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逃出生天（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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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身旁坐着的是很大几率在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她们却双双只身投入到这一场堪称“里程碑”的庭审当中。
初遇陆三时那一次，还是被白双瞳拉着的一天，那不是齐萧的专业领域，自然没有放多大的心思。可这一次却完全不一样了，齐萧微微蜷缩着，并着双腿，托着下巴紧紧盯着公诉人的地方。
凌琦连桌上的稿子都没看一眼，特别自然地就进入到了状态，似乎所有的庭审都是为她表演而生的，甚至可以说，她总是主导着全场。
由内而外散发的气质，比邢瑟还要明显，陆三时也不由得将辩护的目光转向了凌琦那边。
这不像大众所想象的那样，面对着种种控诉，辩护律师能够抓住漏洞进行反击。这是刑事法庭，辩护方总是处在一个被动的位置。
无法抗辩。
“经多名受害者指证，以及现场的勘验，被告高拾柒策划、主导、实施了地下室的挖掘与构建，并且有非法拘禁的行为，整个过程长达半年之久，已然满足了非法性、持续性，剥夺了受害者的人身自由。”
“而且，通过现场勘察可以得知拘禁的环境十分恶劣，还涉嫌强制猥亵、侮辱的行为，这不仅侵犯了受害者的人身自由，还侵犯了受害者的身心健康。种种证据可以表明，被告高拾柒的主观程度极其恶劣，并不像常人观念中的十三岁未成年人那样纯真善良。”
“其次，在实施该行为之时，被告高拾柒强迫友人提供帮助行为，甚至杀害了友人，已然满足我国刑法第十七条第三款中关于对未成年人刑事责任的规定。”
“高拾柒采用残忍的方式拘禁不特定人群，甚至实施了杀人行为。在审查过程中，被告高拾柒多次以未成年为由多次为自己开脱，毫无悔罪表现。根据主客观相统一原则，请法庭根据事实行为、犯罪事实、性质以及情节为社会带来的危害性等依法作出公正判决。”
又一次描述了案件事实以后，凌琦再一次总结提炼，企图放大高拾柒的罪行，同时抓着社会舆论这一把利剑给了当场审判人员的最后一击。
齐萧听着，不敢点头，但也没有点头。她马上将视线放在了辩护一方，偷偷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被陆三时发现了，她稍稍转头，瞄了一眼有些严肃的齐萧。
可这一小小的动作却被齐萧的余光抓住了。她又回头对上了陆三时的眼神，像在问：“怎么了？”
陆三时的眼珠子绕着眼眶溜了一圈，浅浅露出笑容，之后引导着齐萧看回凌琦那一边。
“果然是响彻云霄的公诉人凌琦！”
两人好像有心灵感应，齐萧瞬间就明白了陆三时的腹语，但也只是看了凌琦两三秒，胸膛就有些闷闷的感觉。
连带着整个身体都有些抖，像一股不冷不热的湍流在体内汹涌。
忍不住这样的生理反应，齐萧调整了一下自己，很快又恢复了状态，只不过她的视线正好定在最中央的审判席，她咽了咽口水，趁着没人注意泄了一点点的气。
那位眼熟的辩护律师避重就轻，他深知这样的环境下是不可能利用“诡辩”的优势的，这里的庭审不是故事会。
应对着凌琦提出的指控，这位辩护律师将所有责任都推给了高拾柒的父母——杨端和高方昊。
从教育问题指出高拾柒的主观方面本质上并没有想象中的恶劣。
其次，关于审查，他稍稍抚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声音有些抖，“侦查期间，即便所有证据都符合法定程序，但被告高拾柒仍然是一个十三岁的未成年人，面对多次的审讯调查大概率是处于恐慌的状态，就监控而言，也不能完全判断他对所实施的行为存在何种态度。”
属实是睁眼说瞎话了。
接着才搬出最有利的观点——“保护未成年人”。
而关于故意杀人的指控，证据实际上不算充足，但勉强能构成一个完整的证据链条。
客观层面不能补救，这位辩护律师便帮着高拾柒解释当中的伤害行为是一时冲动，相当于平时的“小打小闹”，不过是地下室那样的恶劣环境加剧了伤害程度。
“被告高拾柒不能预见，也没有倾心能够避免的心理，这样的行为并没有达到刑法所解释的‘极其残忍手段’，充其量只能是过失致人死亡，而未成年人对过失致人死亡是不需要负刑事责任的。”
在场不怎么懂法的人有些哗然，一致地恶狠狠瞪着这名辩护律师。
