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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程列冬案(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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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好审讯笔录交给法院,齐萧叫刘姐通知陆三时来查阅。
陆三时还没告诉程列冬父母金宇承认逼供这回事,先看看笔录是怎么样的。若是照着程序来走,现在的风向是有利于辩方的,就看上面愿不愿意提供这次机会了。
可是陆三时总感觉这不是靠自己得来的,倒像是一个雪球滚着滚着,早晚会雪崩。就算能成功翻案,她感觉总要有什么代价。
毕竟,这份笔录看上去十分正规,但只有金宇一人的陈述,证明力显然远远不足。
不知道是不是营销的后滞力量,金宇承认不久,网上又开始拿出这件案子讨论,甚至扩散的范围比上次还要广。
要说,若是真的翻案成功,但程列冬已经被处以死刑,人不可复活,对当庭判决的法官影响是比较大的。
齐萧得到的这些消息,许云也知道了一些。
一次开完会以后,齐萧就问许云:“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那个案子啊,你别装不知道啊,上次于组长不还叫你一起开会了吗。”
“我怎么看?就算翻案了,我当时也依足了程序好吗。”许云说。
“是,但你不觉得很多人只看重判决结果吗?”
“那我怎么管得着别人啊,只要你们知道我是没有牵连的不就好了?”许云看得很开。
“你以为只有你们刑庭这种得罪人的事多啊,我们比你们更多好吗。只不过刑罚可能没那么重。”
“齐萧,你是不是还得感谢我当那个案子的审判长啊,不然不久的未来,可能被各位网友骂的人就是你了。”许云继续说。
知道这是在开玩笑缓解气氛,齐萧附和着,“行,感谢我们贴近群众的许庭长,走,中午我们出去吃,我请。”
“这还差不多。”许云瘪了一嘴。
“那我们齐庭打算请我吃什么?”
“不过,咱们院周边都没有什么餐馆,午休时间够我们出去吗?”齐萧想到这一点,不太行得通。
“是啊!方圆十里能吃的可能就是楼下食堂了。要不然就是远一点的麦当劳肯德基。”
“许庭,你不是要吃麦当劳肯德基吧?”
“开玩笑,齐庭请客,我不得好好地宰一笔。留着,下次。”
聊着聊着,齐萧和许云就到了各自的办公室。“行,那许庭你自己要记住,我可不会记的。”
“诶?刘姐,什么事?”齐萧见刘姐在门口等着自己。
“那个,齐庭,刚刚陆律来看笔录,顺了一份复印件说回去细看。”
“嗯,好。还有吗?”
“还有……”刘姐望了望周围,有些顾虑。
齐萧看刘姐应该是要说一些比较隐蔽的信息,把门关上,让刘姐坐下说。
“齐庭,我听说院长准备调去高院了?”
“嗯?怎么问起这个了?”
在重新调查这件案子的同时,院里有一些小风气说张院要调去高院当副院长了,但是文件要等整个案子完结以后才会下来。
众人就猜,张示图怕是要拿这个案子作踏板,毕竟,从有翻案的苗头到金宇招供,只花了近一月的时间。
“然后,我们就猜。”
“猜什么?”
“咱们中院的副院长应该是您继任吧?”刘姐毫不避讳。
“什么东西?!”齐萧也感叹于刘姐,“刘姐不是懂得怎么说话吗?”她想。
不过,在齐萧周围,她的同事很不同,不会向世俗官场那样阿谀奉承,也可能是齐萧本来的性格也很直接,潜移默化了大家。
可是,自己升职的消息连自己都没有收到,就这么传开了。
刘姐这么一问,一方面也是反映了齐萧的为人在院里是十分受欢迎的。
“可是,我也才二十九,虽然也快三十了。可哪有刚满三十的人就担任中院副院长这一说的?”齐萧首先想想自己的资历,“不太行。”
她摇摇头,“刘姐,要说咱们都是法律人,怎么还‘知法犯法’传谣呢?”
