环顾一下四周。虽然工作了挺长时间，但半年前她才发现，有时候观察一下院里的人，不失为一个摸鱼的乐趣。

　　反正现在没什么事情，她干脆跳过茶水间，径直到办事大厅的一个小饮水机那打水。

　　人不算很多，但还是有些吵闹的。只有一个坐在角落窗口的人穿了正装，其他人都是休闲装，齐萧猜想，应该是个刚出来的小律师。

　　打好水过后，她不受控制地往那个方向再细看了一下，这个身型，这个坐姿，很像陆三时。

　　悄悄地走过去，真的是她。

　　“陆律师，好巧啊！”齐萧弯着腰，打了一下招呼。

　　听到这个声音，陆三时半带疑惑，半带难为地转头一看：“齐老师？”可是一想，自己的同学就在这里，那么齐萧在这里是很正常的。

　　“齐老师，不巧，这里不是法院吗？”陆三时还笑了，对着齐萧，带有一丝地冒犯。

　　私人场合都不会这样，到公众场合，陆三时反而“大胆”了，而且还是在齐萧的地盘。

　　“是哦！我本来就在这里。”

　　“陆律师来处理什么案子？”齐萧问完过后才觉得，自己有些废话。

　　陆三时，一个刚出来的律师，多是处理刑事案件，总不会那么快变全能律师的。

　　“我来跟进一起诽谤的上诉。”打完了招呼，陆三时继续填表格，看资料。

　　“诽谤啊～”齐萧附和着，想了想最近有哪些诽谤的案子。

　　“要不中午一起吃饭？”没什么特别的印象，而且脑子里全是爷爷和程列冬案的事，齐萧干脆不想了，非常生硬地转移话题。

　　陆三时看看时间，“也行，我还没试过法院的食堂呢。”

　　机关单位的食堂，油比较重。陆三时的口味比较清淡，只是点了一份上海青和清蒸鱼，还有常规的米饭。

　　齐萧看着这如此健康的饮食，“怪不得陆律师的身材那么好呢，这个餐食，简直就是标准的减脂餐。”

　　不过，食堂青菜中，最难吃的，莫过于上海青。

　　“还好，只是其它菜的油都太重了，我吃着会不舒服。”

　　齐萧的身材其实也保持得很好，但从小受制于长辈的约束，她吃不到自己以为的好东西。食堂里的菜，她宁愿选择油腻，也不要难吃的。

　　与之换来的是，齐萧晚上回家以后，要不停地消耗掉这些重油的残渣。

　　两人端着盘子坐下，陆三时还回应了齐萧的前半句，“齐老师身材也很好啊。”

　　“那是！”齐萧莫名有一种被肯定的骄傲。

　　刚打完菜的沈悦也看见两人了，激动地凑过来，“三点儿～，你来中院找齐……”

　　被齐萧止住。

　　陆三时抬头看了一眼，沈悦继续说：“你找齐老师都不找我，怎么咱们三年大学情谊也比不过吗！”

　　“我是来办公事的，而且你们也忙，没必要，没必要。”这句话，又好像回答了齐萧的另一个问题。

　　“而且齐老师刚好路过，既然如此，顺便一起吃个饭。”

　　两人聊着，齐萧突然回过神来，“她叫她‘三点’？”

　　午休时间不长，陆三时吃完就离开了。齐萧问沈悦，“你一直都这么称呼陆三时吗？”

　　小法助还没反应过来齐萧说的称呼是什么。

　　想了一下，“您是说‘三点’？”

　　“嗯。”

　　“哈哈哈，因为她叫陆三时啊，三时，不就是三点吗！”

　　“是哦。”

　　齐萧也才联系到陆三时的微信名叫“寅时三刻”，也是“三点”的意思。

　　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行咯，本庭长的推理能力下降了。”

　　下班，齐萧又去医院看看爷爷的病情，晚饭是和家里人在病房一起喝粥。

　　这一天的餐食都不算好，齐萧突发奇想，“要不去陆三时家里看看？”

　　找着吃不好的缘故去她家，“会不会被她以为我仗着个法官的名衔到处蹭吃蹭喝啊？”

　　“啧，算了，反正也顺路，去去也无妨。”

　　按照齐萧平时开车的习惯，其实并不顺路。她说的顺路，从陆三时家离齐萧家要走大路才顺路，花的时间，比走小路要多上一半。

　　连导航都没有开，周边的建筑物都不算有辨识度，齐萧就这么开到了陆三时家楼下。停在树下一旁的车位里，比较隐蔽，

　　都到这里了，齐萧还是很犹豫。手放在安全带上，犹豫着要不要下车。

　　谁知道，副驾驶那边的车窗被敲了一下，吓到了齐萧。

　　大榕树遮挡了路灯，贴了防窥膜的齐萧也很难看清外面的人是谁。松开安全带再看，“陆三时？”

　　她摇下车窗，“怎么这个点还没回家？”

　　仿佛很清楚陆三时的行踪作息。

　　不过陆三时没有注意到这句话的奇怪，只是出于友情，看到了齐萧的车，想着打个招呼，“和当事人谈得有点久，顺便在外边吃饭，回来就这个点了。”

　　“齐老师怎么开车到这了，是要找我吗？”

　　要说路过，是很难信服的。“谁路过还专门找了个停车位啊。”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