似乎是害怕舆论的压力，这位辩护律师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当然，这不能否认高拾柒的错行，建议法庭考虑未成年人发展的可能性，将高拾柒交予指定监护机构进行教育监管，而非采取剥夺人身自由的刑罚手段使得高拾柒脱离社会，造成在未来无法融入社会的可能。”
齐萧听完，还是刚才那样严肃，没有一丝的变动，她似乎在内心做着一个判决的思考。
没有任何反应的齐萧，让陆三时也专心聆听着，“如果我上，我能这么说吗？”
似乎，陆三时并没有为看似真正的凶手辩护过。但她终究是一个刑辩律师，“如果是真的凶手，我是要为其开脱罪名吗？”
齐萧托着下巴的手放下了，放在了陆三时的大腿上，也惊醒了思绪漫游的陆三时。
她猛地一转头，连带着大腿也有些回缩，好像不太适应在这样的场合下做出这样的举动。
这次轮到陆三时发出脑电波了——“怎么了？”
齐萧直直地盯着陆三时，眼里却是法庭的倒影，陆三时只是其中一个影子。她在和陆三时说：“有罪？还是无罪？”
连齐萧都没有下决定，陆三时忽然间眼睛一亮，她想狠狠地扇自己一巴掌：“我怎么会在没判决前就私下给嫌疑人定罪了呢？！”
她犯了大忌。
二人眉来眼去的，若不是其他人都在关注现场，怕是现在的主角就是她俩了。
最后，公诉人考虑高拾柒的恶劣程度以及父母未来的抚养能力，建议判决高拾柒为故意杀人的行为负刑事责任，在俗称的少管所里服刑15年。
合议庭结果一出，结果是——服刑8年。
这当然不如辩护律师所愿，可他似乎志不在此。只从15年和8年的对比，他感觉自己就已经赢了。连高拾柒都不望一眼，暗自窃喜——“名利双收。”
既不会遭受太大的网友辱骂，而且业界还会反复将这一次庭审拿出来当作案例来研究。用短暂的舆论压力换来一次出名，这位辩护律师似乎早就忘却了什么叫作公正。
“什么？！才8年，死刑都不为过好吗？！”
“8年，那等这个禽兽出来，他也才21岁吧，他肯定怀恨在心再次犯罪啊……”
……
公众似乎并不接受这样的判决。
无奈，规则之下，只能如此。
远程观看庭审的杨端和高方昊也没想到自己的孩子居然比自己的刑期还要长。结束以后，杨端好像和高方昊说了些什么，急着要找陆三时。
但这是需要时间的，最快也只能在两三天后。
不过第一时间陆三时就接到了通知安排行程，她想杨端应该是有什么漏了的重点，在看完高拾柒庭审以后才想起来。
高院里的人多多少少也和齐萧有过几次照面，不过最熟悉的应当还是张示图。张示图挑准了时机截住了正要离开的齐萧。
“张院长？有何贵干？”早就掀翻了的齐萧也不客气，
“没什么，打个招呼而已。”张示图还是带着伪装客客气气的。
这时，凌琦携着邢瑟走了过来，打断了张示图和齐萧的对话。凌琦似乎对齐萧很感兴趣，直接冲着齐萧想要握手：“早闻齐庭大名，可现在才有机会打上个照面。”
齐萧心里一紧，不自觉地靠着陆三时，而后才自然地切换到社交场合：“我曾经只是一个中院的小庭长，可比不上您啊！”
但邢瑟抛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有个问题想要问问齐庭，您认为这案子该怎么判呢？”
陆三时也是着实好奇，水汪汪的双眼盯着齐萧。
“这个……估计也是差不多。”齐萧挑了个最不得罪人的说法，但陆三时知道这肯定不是内心想法。
同样，凌琦也看透了，但她懂得当中的规矩，既然不说，就有不说的道理。
出了高院，凌琦还是抓着齐萧不放，“齐庭，我听说齐老院长好像还有什么遗愿，您知道吗？”
自以为和齐萧聊得差不多可以深入有关于齐安正的话题。一旁的邢瑟还拉着陆三时聊各自的生活，齐萧不得不应付凌琦。
“这个……我可不知道齐老院长想什么啊。”齐萧认为自己是真的不知道。
凌琦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道消息，“可我听说你辞职就是因为这个啊，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辞职？我辞职是因为……”齐萧欲言又止，她不能直接说出张示图和潘逆羽那一伙人的勾当，以免打草惊蛇。
“因为什么？”
“没什么。”齐萧还在想用什么借口搪塞，陆三时就来帮忙了。
只不过这个忙帮得让齐萧是有些别扭的。
陆三时满是崇敬地看着凌琦：“凌检，想不到您和邢检关系那么好。您一直都是我的榜样呢！”
凌琦听别人的夸赞都听得麻木了，不过陆三时这样简简单单的夸奖却没有让凌琦一笔带过。
“是吗！谢谢！”
也可能是邢瑟凑过来，一直在夸耀陆三时年轻向上的积极作为，才放低了凌琦的高傲。
但看着陆三时这样直白的夸赞，齐萧止住了，“一直关注？那我做庭长那会儿，她居然不知道？是我不够厉害吗？”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逃出生天（十二）