“还好关了门,要是传出去自己听了这事,怕是在大家眼里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再想想,齐萧好像什么都是头一个,之前也没有二十多就任中院刑庭庭长的人,但是齐萧担任了。
说不定,齐萧还真能成就第一个三十岁中院女院长。
但即便可以,也需要资历和实力的匹配。齐萧让刘姐回去工作,拿出湿纸巾擦擦脸清醒一下:“别被职称绑架了,嗯!”警醒着自己。
不一会儿,刘姐又进来了,“齐庭,张院说,程列冬案提前排期,下周审。”
“什么?那么着急吗?”齐萧不解。
“对,张院说的。”
“难不成,张院等不及升职了?”齐萧不免要想到这一层。
只有金宇对供述,像一个被团体抛弃的“黑警”,撇开了其他关系,承认自己刑讯逼供,涉及的罪行数罪并罚要差不多判十年。
原来的控辩双方瞬间调换地位,按道理,这是一起很顺利的审查,但那么顺利,一定有古怪。
就算齐萧怀疑,也只有她一个人。虽然她是主要负责人,是审判长,但并不能完全靠自己判决,种种的风向要求她,判金宇,而且只能判金宇;要翻案,必须翻案,无论黑白。
被通知的这一声,齐萧从来没感觉现在的自己多么像一个被操控的木偶,那一条不知道被谁把玩的线条,圈紧自己的手,逼迫着自己写下违心的判决书。
这天下班,齐萧不同以前,她呆滞地走出大门,也没有打招呼的人。
驱车去看望爷爷,但生病的爷爷,能否解答自己的疑惑。
“爷爷怎么样了?”齐萧轻轻开门,问齐父齐母。
“还是那样。”
看着病床上还在熟睡的爷爷,被一团设备围绕着,一条连着一条的管子数不胜数。似乎也是这样的治疗禁锢了齐安正,使他不得动弹。
好像是感受到齐萧来了,齐安正稍微有了点动静。
三人也察觉了。
“爷爷?”
果不其然,齐安正他醒了。
“萧萧来了啊。”齐安正用着有限的气力说话。
家人们害怕齐安正过度消耗了,都靠近一点。
看齐安正现在的状态,齐萧就算想要说一说那件案子,也不忍心让爷爷花费气力了。
不过,齐安正往着齐父那边伸了伸手。
“爸?你想说什么?”
齐司中凑到齐安正耳旁,听到的是:“出院吧。”
“出院?!这怎么行,才做完手术不久,虽然情况相对比较稳定,但您还是属于比较危急的状态啊。”
“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没有多长时间了。与其被这些塑料管包裹着,倒不如回家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
“这……可是就算我们能答应,医生也不一定答应啊。”齐母说。
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了,齐安正走到这一步,在这世上并没有遗憾,如果有,那便是自己的衣钵。齐萧现在所经历的,或许正式齐安正所忧虑的。
“萧萧,你在这陪着爷爷,我和你妈妈去问问医生吧。”
“好。”
病房里只剩下孙女俩。
齐安正自住院以来,少有地精神。他朝着齐萧,第一次显露出来自祖辈的慈爱,“萧萧啊,我没有多少遗憾了,你的事业蒸蒸日上,可我还想看着你成家。”
老一辈多多少少都会借着自己的事来催小辈的婚。
齐萧确实很反感长辈说自己的感情,但是眼前这个是病危的爷爷,她也不能摆出一嘴臭脸,但也不能就此答应。
“爷爷,现在这么短时间哪能找得到靠谱的人啊。”齐萧还轻笑了一下,表示为了这个所谓的愿望,未免太过离谱。
不过为了让爷爷开心一些,齐萧想着要不要编一个谎言,“可是,如果我和爷爷说了,爷爷就会和爸妈说,然后又继续催我。算了算了。”
齐萧打消了这个念头。
齐安正见齐萧还是这样,不过至少态度没有在家里那样强硬了。
“罢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但是如果真的有目标,一定一定要告诉爷爷我,好吗?”
“那当然啦。”
“爷爷……”齐萧想要开始问啦,不过开口多少有点犹豫。
“是有关于法院的事想要问我吗?”
“嗯?爷爷怎么知道?”要说在家里都是不谈公事的,齐萧主动问起来,一般都是自己遇到的奇葩当事人。
“虽然我没怎么从小看你长到大,但至少你工作以来,我都看在眼里。你能问出来的,肯定不是感情的事,那不就是院里的吗?”
既然如此,齐萧便说了,“爷爷,假如,有个案子,它从重新侦查到审查,只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您会觉得当中有古怪吗?”
“都是依足程序的吗?”
“嗯。”
“那你就按规定办吧。”齐安正说着,仿佛知道是什么事,似乎还在笑齐萧可能太过认真多疑啦。
“可是,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你觉得不对劲,是因为效率还是其它。”
“直觉。”
“如果一个法官凭着直觉出发,那岂不是要乱套了。”齐安正还是那样,好像并没有病痛在身。
“确实,但是……”齐萧还是有些疑惑。
“萧萧啊,只要你履行好了你的本分职责,就算怀疑,也先暂且搁着。说不定这一份怀疑,在某个时候,就派上用场了。只不过现在不是它应该出现的时候。”
“你如果是怀疑推理过程与判决结果的关联性,如果结果是一致的,和我们做题一样,不过是用了另外的方法,而这个方法,或许会有副作用。”
“你是不是,就怕这个副作用?”
“是。”
齐安正深吸了一口气,“萧萧,你只要记住,做好自己就行了。该发生的事,会在它应当发生的时间发生,现在,不是它出现的时刻。”
齐萧有些不明白,齐安正好像在暗示自己什么。“难道爷爷想要我去看看更大的关系网?可这不算我的职责啊,爷爷怎么跟个上帝视角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